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例：更年期综合征。钱某，女性，54岁，医务人员。患者49岁绝经，因背寒如冰伴五心烦热一年就诊。自觉脊寒冷如冰，整日似冷水浇背，但却五心烦热，并伴口干少饮，夜寐难眠，周身酸痛，舌质暗红，苔薄，脉沉细。年逾七七，天癸绝尽，肾元衰损，阴阳俱虚，督脉失温，水不济火，心肾不交，心火上炎，治拟益肾补元，调理阴阳，温煦督脉，交泰心肾。选用：黄芪30克，当归12克，附子15克，肉桂6克，黄连3克，生、熟地黄各12克，白芍12克，肉苁蓉12克，菟丝子12克，仙灵脾12克，鹿角片12克，知母9克，细辛6克。并嘱积极运动，扩展爱好，稳定情绪。服药1个月，症情缓解明显，背部感温，烦热亦减，但少眠，身疼依然。加用珍珠母30克，酸枣仁12克，杜仲12克，杜衡12克。继续治疗，调治3个月，诸症悉平。
此病诊断当属更年期综合征，自主神经功能紊乱。夏师在处方用药方面，重视肾元，平衡阴阳，重用黄芪，配交泰丸交通心肾，引火归元；取当归四逆散之意温经散寒，养血通脉。
2.益气活血，通络利脉宗清·王清任所言，元气不足，血液必不能达于血管而致血液瘀阻之理，擅用补阳还五汤，尤推崇黄芪，认为其大补元气，以助养血活血。《本经》谓其“通调血脉，流行经络，可无碍于壅滞也”。现代药理研究证明，黄芪可改善微循环，扩张脑、冠状动脉，降低血管阻力，增加血液流量，与葛根、地龙、当归、川芎等配伍，可解除血管平滑肌痉挛，降低心肌耗氧量，改善血液黏稠度及血液的流动性。治中风、老年性痴呆等脑血管疾病时，常与葛根、细辛、蔓荆子、地龙相伍；治冠心病、心肌炎后遗症，常与麦冬、党参、龙骨、桂枝、五味子相伍；病态窦房结综合征，加麻黄、附子、细辛；治高脂血症、肥胖症常与石菖蒲、泽泻、蒲黄、槐米、制南星等相伍。
病例：震颤麻痹伴老年性痴呆。王某，男，81岁，1997年3月15日初诊。肢体震颤进行性加剧伴神志痴呆3年，曾在神经内科确诊震颤麻痹，因服西药疗效不佳求诊。家人代述：小便频数，余沥不尽，时有遗尿，大便艰行，记忆力明显减退，有时不辨家人，生活难以自理。舌体胖，颤动，色暗，苔浊腻，脉濡滑两尺弱。此乃肾元下亏，心肺两虚，风动痰瘀之证，投以益气活血，滋肾培元，养肝熄风，化痰醒脑之剂。予补阳还五汤加味：生黄芪30克，党参15克，当归12克，川芎15克，葛根30克，红花9克，生、熟地黄各12克，白芍30克，锁阳15克，生何首乌15克，地龙12克，钩藤18克，龙骨30克，石菖蒲15克，制南星12克，白附子15克。每日1剂。2周后复诊，患者可自己行走，面露悦容，声音清楚，应答及时，口角无流涎，自诉肢颤及肢体僵硬感有所减轻，遗尿未作，大便已调，药证契合，上方为主增减，共进60余剂，诸症再减，生活基本自理。嗣后改服回春饮口服液，随访1年，症情稳定。
震颤麻痹为疑难顽症，因其有风动之象，大多从肝论治。此属本虚标实之证，常发生于高龄者，后期多伴痴呆病证，为肾元下亏，肝阴不足，虚风内动，气血违和，心失所养，痰瘀滞脑。故拟补阳还五汤加味，补气活血，育养心气，升提清气。黄芪配伍钩藤、龙骨培滋肾元，养肝熄风；石菖蒲、制南星、白附子豁痰开窍醒脑，共奏益气活血，滋肾养肝，熄风醒脑之功。
3.益气托毒，愈疡抗炎黄芪益气升阳，传统用于久疮败脓，以托毒生肌。《本草汇言》载：“黄耆可以荣筋骨，黄耆可以生肌肉，黄耆可以托脓毒。”夏师用黄芪益气托毒，多用生而不用炙，临床上常用于复发性口腔溃疡、慢性呼吸、消化道的炎症、免疫系统变态反应性炎症疾患，均取得较好的疗效。现代药理研究证实黄芪可调节免疫功能，改善微循环作用，针对病因，加快溃疡的修复。
