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四更害怕了,他不知道孟婕是要找他老婆韦娜告状,还是要找涂副市长告状。此时,他想起她那天化妆时看到她是三角眼。相书上说三角眼的女人生性奸毒而多狡诈,什么事都会做出来。想到此,他心里嗵嗵直跳,心想如果她找韦娜告状,问题还不算大,只不过生场气;若要是找涂副市长告状,那可就全完蛋了。他忙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孟婕仍一本正经地说:“本来我对你很信赖,你再这样耍无赖,我就不再找你玩了。”
赖四仍说着:“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孟婕这时“扑哧”笑了:“算了,饶了你。不过,有个事你得办。”说着从那歌莉娅手提包里掏出哥哥给的那张贷款担保书递给他。赖四一见那玩意儿,脸立刻如六月天的旱黄瓜蔫了叶。他知道,担保这事儿有风险,但这是他以前答应过的事,现在不能食言,食言也是有风险的。他现在完全明白了,今晚孟婕是在逗他的,只要他答应往那担保书上签字画押,孟婕就会答应他一切。反过来说,孟婕就是不答应他什么,这份担保书他也得签字画押,他是一只已经粘在了这张蜘蛛网上的飞蛾。于是,他心一横说:“这个保我一定担,不过我得召开个董事会走走程序,这是规矩。”
孟婕这时的身子软得如面条似的靠在赖四身上,醉眼蒙眬地看着赖四说:“赖哥是董事长,哪个董事不听你的?再说我哥哥这项目搞成,效益会很可观的,以后我就不会花你的钱,也会减轻你的负担。”
孟婕说得如此亲近,赖四如被一杯美酒灌醉了,眼前这位艳丽的女人使他忘掉了“三角眼”的忌讳,性欲又冲动起来。又一次大着胆子顺手插进她的胸部,此时孟婕一动也不动。咦,那两个玩意儿圆溜溜软乎乎很有弹性……他全身的神经都麻醉了。
不知过了多少分钟,他又要扯着孟婕上床,孟婕突然又变了脸:“赖哥,到此为止吧,做人是有原则的,你要知道你有老婆,我有老公。”
赖四已摸透了她的脾性,知道她在演戏,皮笑肉不笑地借她上次所说的一句酒令说:“那这是有上交无下交啊!”
孟婕白他一眼说:“赖哥,你只要对俺好,早晚都是你的。”
赖四仍缠着孟婕要上床,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这才松开手接手机,一接是韦娜的,韦娜问他在哪里?
他忙回答:“跟几个客户在喝酒。”
“喝酒能会是静悄悄的?”韦娜怀疑了。
“雅间里吵闹声大,我出来在走廊里跟你说话。”他怯生生地编着谎言。
“那你进屋让我听听他们咋吵闹?”韦娜穷追不舍。
赖四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怎么能听得到啊?”
“我从你的手机里听嘛。”韦娜说。
赖四头上冒出了冷汗,急忙跑到门外,在楼道里,找到一个男服务生,拉到屋里,说:“来来来,老弟,咱俩划几枚,五魁首啊,六六顺,八抬轿啊!你输了,你喝你喝……”
那服务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回事,以为他杯子里没水,忙去为他们添茶。
“听到了吗?”赖四问韦娜,对方没音了,早已挂机了。
总算支应过去了,赖四也没心思再纠缠孟婕了。他把孟婕送到江山宾馆,就径直回家去。
他怕韦娜跟他吵,轻轻地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地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抽了两支烟,他听人说这种烟味可以淡化从女人身上带来的香水味儿。此时,他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想到今晚就没有吃饭,更没有喝酒。天哪,幸亏那饥肠向他发出警示,要不然,躺在床上韦娜闻不到酒味儿,肯定是骗不过去,不大闹一场才怪。于是,他走到橱柜前,轻轻地拧开剩有半瓶的茅台酒,咕嘟咕嘟一口吞下去,剩一点点儿又滴在手上一搓,抹拉抹拉脸,踉踉跄跄地往卧室走,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真没出息,喝成这个样子。”韦娜恨得咬着牙说。
