吴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虽看惯了生死,一时也没了主张,转头去看阿生。阿生早敛下了心里的愤恨,冷笑着自个进屋坐了下来。一旁的人倒真还给他沏来了一杯清茶,放在了他的手边。
吴京无语的往后退了退,她很想走了。这样反常的阿生只有阿仪有办法。
阿生边端起茶盏边轻轻的说:“吴姨,你走可以,但只能是走,用脚走。这车我要用来载春晓。”
吴京可怜兮兮的看着阿生:“从这里回去,我要走三四个时辰呢!”
阿生吹着尖尖茶叶,呷着青绿色的茶水,而后点头:“我知道,我就不留了,免得你到时候还得走夜路。你们,随着吴姨一起回吧。”
跟随来的跟班一时有些语结,但不敢多话,只好退到吴京身旁。吴京深深叹了口气,瞪了眼地上坐着的花芙蓉,只有认命的大步离开。
花芙蓉此时才脸上现出笑意,转头看正闲懒着喝茶的阿生,她眼里含了泪,轻轻的叹:“你太像我了,像得我都嫉妒死了!我的命因为你变得不值一钱!我一直是恨你的,所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母亲,甚至讨厌这个称呼!幸好,你对我也没有多少的好感。”
阿生把玩着手里的茶盖,轻轻的笑:“是啊,讨不到母亲喜爱的孩子除了对别人好,还能做什么?整天最想得到的不过是一月一次远远的看上一眼,然后告诉自己,我是有母亲的,她在那里。我是讨厌春晓的,她可以在你的怀里撒娇,虽然不一定你都会允她的,但她是被你抱在怀里的。你的眼神再冷,你的手都生怕她有些什么闪失,紧紧的轻轻的搂着。”
花芙蓉有些惊讶的看着阿生:“你在意这些?”
阿生不顾茶水的滚烫,一口气喝下了全部,放下茶杯,冷冷一笑:“为什么在意?我有阿仪,有干爹,有吴姨,母亲算什么?!她们待我不比母亲差吧!有时我就会可怜春晓!我接她去我那里,就是给她一个机会,好好的体会幸福的乐趣!可偏偏她跟你一个德性,竟然小小年纪就想着夫唱妇随!太高估自己了!”
花芙蓉抖着身子,紧紧的抱住春晓,眼里一片血红,泪水如雨漫过面颊。轻轻的吸气声让阿生的手也不由颤抖起来,幸亏他又紧紧的五指紧捏,缩在了袖口,镇定异常。
花芙蓉把脸埋在春晓的脖子里,好似无数个夜晚抱她入怀一样,把没出口的悲切又一一的吞咽下,唯有颤抖的双手在出卖她。长大后的春晓会问花芙蓉:“阿母你在哭吗?”
花芙蓉会咬着牙关说:“有什么值得我哭得吗?我只是有些冷,春晓,你冷吗?抱紧妈妈好不好?”
春晓似懂非懂的忙抱紧花芙蓉,心里会很高兴:“阿母,我给你温暖!”
花芙蓉把泪擦在春晓的衣领处,才轻轻的叹气:“春晓,妈妈的心好冷,怎么办呢?”她转头去看阿生时,阿生已站起了身,正看着她。
花芙蓉轻轻一笑:“阿生,我没为你做过什么,但至少生你一场,养过你几年。帮我倒杯酒行吗?”
阿生有些艰难的不再看她,四处找了找,只有供奉观音的案桌上有一壶酒。阿生没有多想,拿了一旁的酒杯就倒了满怀,递到了花芙蓉面前。
花芙蓉一手揽紧春晓一手接过酒杯,笑得很好看,嘴里轻轻的念叨:“春晓,你看,这还是你放在那的呢!”
花芙蓉仰头把酒喝尽,脸色一下子红晕起来,眼神迷离,笑得有些古怪。惹得阿生不得不蹲在她的身旁,紧张的看着她。
花芙蓉咬着唇,轻轻抚阿生的脸:“阿生,我不是好母亲,但我真的也很爱你,只是我没那个能力照顾你!春晓是我杀死的,我怕她坏你的事。我对不起她,但我对得起你。”
阿生听到花芙蓉如此诉说,心里不由火大,狠狠的打开花芙蓉的手,任她把头埋进春晓的衣服里:“你可真狠心啊!她待你可是最好的!”
阿生没说出口,正因为春晓待花芙蓉极好,他才会一直一直的那么纵容春晓,才会一次一次的在向寒川面前提起春晓,才会从没想过把春晓像别的姑娘那样嫁掉。有些付出是不需要说的,说了就更没有意义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淌,花芙蓉以一种不可能的身姿一直维持着,这让阿生很无奈。他有些忏悔的伸手想把春晓从她的怀里抱出来,却发现,根本就不可能。
花芙蓉已经没有了气息,嘴角还有黑色的血迹。
两个女人,麻烦了他那么多年的女人,就这样以一种特怪异的身姿,披着金色的光晕,划过了他的人生。阿生不由仰天长啸!他突然记起春晓曾说,我阿母可不是坏女人,她从没杀过人,她从没沾过酒!我们家里的酒不是给客人的,是给观音的!她心里住着佛,她盼着我每天都好好的。
那时,听到的人都笑得古怪,包括阿生自己。别人是觉得春晓在说胡话,而阿生完全是从心里厌恶,厌恶这个不顾廉耻前来讨要钱两的女子!
原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