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离开北京已经有三个多小时,太阳悬在地平线只剩下了一瞥,车窗外的天和地渐渐黯淡了下来,车厢里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夕铭和霍晓峰分别窝在各自的座位上沉沉睡去,艾博目对着电脑正忙着与助手联系,刚才纸片上的内容让他想起了当年考察时的一些东西,于是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助手将完整资料发给自己。安教授则在一旁读着华老师那发自西伯利亚雪林里的最新消息。华老师从来都是一个言简意赅的人,所以拿到这厚厚的一叠信纸的瞬间,安教授就有种预感——一定是有了什么有着特殊意义的发现和进展:
安教授,
最近可好?今天是我们来到西伯利亚正式开始科考的第二十四天,也是科考日程中原计划的最后一次休整补给日。一大早我们乘着教授预约好的直升机,来到了离营地最近的这个小镇。这是个偏僻落后却异常嘈杂的地方,找来找去,我现在落座的这个小镇邮局大厅木桌木椅的温暖角落,是我能找到的最有写字氛围的一个世外桃源了。刚刚子拓他们和教授一起去采购了,我也趁这个机会,写下这封信,向您讲述之前一周我们奇妙又不可思议的经历。此时此刻我真的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复杂的心情。惊喜、意外,以至某些瞬间精神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可与此同时,心底又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让我时刻都不能安下心去享受当下这远超预期的收获。我想读到这里,你应该能猜到,我们成功了!
五天前的那个夜里,索斯科夫教授向我们讲解了这次科考的具体安排和方向,正如您在我出发前那次例会中所推测的,他们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探测异能以太分布的具体方法。说实话,这一度让我极度的灰心丧气,甚至对本次的科考前景完全没有了什么信心,我觉得我们是被骗来的。之后的几天里,我也一直抱着怀疑和消极的态度,跟随索斯科夫教授他们深入到了通古斯河谷密林深处,进行他们计划好的进一步搜索。可后来一连串意外的发现,让我对他们所讲的那个听起来像是野史轶事般的通古斯大爆炸的故事,有了新的严肃的认识。关于那个故事里的具体细节,回去我会当面和您一一讲清,在这里不再详述。此刻我想要重点说的,是故事中的那个圆圆的石头。
按照索斯科夫教授的说法,关于这块石头,前苏联的物理学家昂启德。库里克有过一次详细的研究,他发现这块石头在某些波段射线的辐射下,会给出明显的辐射反馈,更重要的是,这个反馈会随着石头放置位置的变化而变化。简单来说,同样的实验条件下,这块石头在北京给出的辐射反馈强度分布,与在莫斯科的辐射反馈强度分布完全迥异。由此索斯科夫教授推断这块石头辐射反馈的差异,来源于一种遍布在空间每个角落可我们还没有探测到的能量场。这听起来是那么的离奇,却也让我有了强烈的好奇心。我们这几天的探索工作重心,都放在了这块石头的寻找上。
按着索斯科夫教授手中那份库里克的科考日志,我们最终在河谷的东岸定位了那块石头的可能位置。我们炸开了封冻的冰面,伊万和日科夫轮流下潜到了深处寻找,此时我才知道他们那大箱的装备原来就是为了这次在冰河里的潜水准备的。整整一天的时间里,伊万和日科夫在水下不停的搜索,终于在天黑之前的那一个小时,搬出了日志中所说的石匣子,那个传说中盛着清代东方人打扮男尸和那块石头的石匣子。那一刻我们几人心里竟然没有原本想象中的喜悦,反倒对石匣子里面的那份未知,有了一丝丝不安。天色彻底变黑之前,我们带着这个石匣回到了营地,然后小心翼翼打开了它。多少令我们意外的是,我们没有在里面找到库里克科考日志中所说的那具男尸,空空的石匣里只有一个被层层烂布包裹住的石头,没错,就是传说中的那块圆石。拳头大小的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普通,像我们在任何一个河流边捡起的鹅卵石一般,我们谁都不知道这块石头将会给我们这次科考带来什么样的成果。只有索斯科夫教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我们所有人休息的时间里,他一个人在一旁算个不停,谁都不知道他在算什么,问了他也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教授叫醒了我过去,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他成功了。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索斯科夫教授像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去刨根问底,他向我展示了他的那套小型微波雷达改装过的探测仪——看起来就像是外接了某种更清晰的显示器而已,对了,还有那块石头被固定在雷达下一堆乱糟糟导线连接的一个铅质外壳金属内壁的方盒内。机器开动,短暂的雪花跳跃之后,屏幕上的图像渐渐稳定下来,显示出的那场景就好像是放置在浓雾深处的摄像机所拍出来的效果,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浓雾的流动聚散,可始终没有一个成型的图像让我们看出来这是什么。直到那一刻,我还不能确定眼前这台扫描仪所拍出图像的就是一种能量场的分布,或者即使是能量场,又怎么能证明这是我们所说的异能以太场呢?于是,教授将手中拿着的雷达扇面,移动朝向了沉睡的众人,这时的屏幕中出现了几团浮火一般的图像,每团浮火都与每个人相对应,再把扇面指向我们两个人自己,图像中的两团大小不同的浮火出现的瞬间,我再也没有办法抑制自己惊喜的情绪,大声喊了出来。
