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地方还有孕妇不得接触孕妇的避忌,这其中既有所谓“喜冲喜”相互冲犯,对孕妇及胎儿都不利的说法;还有所谓“换胎”的说法,认为孕妇接触后,会由于一种神秘的力量将双方腹内的胎儿相互调换。这对于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人来说是个不小的忌讳,因为担心自己腹内的男婴被调成女婴,这在封建时代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因此特别避忌孕妇与孕妇相见面。与此类似的避忌还有在孕妇室内不得乱挂人物画像,这也是怕被一种邪祟之力将腹中的胎儿与画中的人物相互调换,很不吉利。另外一些地方民间则因为怕换胎而禁止孕妇去观赏戏曲杂耍一类的文娱节目。对此还有一些更为细致的说法,如说看“傀儡戏”,会生无骨或软骨的孩子;看“布袋戏”则会生下无肝肺内脏的孩子。所以特别禁止妇女怀孕期观赏这类节目。其实透过表层的胡说八道,我们则可以明显地看出,这种避忌其实含有保护孕妇及胎儿的意义,因为孕妇怀孕期间,一切皆须谨慎小心,而戏台庙会之地,在以前是最为喧闹混乱的地方,正常人往往都受不了,更何况孕妇这种需要安静、小心之人呢。
一些地方的孕妇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避忌,如:不得手抓食盐跨过门槛,据说会触犯所谓的门槛神,使婴儿出生时,手先从产门伸出,造成民间最忌讳的“横产”,这往往会导致母子双亡。这当然是一种想当然,毫无道理可言。但因为“横产”最可怕,所以民间大多数人包括孕妇自己可能都抱有“宁可信其有,不可疑其无”的心理,而恪遵这条避忌,并将此种迷信代代相传,流传至今。与此类似的莫名其妙的避忌还有所谓孕妇不得跨过扁担和戥秤,这可能是因为相信跨过扁担等于“横生”的意思,也是惧怕“横产”的一种迷信心理作祟的结果。忌跨戥秤则是因为以前的老秤都是十六两一斤,跨过戥秤则会导致孕期延长至十六个月,这也是惧怕将来生产不顺利的心理的一种表现。此外,在一些地方还有孕妇不得跨过牵牛绳的避忌,这与上述孕妇不得接近牲畜有同样的含义,因为牵牛绳在地,则意味离牲畜不远了。
此外,各地民间在孕妇的日常饮食方面也有不少避忌。我们这里仅择其要者作一个大概的介绍。
禁食狗肉。据说因为狗爱咬人,怕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有这种毛病,吃奶时喜欢咬母亲的乳头,这显然是感应联想的结果。还有一种说法则是《卫生家宝产科备要》上说的,孕妇食狗肉及兔肉都会使将来生下的孩子或成哑吧或缺唇,总之是造成将来婴儿残疾的意思。还有一些地方的民俗则特别忌讳孕妇食黑狗肉,说孕妇如吃了黑狗肉,一定有化胎或流产的危险。
禁食异常鸡蛋。鸡蛋异常就如同胎儿异常一样,孕妇吃了自然会有流产的危险,这是上面已经介绍过的感应联想的结果。
禁食鲜姜。鲜姜外形颇似婴儿多指,民间怕孕妇将来产下多指的婴儿,因此运用感应联想得以避忌,这是趋吉避凶心理的反映。还有借题进一步发挥的,因为姜辣,怕刺激孕妇及胎儿,因此禁食,但却编造出食姜会使孕妇及胎儿得“红眼病”的说法,这自然仍是利用感应联想的思维习惯。还有则因姜能散气,怕将孕妇的“胎气”也给散了,因此有食姜会造成散胎、流产的后果等说法。
禁食豆酱和茴香。这是古俗,认为孕妇若吃了这两样东西会造成流产。
禁食生、冷物。《卫生家宝产科备要》有“妊娠食冰浆,绝胎”的说法。
禁食兔肉。不少地方有此俗信,以为豁嘴及缺唇婴儿都是由于妇人在怀孕期间吃了兔肉的结果。
此外,孕妇忌食的东西还有羊肉、羊肝、雀肉、干鲤鱼、鸡肉、糯米、甲鱼、驴马肉、鸭肉、桑椹等。关于这些孕妇忌食物及食后所造成的祸患,《卫生家宝产科备要》上是这样说的:
妊娠食羊肝,令子多厄;
妊娠食山羊肉,令子多病;
妊娠食驴马肉,延月;
妊娠食干鲤鱼,令子多疮;
妊娠食鸡肉、糯米,令子多白虫;
妊娠食椹并鸭子,令子倒出、心寒;
妊娠食雀肉并豆酱,令子满面多黑干黑曾黑子;
妊娠食鳖,令子项短。
