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记载向人们昭示了在西周初年,成王讨伐东夷取胜时,肃慎曾派使臣前来祝贺,成王命荣伯给肃慎的首领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肃慎曾向周王进献当地的土特产楛矢名砮和四不像等动物。春秋时期,周王曾明确地向晋侯表示过肃慎和燕、毫一样都是周朝的疆土。可见,当是时,肃慎已归服周王朝,成为周王朝的北疆。
《国语·鲁语下》记载了这样一件有趣的故事:孔夫子在周游列国时,来到了陈国,住在馆驿中。这一天,忽然有一只大鸟从空中掉下来,死在陈侯的院子里,人们拾起大鸟一看,原来是被一支长一尺八寸的石镞箭射死的。当时人们都不知道这支石镞箭来自何方。陈惠公就让人带上大鸟和石镞箭到馆驿去请教孔子。孔夫子接过大鸟和石镞箭看了看,向来人解释说:“这只大鸟来得可不近啊!是从北方肃慎那里飞来的,这支箭就是有名的肃慎人朝贡天子的楛矢名砮。说来话长了,早在周武王灭了商纣王,平定了四方的九夷百蛮,让九夷百蛮各带本地的土产品和名产品前来朝贡,祝贺周王朝的胜利。当时北方的肃慎带来的就是这种楛矢名砮,其长一尺八寸。周武王为了让后人们了解自己的文治武功,让后人们永远记住这些光辉的业绩,曾在箭杆上刻上‘肃慎氏之贡矢’六个字,然后把这些楛矢名砮分赐给皇室、亲戚和功臣们,当时你们陈家也曾得到了。古人讲究礼节,把珍贵的东西分给本家,表示亲近的意思,把远方的贡品分给异姓功臣,让他们时刻牢记自己应尽的义务,所以当时陈侯也得到肃慎进贡的楛矢名砮。你回去让惠公派人到府库里去找一找,一定能找到这种楛矢名砮。”来人回去以后,把孔子的话向陈惠公学说一遍。陈惠公立即让人去府库里查找,果真找到了,是装在一个包金的匣子里,和射杀大鸟的楛矢名砮一模一样,一点也不错,正像孔夫子说的,上边还刻有“肃慎氏之贡矢”六个字。这个故事和史书上记载的肃慎向周王进贡楛矢名砮相印证,进一步地说明了周朝初年,肃慎族和周王朝建立了密切的关系。谙熟历史掌故的孔夫子对此则记得滚瓜烂熟,所以事隔几百年后,讲出来竟分毫不差。
肃慎人生活在长白山以北的牡丹江中游地区。
《山海经·大荒北经》上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成山,有肃慎氏之国。”晋郭璞注释曰:“今肃慎国去辽东三千余里……《后汉书》所谓挹娄国也。”
《晋书·回夷传》载:“肃慎氏在不咸山北。”不咸山即今之长白山。按:晋时里小,3000里相当于今2000多里。晋时辽东治所即今辽宁省辽阳市,从辽阳往东北2000余里恰是长白山北,牡丹江中游一带。
借助考古发掘的材料,大致可以了解到3000年前的肃慎人的生活情况。考古工作者在黑龙江省宁安县镜泊湖东南的莺歌岭上发现了距今3000多年的文化遗址,从地理位置和所处时代来看,很可能是肃慎人的古文化遗存。莺歌岭遗址出土有用青石磨成的石镞,和晋郭璞在《山海经》注释中说到的肃慎人“青石为镝”的记载,两相印证,这无疑就是孔夫子讲到的那种“楛矢名砮”了。从莺歌岭遗址上清理出的用石头砌墙的半地穴式房址,出土了大量的磨制石器,有斧、锛、刀、凿、矛、磨盘、磨棒等;压制石器,有镞、刮削器、切割器等。出土的骨器较多,有锥、针、簪、匕、镞、凿、鱼钩、枪头、甲片等。出土的陶器种类很多,有罐、碗、杯、盅,特别值得提出的是,还有乳丁状小纽,深腹罐和齿状花边口沿罐等,都是手工制作。还出土了一些陶塑的狗、猪、熊等动物,这说明了当时的制陶技术已有了很大的提高。从考古发掘的实物可以看出,当时肃慎人已经过着定居的生活,以渔猎为主要谋生手段,已有了早期农业活动。从出土的陶釜和陶甑等生活器皿来看,与当时中原用的炊事用具相似,而出土的直背刀和长方形穿孔石刀,也与中原地区使用过的同样的收割工具相同,可见肃慎人受中原文化影响之深了。
(七)东胡
东胡是生活在我国东北西部地区各有名号的大小族群的总称。汉代服虔在为《史记·匈奴列传》作注时说:“东胡乌丸之先,后为鲜卑,在苞奴东,故曰东胡。”又称作土方或屠何,早在商周之际,就已出现在北方边境一带。关于东胡的居住地区,《山海经·海内西经》上说:“东胡在大泽东。”《史记·匈奴列传》说:东胡“与匈奴间,中有弃地,莫居,千余里,各居其边为瓯脱”。韦昭注释曰:瓯脱,“界上屯守处”。意为在匈奴和东胡之间有一片1000余里的无人居住的地方。匈奴人生活在蒙古高原,而蒙古高原东边的大泽,则有达赍湖和达来诺尔湖等,而这些湖泊中最大的当为达赍湖。达赍湖的东边有呼伦贝尔大草原,恰和《史记·匈奴列传》中所说的千里无人居住的地方相吻合。由此可以断定,东胡人曾生活在今呼伦贝尔盟及大兴安岭山脉一带,过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渔猎和游牧生活。