“要得生意成,就得脸喝红。”赖四吐吐啦啦地说。
“身体喝坏了,要钱干什么?”韦娜心疼了,“世发呀,你不知道你几十岁了?你不要你的身体我还要你的身体哩!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身体,是全家人的身体,是你那将要面世的儿子的身体,是全红阳公司职工的身体呀!”韦娜一股劲地数落着。
赖四仍吐啦半片地说:“你们这女人知道球!酒这熊玩意谁想喝,你听没听说过,喝酒的五个阶段,第一处女阶段,严防死守;二是少妇阶段,半推半就;三是壮年阶段,来者不拒;四是寡妇阶段,你不找她,她找你;五是老太太阶段,明知不行心里还想。喝酒就是这样,一进入第五个阶段,就乱套了,拦都拦不住,想收场都收不了场。”他说着说着也就呼噜呼噜睡着了。
韦娜说:“我也听说了,民政部有新规定,五种死法死后不授烈士:一和美女睡觉兴奋致死;二和情人睡觉醉生梦死;三和丑女睡觉烦恼致死;四和小姐睡觉劳累猝死;五和老婆睡觉整夜装死。”韦娜见赖四没一点反应,呼噜声越来越高,气不打一处来,“咕咚”踹他一脚,“装死的吧?男人们见酒就像见爷一样亲。”
第二天早晨,赖四照常起床,一上班就通知召开董事会,研究给孟沛的公司担保的事儿。
他一说,会议室里就像炸了窝。海要航第一个提出反对。他说,如果给孟沛的公司担保就标志着红阳公司的倒闭,虽说那垃圾砖是节能型的,但成本高于红砖的两三倍,只有赔的钱没有赢的利。赖四解释说,孟沛搞那垃圾砖虽然成本高,但政府支持财政补贴,有配套资金。再说,孟沛是孟婕的哥哥,孟婕后边有涂副市长这个靠山,涂副市长又是管城建的市长,只要涂副市长说句话,啥问题都没有。
桂儿也是起劲地反对,说担保这事儿就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死活都是串在一起的,咱不能冒这个险,让他把咱这公司给拖垮了。涂副市长支持咋了?他妹妹跟涂副市长有关系咋的啦!到时候孟家赔钱了,涂副市长也不是银行会造票子。
赖四说,孟婕为咱公司做宣传贡献大,她张开口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说孟婕,这事儿不办就“墙头上推小车——抹不开把”。再说,咱金山别墅群开发也需要到钱满贵那里贷款,还需要涂副市长找钱满贵说话,这把锁开不了还得找孟婕这把钥匙。
不管赖四怎么说,大家思想也统一不了。
最后,赖四说,红阳公司我是一把手,我说了算,叫你们讨论讨论是抬举你们,你们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就这,担保!他手指指韦娜说,盖章!赖四态度一硬,大家谁也不敢说话了。
唯有桂儿敢抗,她对韦娜说,赖四怕是叫孟婕个狐狸精迷住了,这个事只有咱俩顶得住。他赖四的章子在你出纳手里放,你不盖章他拿你没办法,他不依你就叫他找我。我是财务部经理,我是你顶头上司,我不发话你可以不办,他不能越权指挥。天塌了有大个顶着,你别怕!
韦娜起初也同意桂儿的意见,这不仅是她对孟婕有反感,她也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
后来赖四找她时,她想想赖四刚与桂儿离婚,桂儿肯定是心怀不满,故意拿这事儿给赖四使别劲。如果自己顶着不盖章子,与赖四斗起气来,正中桂儿下怀。想到这,她想:我才不上你桂儿的黑杆秤哩!于是,她就在那贷款担保书上盖上了张世发那红彤彤的大印。
第二天,小革找到桂儿说:“大姐,韦娜把章给盖了,你知道吧?”
“不知道。”桂儿不相信地摇摇头,“不会吧,说过的。”
小革说:“真的,盖章的时候我看见了。”
“真看见了?”
“真看见了。”
桂儿一听,怒冲冲地找到韦娜问:“你把章给盖了?”
韦娜答:“盖了。”
桂儿质问:“你为啥要盖章?”
“董事长、总经理让我盖章我凭啥不盖?”韦娜申辩道。
“那你们就隔过我这道门槛了?”桂儿腔高了,“我是财务部经理,就不经过我?”
“你财务部经理咋啦?也是在董事长、总经理领导之下。”韦娜一句话也不让。
“呦?你一当上董事长小老婆了就恁厉害?你们俩勾搭一起架空老娘,老娘不当傀儡啦!”桂儿说着呜呜哭起来。
“呸!你别倚老卖老,你是谁老娘?你不愿干你辞职!”