病例：复发性口疮。张某，女，42岁。反复发作性口舌生疮，灼热疼痛2年余。自诉2年来口舌生疮此起彼伏，灼痛难忍，发无间隔，伴神疲乏力，心悸失眠，口渴咽干，腑气每日一行，质稍干。曾用锡类散、珠黄散等外用，维生素口服，疗效不明显。检查：舌边、两颊黏膜、齿龈有很多处溃疡，其周围黏膜水肿，中间色白，舌淡红，舌体胖，边有齿痕，苔薄，脉细。证属气阴两虚，火热乘心，治当益气补元，养阴清心。药用：生黄芪30克，生地黄30克，太子参15克，南、北沙参各9克，玄参12克，麦冬12克，石斛15克，知母15克，赤芍15克，仙灵脾12克，莲子心6克，苍耳子30克，辛夷15克，白花蛇舌草15克，生甘草9克。服药一月，口腔溃疡发作明显减少，程度有减，神疲心悸等症均明显减轻，但溃疡发作仍无间隔。效不更方，再投上方加细辛9克，服药二周，口腔溃疡均愈，且无新溃物再作，随访未见复发。
黄芪为君，剂量用足，用生而不用炙，其义旨在力达病所，促使口腔溃疡早日愈合。此外，方中以生黄芪伍用大剂量生地黄，益气养阴，两者协同，作用相加，并有调节及抑制免疫功能；苍耳子、辛夷为祛风药，近代药理研究表明有抗过敏、调节免疫功能；仙灵脾、细辛温益肾阳，细辛辛温入肾经，起反佐作用，又可引火归元，仙灵脾则能补肾阳，益火之源。
4.辨证用药，补而不壅人体之病，多为气机不调、气虚、气滞所致，故调理气机，补益元气是重要环节。如喻嘉言所说：“胸中大气一转，其久病驳劣之气始散。”黄芪性虽甘温，若处方用药，配伍得当，当无气壅助热之弊，如舌苔腻者，佐以藿香、佩兰、蔻仁等芳香化湿；肺卫气虚，寒痰恋肺，久郁化热，苔黄质红者，配南沙参、江剪刀草、佛耳草等；肝郁气滞化热者，配柴胡、黄芩、枳壳疏肝理气清热；肝阳上亢者，加羚羊角粉、菊花、钩藤等平肝降火。黄芪用药可达60克，辨证遣药，其功效不可惮述。
病例：慢性支气管炎。邓某，女，65岁，离休干部。因咳嗽5月余，加剧半月就诊。有慢性支气管炎达5年，本次发病从冬至夏5月余，咽痒，咳嗽阵作，遇风及夜晚加剧，痰呈白色泡沫状，近半月兼有黄痰，咽喉疼痛，偶有喉中喘鸣伴胸闷，气急，背微恶寒，夜汗频频，纳便尚可，舌略红，苔薄黄腻，脉细滑。胸片：“两肺透亮度增加，肺纹理增生，右下肺少许斑片阴影，边界不清。”辨证当属肺卫气虚，营卫失和，寒痰恋肺，郁久化热，治拟益气宣肺，调和营卫，温清祛邪，化痰平喘。处方：黄芪24克，南、北沙参各9克，白术15克，苍耳子30克，辛夷12克，净麻黄9克，桂枝12克，白芍12克，炙款冬花12克，炙紫菀12克，江剪刀草15克，佛耳草15克，制南星15克，白花蛇舌草30克，天竺子15克，腊梅花15克。用药半月，诸症大减，仅遗微咳少痰，舌红苔薄黄，脉细滑，再续前法去桂枝、白芍，月后病愈。
本案咳痰迁延，虚实夹杂，寒热相兼，处方不忌黄芪等补药，而用黄芪配南北沙参、白术等补气阴，实肺气；苍耳子、辛夷花疏风祛邪；麻黄、炙款冬花、佛耳草、天竺子、白花蛇舌草之属，温清宣降并施，此方另一特点是不忌生麻黄发汗之力，不囿阴虚盗汗之见，而以桂枝汤既温通卫阳，又和营敛阴，故夜汗即止，顽咳亦瘥。夏氏临床辨证施方用药，深受李东垣的甘温补益脾胃元气和张景岳温补肾元，阴阳相济理论的影响，同时，又借鉴朱丹溪、叶天士等的滋肾阴，养胃阴，化湿热学术观点。融会先贤精粹，又有所侧重及拓新，形成了个人独特的临床思路。
姚培发：老年杂病，泛用膏方
姚培发老中医从医50余年，擅长老年病证治，对摄生延年具有独到经验。每遇冬令，求处膏方者甚众。
1.详问病史，重在防治痼疾经云：“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姚师认为此是补法之原则，针对阴阳气血不足而言。然临床所见，病者常常自以为“虚”，盲目求补，而邪实为病者居多。盖人体处于社会环境，长期经受七情六淫之侵扰，气血脏腑必会出现损害。脏腑功能衰退，气血流行阻滞。而病者所患慢性疾患，正是机体失衡的集中表现，所谓“至虚”之处。补虚之要，是为祛病，邪去则正安。处膏方不审其病，惟以肾亏、气血不足、阴阳二虚之类概之，一味补益，常常有闭门留寇之虞。徐灵胎《慎疾刍言》云：“盖老年气血不甚流利，岂堪补住其邪，与气血为难。”此之谓也。因此，姚老处膏方，必详问病史，有何慢性疾患，临床症状几何，治疗情况如何，何方何法有效，包括实验室检查等等，据以辨证。例如慢性支气管炎，姚师认为必有痰饮宿根，以温肺化痰为正治；冠心病“阳微阴弦”，虽阳虚为本，但痰瘀交阻，祛邪为当务。所以姚师膏方之主体，常以病人平日所服效方作为基础，以防痼疾复发。再者，“顽疾多痰，久病必瘀”，姚师在膏方中多配伍应用大剂祛痰化瘀之品，如参三七、赤芍、桃仁、红花；半夏、象贝母、橘络、海浮石、海蛤壳等，认为参三七是味攻补兼施，行血通络的佳品，集补血、活血、止血之功于一身。半夏为祛痰圣药，而海浮石、海蛤壳“消积块，化老痰”，姚老治顽痰临床喜用。姚师体会，乘膏剂调补之宏力，尤重温运阳气，配合化痰祛瘀通络之品，乃治疗疑难顽症之大法。