春秋时期,东胡和山戎一起向南游动,直抵燕国的北方一带,与燕国为邻。诚如《史记·匈奴列传》所说:“燕北有东胡。”过着“各分散居溪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可见,当时的东胡已成为拥有许多氏族的强大力量,给燕国造成一定的威胁。但是当时的东胡还处于分散的状态,没有形成统一的强大部落联盟,所以在齐桓公高举“尊王攘夷”大旗的救燕战争中,东胡军和齐国的军队一接触,就被齐桓公打得大败,齐国取得了“破屠何而骑寇始服”的巨大胜利。
战国时期,东胡在频繁的对外掠夺战争中,逐渐地统一起来,并形成了强大的部落联盟,活动在西起今辽河上游,东到辽宁朝阳、锦州、大连一带,给燕国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燕国为了缓和和摆脱东胡的威胁,不得不把大将秦开送到东胡作人质,并得到了东胡的信任,从而了解和掌握了东胡内部的虚实情况和动向,便乘机逃回燕国,领兵偷袭东胡,大破之,把东胡赶出千里之外。“燕有贤将秦开,为质于胡,胡甚信之,归而袭破走东胡,东胡却千余里”。夺取了辽西和辽东地区。燕国虽然打败了东胡,但是,为了防止东胡势力死灰复燃,不得不采取有效措施,“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加强对东胡的防御工作。东胡被燕打败后,向北退却千余里,又回到了大兴安岭的深山密林之中。
(八)秽貊
秽貊是我国东北地区的一个古老民族。早在西周和春秋战国时,秽貊就和中原的华夏政权发生了关系,使者往返不断,在史书上屡见不鲜。
《逸周书·职方解》记载说:“职方氏掌天下之图,辨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
《诗经·大雅·朝奕》写道:“王锡口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
《管子·小匡篇》曰:“桓公北至于孤竹、山戎、秽貊。”
《大戴礼记·礼蔡第四十六》:“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育被蛮、貊、四夷,累子孙十余世,历年久五六百岁,此天下之所共闻也。”
《左传》昭公九年:“王使詹桓辞于晋曰:肃慎、燕、毫,吾北土也。”
上述史书中记载的貊、貉、毫都是指秽貊,秽貊即貊人的复称,历史上的扶余和高句丽族源,都出于秽貊。秽貊的居住地在东北的东北方。
《山海经·海外西经》记载说:“肃慎之国在白民北。”白民即毫人也,是为貊人或秽貊的异称。也就是说秽貊居住地位于肃慎之南。
《山海经·海内西经》又说:“夷人在东胡东。”晋郭璞注释说:“今扶余国即秽貊故地,在长城北,去玄菟千里,出名马、赤玉貂皮,大珠如酸枣也。”夷人即指白民或秽貊,也就是说秽貊居住在东胡之东。
由上述可见,秽貊的居住地当在肃慎之南和东胡之东相交之处,即今东北地区的中部和南部地区,秽貊人中的一支曾到了小兴安岭以南的松嫩平原一带。
西周时期,秽貊人的经济以渔猎为主。由于西周初年大量殷人的流入和箕子率部众“教以礼仪、田蚕,又制八条之教”。秽貊人中逐渐出现了农业活动和畜牧业,并逐渐发展起来,尤其是养猪业。当时,秽貊已经和中原的华夏政权有一定的联系,《逸周书·王会解》中曾记载有秽貊人在周成王时派使臣出使西周,并进献贡物前儿:“稷慎大麈、秽人前儿——前儿若猕猴,立行,声似小儿。”可以断言地说秽貊和肃慎一样,臣服于周王朝,所以,在《左传》昭公九年上才出现了这样的记载:“王使詹桓辞于晋曰:肃慎、燕、毫,吾北土也。”也就是说秽貊居住的地区,和肃慎、燕地一样,被周王看成是周王朝的属地。
春秋时期,随着经济的发展,秽貊人的势力日益强大起来,对于燕构成一种威慑力量,所以齐桓公在救燕的战争中,秽貊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齐国的打击目标了。
四、秦汉的东北族群