以上这些日常活动和饮食中的避忌主要是民间趋吉避凶心理的表现。受孕不易,保胎更难,尤其是在漫长的妊娠期间,如果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难产、怪胎,危及母子平安。有时即使侥幸顺利产下,但仍可能会生下有缺陷或残疾的婴儿。最令人感到手足无措、无可奈何的是无法左右、支配这个过程。这就只能通过某种神秘的避忌来满足自己了。实际上这是试图以避忌的形式来干预、支配甚至征服这个自然生理的过程。这里应该说有某种积极的成分,我们不能因为这种干预、控制实际上只是一种虚幻的形式就完全抹煞这种试图征服自然的积极心态。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内容实际上是为保护妇幼避免某种伤害的目的而设立的,只不过与中国其他文化形态一样,包裹着一层神秘的外衣罢了。比如忌接近牲畜、忌爬果木树等,明显有保护孕妇及其胎儿的作用,却以神秘的形式表现出来。至于孕妇日常饮食方面的一些近乎苛刻的规定,究其实质,应该都是民间妊娠经验的长期积累,因此有些避忌直到今天仍有其意义,只是要注意不要被笼罩于其上的那层神秘的面纱所迷惑就是了。即使那些表面看似异常荒诞不经的避忌,如仔细考量,其实往往也不全是没有道理的。比如丧葬不吉,怕鬼祟附身,或“转世”、“投胎”等明显是封建迷信的胡说八道。但透过这层胡说八道的外壳,平心静气地说,这条避忌也不是全无道理。尽管死人鬼祟与孕妇腹中的胎儿并没有任何的关联,但丧葬事毕竟阴森凄惨。孕妇情绪会影响胎儿的生长,这已是现代医学所承认的事实。所以孕妇参与此类极阴郁悲凄的活动,肯定会通过孕妇的情绪对胎儿的健康成长产生极不利的影响。即使孕妇只是旁观,但长期的封建迷信意识,尤其鬼怪神煞之说的浸泡熏染,孕妇此时的心态,很难平静正常,尤其有时还可能会受到某种意外的惊吓,对孕妇及胎儿都极其不利,因此为孕妇及胎儿的安全着想,孕妇最好别接触或参与此类活动,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另外,从以上这些避忌我们还可以看出,其中“感应思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它们其实都是所谓“交感巫术”的残迹。这对于我们研究古人的原始思维方式还是非常有积极意义的。通过这些素材的收集、整理,我们不但可以约略窥探到原始思维的基本状态,而且对研究不同的思维形态,思维的起源、发生和发展,甚至研究艺术思维的形式、结构及其基本特征都是极有意义的。
以上只是从积极方面去看待这些消极文化现象的,试图从这些消极文化现象中尽可能发掘出积极合理的内涵,以利于正确看待和全面公正地评价此类民间传统文化。但我们也必须承认,此类文化毕竟主要是一种消极文化,其主要内容或占主导地位的意识是民间俗信及封建迷信心态。因此妊娠辟邪中有不少内容除了封建迷信意识指导下的迷信活动,再无别的内容,无任何价值可言。比如民间有些地方的人们相信雄黄精有转女为男的神奇力量,妇女怀孕时便常佩雄黄精于身,以为这样便可避免生女孩。而想生女孩的孕妇则须避忌等等就属此类。另外,我们还必须看到,尽管妊娠辟邪中有很多内容具有妇幼保护的性质,但更多的却是替男人的子嗣及传接香火着想。因此,妇女的安全及利益只是附加在为男人传宗接代着想之上的一种附属利益,所以,很多避忌行为对妇女来说都带有强迫执行的意味。这使妇女如陷囹圄,加上名目繁多的避忌要求,几乎剥夺了孕妇大部分的生活乐趣,令孕妇痛苦不堪。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封建性歧视和性压迫,这是我们在研究整理妊娠辟邪文化时要时时加以注意的一个问题。
二、产期辟邪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孕妇结束孕育,开始生产,这是整个孕育生养过程中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经过漫长时间的辛勤培护,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也是谜底终于要被揭晓的时刻,因此是一个充满了神秘和敬畏,祈求与忐忑,令人感到度日如年,十分难熬的漫长过程。对于产妇来说,这更是一个前途未卜,生死难测的“鬼门关”。趋吉避凶的心理及行为在这里表现得尤其突出,在这即将决定大喜大悲的时刻里,人们只好将自己完全托付给冥冥中不可知的神秘或神圣的力量了。因此,辟邪文化又该大显身手,大出风头了。
(一)产地选择
本来这似乎应该不成问题,当然是因时因地,怎么方便舒适便怎么处理。但是这里却很有讲究,有很多令人莫名其妙的避忌。
第一,不得在原来住的地方生产。世界很多民族有此避忌,