2.察色按脉，权衡体质偏差有谓：“望而知之谓之神。”或有曰：“病家不用开口，便知病情根源。”姚师认为，此并不是虚妄之词。而是通过望诊，观其神、色、舌、形体等，从整体上了解其体质，来指导临床辨证。姚师推崇清代名医叶天士验体之法，后世归纳分体质为六型：①木火质；②湿热质；③肝郁质；④阴虚质；⑤阳虚质；⑥脾弱质。姚师深以为然，认为体质是人体先天禀赋，后天环境、气候、习性等综合形成的。不同的体质易感不同的疾患，感受同一外邪常见不同的证型，譬如木火质易患咳血、风证。脾弱者常见湿阻泄泻。感冒者，阳虚常见寒证，阴虚易化热证。因此体质辨证具有重要的临床指导意义，于膏方门诊尤是。调补之谓，即是调整体质，使阴平阳秘，趋于健康。姚师曾谈及20世纪60年代一病人，长年患肺结核，肺部形成空洞，迭进抗痨、气腹治疗，不愈。每至春天，则发咯血。后予常服中药滋阴清火，生地黄、玄参、地骨皮、小蓟之类，疾病终告痊愈。姚师认为此乃中药调整体质之功，改变了人体病理内环境。冬令进补，调整体质是为要旨。姚师将补剂分为四类：平补，莲子、红枣、灵芝、薏苡仁之类；清补，洋参、石斛、生地黄、麦冬之类；温补，肉桂、附子、巴戟天、肉苁蓉之类；峻补，人参、熟地黄、龟甲、鳖甲、鹿角胶之类。体质既明，阴阳可别，虚实乃分，膏滋大法出矣，而平补、温补、清补、峻补，也有准绳。
3.处方用药，注重动静结合姚师曰：“膏滋之制，终以补益为要。”凡所虚者，不外阴阳气血。而肾为先天，脾为后天。调补阴阳，以肾为主；理气养血，从脾着眼。冬令闭藏之季，补虚当以血肉有情之品为上，但此类药大多阴柔滋腻。姚师用药特点一是注意阴阳互根，推崇张景岳：“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例如每处膏方，姚师必以人参与熟地黄相配，认为阴血虚者必以熟地黄，阳气虚者非得人参，一阴一阳，相为表里，一形一气，互佐生成。又以龟鹿二胶相配，龟甲胶补肾阴而通任脉，鹿角胶益肾阳而补督脉，阴静阳动，阴阳相配，有互相制约，利于吸收之功。女性及男性一般体质者以龟甲胶为主，男性偏阳虚者用鹿角胶为主，可随体质阴阳之辨而调整二者用量。二是用药注意灵动，理气导滞，顾护脾胃，以防“虚不受补”。他认为越鞠丸解六郁，可仿其意，于膏方中酌情参入理气清水导滞之品。姚师最为倡用桂枝、苍术二味，认为其性辛散，既能监制补膏药物之滋腻，又能振奋脾胃之运化，促使气血之流动，乃使膏滋补而不滞。三是指导病人少量起服，逐渐增量，来避免“呆药”。
病例：徐某，男，49岁，专卡号：97－183。素有“哮喘”病史20余年。平素感冒则喘。近3年来患“心肌炎”，胸闷，心悸时作。去年查出高脂血症。刻诊：腰酸乏力，耳鸣阵发，夜间盗汗，面容黯黄无华，二目内皆有脂斑。纳食欠馨，二便尚可。脉细濡，舌苔滑腻。此肾虚气弱，脾运失健，瘀浊交阻之证，拟补肾益气健脾，化瘀泄浊为治。熟地黄150克，枸杞子100克，桑寄生150克，厚杜仲150克，夏枯草120克，酸枣仁150克，荷叶100克，虎杖150克，生小蓟200克，桃仁100克，丹参150克，木瓜100克，虫100克，辛夷90克，苍耳子90克，党参150克，葛根150克，山楂150克，苍、白术各120克，鸡内金100克，浮小麦300克，碧桃干100克，左牡蛎300克，红枣100克，炙甘草60克，生晒参100克（另炖兑入）。真阿胶200克，鹿角胶100克，龟甲胶100克，上三味黄酒浸炖烊，并冰糖500克，饴糖200克，收膏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