秦汉之时,居住在东北的少数民族族群由于受到中原经济文化的影响,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加速了发展的步伐。一方面是加强了他们和中原政权的联系,另一方面是随着各族群经济的发展,和其他因素的影响,内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的族群改换了族名,如肃慎改称为挹娄,有的族群又分化出新的族群,如夫余、沃沮、鲜卑等。
(一)夫余
《史记·货殖列传》曰:燕“北邻乌桓、夫余。”《后汉书·东夷传》记载说:“夫余国,在玄菟北千里,南与高句丽,东与挹娄,西与朝鲜接,北有弱水,地方两千里,本秽地也。”《字汇补》上说:“凫臾,东方国名,即夫余也。”《论语疏证》则说九夷源于东北,即东北夷,所列举的第五夷即“凫余”。
从上述记载中可知,夫余是东北的古老族群秽貊人中的一支,居于秽地北方,在两汉时期已经建立了政权,其政治经济已经达到一定的水平,与当时东北诸古老民族相比较,应处于领先的地位。由此可推断,夫余建立政权的时间应早于秦汉之际,但到底始于何时,还有待于考古资料来证实。
夫余国的创始人是北夷索离人东明。因为东明是夫余国的创始人,所以,被人们披上了一层神话的外衣。《后汉书·东夷传》载:“初,北夷索离国王,其侍儿于后妊身,王还欲杀之。侍儿曰:‘前见天上有气,大如鸡子,来降我,因以有身。’王囚之,后遂生男。王令置于豕牢,豕以口气嘘之,不死,复徙于马栏,马亦如之。王以此神,乃听母收养,明曰东明。东明长而善射,王忌其猛,复欲杀之。东明奔走,南至掩淲水,以弓击水,鱼鳖皆聚浮水上,东明乘之得渡,因至夫余而王之焉。”剥去其神话外衣,就可以看到,东明本是索离国王的庶子,既勇敢又聪明,因受中原政权嫡长子继承制的宗法制度的影响,不能在索离存身,便来到同族的夫余中,做了国王。
早在东明到来之前,夫余人就世代居住在今松辽平原北部的吉林长春地区,因受天时地利影响,其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发展水平都在同族索离之上。汉魏时,夫余王的府库中还保存有“秽王之印”的印章,这显然是中原汉人政权册封秽貊王的印信,它既可证明夫余原为秽貊人的一支,又能证明在改称夫余之前,生活在这里的秽貊人已产生了奴隶制政权的雏形。“国有君王”,国王是夫余政权的最高统治者,下设许多官职,都由大小奴隶主担任。
夫余的经济以农业为主,农业生产水平很高,渔猎和畜牧业也很发达。
夫余国和中原汉族政权关系密切,在政治、经济、文化以及生活习惯上都受到汉族的影响。饮食皆用俎豆,发式冠弁近似中原,正月祭天,迎古大会,都和殷人相同。“会同、拜爵、揖让升降”之礼,“有似中国(中原)”。
汉时,夫余为汉王朝的附属国,由汉玄菟郡节制,夫余王所用印玺,也由汉廷颁发。王莽代汉时,为了现换夫余王印玺,曾派王威到夫余进行换发。东汉政权建立后,夫余的使臣往返于夫余汉廷不绝,建武二十五年(49年),夫余“遣使奉贡,光武厚报答之,于是使命岁通”。双方来往日益频繁,关系日益密切。安帝永宁元年(120年),夫余王遣嗣子尉仇台诣阙朝献,天子赐尉仇台印绶金彩。顺帝永和元年(136年),“其王来朝京师,帝作黄门鼓吹、角抵戏以遣之”。东汉末年,夫余由归玄菟郡管辖改为辽东郡管辖。
(二)挹娄
《后汉书·东夷列传》载:“挹娄,古肃慎之国也。”
挹娄人,是肃慎的后裔。先秦时代称肃慎,到了汉朝时候,改称挹娄。挹娄人生活“在夫余东北千余里,东滨大海,南与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极”的辽阔地区,即今天的张广才岭和小兴安岭以东,长白山以北,直到海滨的广大地区。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除了三江平原外,全是崇山峻岭。这一特殊的地理环境,使挹娄人仍然保持着他们的祖先肃慎人的能骑善射的特长,狩猎业仍然是他们的生活主要来源。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进步,挹娄人的狩猎工具已经有了明显的改进,其威力更强,杀伤能力更大了。他们使用四尺长强劲如弩的弓,虽然还是原封不动地使用祖上传下来的一尺八寸长的楛矢,因为在箭镞上施以毒药,从而产生了祖先使用的楛矢无法比拟的杀伤力,“中人皆死”。当时挹娄人已经有了铁器,铁器的使用,也大大地促进了狩猎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