我们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灵魂!从我们人类文明起源,发展,直到现在,灵魂这个抽象的概念,一度被我们都粗暴地和神话与灵异归在一起,被蔑称为迷信。可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我们的灵魂就是在眼前那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一团旺盛的火焰,我恨不能第一时间将这个发现告诉全世界,没错,我们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剩下的那小半个夜晚,我们没有人能再睡得着,每个人都激动地围在那台仪器周围,百看不厌地盯着图像中的别人和自己。我们甚至都讨论起了今年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领那个属于我们两个团队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可默默坐到墙边冷静看着这一切的索斯科夫教授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兴奋,我端着酒坐在他身边问他问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庆祝这次科考的顺利圆满结束。他的回答让我狂喜的心情瞬间冷却了下来。
他问我有没有想过库里克日志中所说的那张原本包裹石头的纸条去了哪里,纸条上留给我们的神秘公式之外的符文又是什么意思。
对啊,突然意识到,我们其实只是拿到了一个现成的果实,可这个果实是谁种下的,谁收割的,又是谁给了我们,我们都一无所知。或许还有什么更让人意外的宝藏蕴藏在那个河谷之下,我们应该再多待一段时间,去发掘更多的惊喜。
一旁的年轻人们还在庆祝欢呼着,他们招呼我和教授一起过去分享那只刚烤好的野味,教授起身而去,接下来我意外发现的一幕,让我对索斯科夫教授本人突然有了深深的怀疑:教授起身的瞬间我分明听见了一声撕破皮肉的声音,扭头看去,刚才教授所倚的木墙上,一枚锋利的锈长钉伸在外边,再仔细看去教授后背上清晰的一个钉孔,而墙上那枚铁钉上还挂着鲜血和皮肉,教授一定被扎伤了,可他竟然好像没有一丁点知觉!
我突然想起了那具男尸,那具男尸去了哪里?之前几天营地里闯入过一个扎辫子东方面孔的奇怪男人,突然出现,留给我一个“小心那个老头”的暗语,又神秘地消失掉。我想象不出这个人的来历和去向,更想象不出他为什么写出让我小心索斯科夫教授的暗语,整个事情好像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我依稀觉得索斯科夫教授其实还有很多东西瞒着我们。
目前为止,我没有将这些疑问告诉任何人,在没有什么证据的情况下,我想还是暗中去观察比较好。
就在昨天,我们一致决定,接下来的一周,我们会对那个河谷进行一次更深入的探查,索斯科夫教授坚持还有更有大的秘密会被我们发现,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线索,可他偏要装作一切都是未知的样子。我倒要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呵呵,期待里又夹杂着不安,我们人类永远都是这样一幅矛盾的样子。
由于科考延期,因此两周之后我们还会进行一次例行的休整,那时我一定会带给你更多不可思议的新发现。
对了,纸片上是我从索斯科夫教授手中的库里克科考日志上抄下的符文——那些原本写在包裹圆石的纸条上的奇怪文字,我看不懂,您可以找相关的古文专家去看一下,或许会有什么收获。
就这样吧,等我好消息!
此致敬礼
华耳天
2012年3月25日
合上信,安教授像是刚从一部长长的科幻电影中回到了现实,可她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那纸条上的精准公式和能探测异能以太的圆石,出现在一百多年以前某个男尸的手里,而我们研究了那么多年,才利用一块意外捡到的石头和不那么完整的理论,初窥到了异能以太的一小段镜头,我们到底是不是如同我们自诩的那样,是这个星球上最先进的文明?看着窗外一片黑暗原野中飞驶而过的点点灯火,对比窗户上映出的车厢内的灯火通明,是不是某些生命,正在像观察这窗外的黑暗原野一样观察着我们自以为高度发达的文明?
“亲爱的各位乘客,列车将在30分钟后到达青岛站…”车上广播响起,终于要到站了。
艾博目神情凝重地合上了电脑,转身拍了拍还在发呆的安教授,“我想,如果有些传说是真的,你的那位华老师,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