汉族同样也有这种习俗,敦煌民俗文献中就已发现“日游在内,产妇不直屋内安产帐”的明确记载。东汉王充《论衡》中也说:“讳妇人乳子,以为不洁。将奉吉事,入山林,远行,度川泽者,皆不与之交通。乳子之家,亦忌恶之,舍丘墓庐道畔,逾月乃入,恶之甚也。”
看来这不是一时一地的特殊习俗,而是某种思维模式的共同认识结果,带有很大的普遍性。
翻阅东西方典籍,对此避忌习俗来源的说明似乎也都大同小异。用上引王充《论衡》中的话说就是“以为不洁”四字,东西方古人似乎对此有着某种共同认识。这大概是世界很多民族中都奉行的所谓“妇女禁忌”的产物。妇女月经及产子时的血水在东西方古人的眼里是极其污秽不洁的,它会亵渎神灵,带来晦气与灾害。
因此,产妇不许在家中分娩几乎可以说是一条共守的戒条。我国羌族甚至规定产妇必须到牛羊圈中去生产。
当然随着民风的开化,此等俗信也渐渐失去市场,趋于消亡了。
第二,产妇不得回娘家生产。这其实仍然是视产妇为“不洁”的“妇女避忌”的延伸。在婆家都必须另找地方,不得在原住处生产,当然回娘家同样可能会给娘家带来晦气,甚至血光之灾了,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的。正因为如此,为防患于未然,所以有的民族严格规定怀孕到一定程度后,就不许再回娘家,以免孕妇早产将孩子生在娘家。但如果万一发生了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呢?据任骋先生《中国民间禁忌》一书介绍:
苗族妇女怀孕八个月以后,就不准回娘家了,怕因早产而把孩子生在娘家。俗以为姑娘把外姓人生在娘家家里,会把娘家的“福气”带走,给娘家留下灾难。但如果万一回娘家走不及,这时就由娘家人(一般是由孕妇的妹妹)在室外搭一小草棚,让她在那里分娩。如果连这些都未来得及做,孩子就已经生下来了,那就必须待满月后回到婆家,要丈夫请一位巫师(“阿爷布说”)到娘家奉行“净屋”仪式。由巫师作法,直到把娘家屋内的“污物”都“洗净”了,恶鬼都撵走了,娘家的灾难才能被免除掉。
汉族虽然也有此风俗,但说法似乎略有不同。《风俗通义》称:产妇“不宜归生,俗云令人衰。按,妇人好以女易他男,故不许归”。这里述及的理由一是担心产妇身体受损,再就是担心别人把孩子给悄悄掉包了,这似乎有点小人之心。还有的地方则认为在娘家生的孩子养不大,但如果不得已真的将孩子生在了娘家,做丈夫的就必须把自己住房的院子用牛耕上一遍才能禳解。总之,不管具体说法、做法有多么大的不同,不准在娘家产子则是一定的。
第三,不得在别人家生产。这依然是上述二点避忌的延续,起支配作用的观念当然仍然是“不洁”的观念,怕留下晦气,带来灾难。据说我国有些地方民间有所谓“宁借人死,不借人生”的说法,可见其俗信之重视程度。如果情不得已,把孩子生在了别人家里,该如何处理呢?据任骋先生介绍:这必须在事后由产家为主家买红布铺炕、盖锅盖等方式禳解,以祛邪气(东北民间)。其他地方当然可能还有用其他方式来禳解的。
正因为在产地上有这么些讲究,所以产房的设置,产床的安排以及房内房外的环境设计等都有许多严格繁琐的规定,由于各地的风俗不同,所以具体规定上也有很大的不同,这里仅据有关材料作一简单介绍。
第一,产房设置避忌。正因为有“不洁”的观念,所以一些民族对产房的位置、朝向等有很具体的要求。比如忌在正房、忌在该民族视为神圣方位(如满人以“西”为贵)的方向等。
第二,产床设置避忌。中国民间在为产妇设置产床时一般不允许用炕席等日常被褥,怕产妇不洁,玷辱丈夫或给家庭带来晦气,引来祸患,而必须另铺以干草,俗称之为“上草”,所以孩子生下来,就称之为“落草”。有时铺草的方法也十分讲究。迷信的还要念咒驱邪。
还有的人请道士画所谓的“床脚符”贴在产床脚上。据说床脚贴此符会使产妇产儿顺利,不会难产。总之,都是趋吉避凶的意思。
第三,产房环境设计。很多地方有在产房内张贴“安产图”的习俗。据说我国唐宋期间民间就有此习俗了。《卫生家宝产科备要》云:“凡产于入月一日,贴在卧阁内分布。”而且据说如果“不依产图,令子母多妨”,甚至造成难产。另外还有的地方产房内忌放玉器,认为这样不吉利,会使生产不顺利,产生祸患的意思。因此产前要将其移走,如果移动不方便,则须将其用红布包好,认为这样就可以免除不祥了。
上述的这些避忌,随着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人们思维的变化,这些陈腐的习俗早已成为历史,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