两人吵得一塌糊涂,公司院里像炸了窝,眼看弄不好就要打架,海要航跑过来拉走了桂儿。
桂儿和韦娜发生口角的事也传到了赖四的耳朵里。他听了只当耳旁风,根本没当成一回事,他心里清楚,她们之间发生矛盾是正常的,也在预料之中的。他曾说过卖灰的见不得卖面的,前妻见后妻哪有顺眼的?再说,女人蛋子们之间的事儿就像那乱麻团儿,扯不出个头绪,也说不清个道理。唯一的办法就是复杂问题简单处理,简单处理的方法就是只要闹不到他的办公室来,就故作糊涂,不管不问。
他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金山别墅群开发。
这期工程一起来就是十五套单体别墅,两栋连体别墅,是个大工程,不是小事儿。虽然海要航在那儿坐镇,但很多事儿没他出马还是不行。资金断了,他得跑银行,还有那么多部门名目繁多的检查,环保啦、安全生产啦、消防啦,等等,他都得应付,出来个副总是不行的,必须一把手出面,规格才算够,有点小问题也就摆平了。不单是这些,周围的一些群众也在敲竹杠,建筑材料要由他们拉,否则就堵运料的车,答应了这,他们又说那,又说是大卡车压坏他们的村道得赔偿了,不花几个小钱事情就解决不了。有时候他气得直跺脚,急得就差掉眼泪,可这就是现实问题,得耐着性儿,赔着笑脸,掏几个冤枉钱,否则就得停工。还有个别房地产老板见他发财,心里不平衡,就拿钱雇些地痞流氓到工地上胡找茬子,有意闹事,他还得去当地派出所找来民警把事儿摆平。
他多跑几趟就是大不一样,工程进展顺利,质量也好,十五套单体别墅已经盖起了两层,有望国庆节前封顶,连体别墅已准备内装修,想赶上迎接国庆节黄金周。就这样,跑了一个夏天,他脸晒得黑黝黝的,腮帮子又塌得深了些。
这天,赖四正想着如何把这个工程进度报告给涂副市长,让他将来能参加别墅落成典礼。如果那样,他赖四就更体面了,房价也就能成倍地往上翻。
正巧市政府节能办来了电话,说下午三点钟,市政府要在孟沛的公司召开一个推广新型建筑材料的现场会,要他参加。他一听就知道是为那垃圾砖的事儿,而且猜得出既然是以市政府名义开的会,涂副市长肯定要出席了。因此,他就提前半个小时到了会场。
参加会议的有上百人,都是建筑行业的老板经理。会议的第一项就是参观垃圾砖的制作过程。
孟沛在最前边陪着涂副市长,兴致勃勃地介绍每一道工序和制作工艺。赖四也有意识跑到前边,紧跟在涂副市长的身后。
接着就是演示,孟沛早已在演示现场摆了一摞土窑烧的红砖和一摞由他们公司制作的土黄色的垃圾砖。孟沛亲自操作给大家看,用红砖砸垃圾砖,垃圾砖不烂红砖就烂了,用垃圾砖砸红砖,一砸下去红砖就变成了豆腐渣。参观的人中有人不服气,自己亲手拿起砖去砸,结果还是一样。
涂副市长见了哈哈大笑,说:“咋样?这垃圾砖还是比红砖硬度大!”
大家都随声附和:“是的,是的。”
随后,大家都集中到孟沛公司的会议室开会。会议很简单,政府副秘书长主持,涂副市长讲话。
涂副市长讲了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讲推广使用垃圾砖的重要意义。他说,我们顺江每年的几百座土窑烧砖要毁掉上千亩耕地,城里的垃圾每天要运出去上百车,在外面堆成了山,也要占压耕地,还污染环境。垃圾砖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各建筑单位都要积极地使用这种新型的建筑材料。
涂副市长话音刚落,赖四就抢先说:“我们红阳公司先定十万块。”
涂副市长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个“好”字。接着就讲第二层意思,我们顺江要提高城市品位,就要搞高层建筑。现在仅有三四十层的楼房不行,要搞五六十层的,甚至七八十层的,而且要在顺江两岸多摆一些高层建筑,形成高层建筑群,这样才能彰显出顺江市的气派来。要搞高层建筑,就需要使用这种强度大的新型建筑材料。这样,就需要更多的房地产企业家敢想敢干,敢于接受新事物。就像红阳公司的张世发同志那样,能够有超前思维,在金山上搞起别墅开发……
与会人员都一齐把目光投向赖四,赖四脸上泛起一层红光。
接着,涂副市长讲了第三层意思,顺江要搞大建筑,要有大气派,就要搞大集团、大公司,现在都是些小公司不行,小麻雀是下不了大蛋的,要走横向联合之路,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要成立房地产商会,谁能参加这个商会?谁能当上这个会长?就看谁能当顺江房地产业的领头雁。末了,他又强调,各个部门都要大力支持垃圾砖的推广应用,银行贷款要及时到位,财政补贴要抓紧研究。部门来的领导都连连点头称是。涂副市长讲话虽然不多,但他的话就像那鼓风机一样,把大家的劲儿都鼓得足足的。
赖四的劲头更足,他简直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在这样的会议上能受到涂副市长的表扬,他觉得无限光荣。散会后,他专门跑到主席台上向涂副市长汇报了金山别墅的近况,还邀请涂副市长国庆节前去参加落成典礼。并拍着胸脯说,他一定会干得更漂亮,为涂副市长争光。涂副市长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赖四不简单啊!”赖四听了心里滋润得像洒了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