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晴空万里,如今已是阴云密布,凉风一阵接着一阵,倒也为这炎热的季节平添了几分清爽。
面前这座名为蜂巢的庞大建筑是零无比熟悉的,按理说以他的少尉军衔平时就连靠近都是很困难的事,更别说自由进出了,可他偏偏就是凭着这一军衔横入无阻,甚至少将不在场的情况下他可以直接获得千军万马的掌控权。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军衔。那看似简单的五角星上,镶嵌着一颗钻石的蔷薇,复杂的切面在光线下令观者眼花缭乱,外围的花瓣已舒展开来,可内部依旧在羞涩的含苞,给人一种开合交替的错觉。那是克洛斯家族的标志。
克洛斯家族,如今帝国的掌权者,真正的王权家族。
零佩戴着这个家族标志,在军区中又被人们称作“王权少尉”,他的一切都是在以少将为目标的道路上前进,作为下一代的控权者来培养,身为王权家族的一员,人们也都相信着,零会是军区的下一代少将。
“不用去找老…少将吗?”零艰难的改了口,虽然他一直称少将为老狐狸,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
“你只需要考虑进去以后到底选择什么样的魂·咒就可以了,我的少尉。”芬妮丝将胸前的一缕淡蓝色长发甩向身后,连带着一阵清香飘进了零的鼻子里。
“零少尉,你为什么要把头发留得这么长呢?”芬妮丝轻笑道,“执行任务时好女扮男装吗?”
妮可拉了拉零的衣袖,银铃般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零,我也想知道。”
已经迈入了理石大厅,穹顶的中央倒挂着石灰制成的圣母像,无数光线从它的脚底向四周扩散,经过天使们手中的银镜和嵌在周围的原矿钻石的修饰,直径百米的大厅闪亮的如同白昼。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零目不斜视,淡淡的回问。
“不可以。”
两女异口同声。
“白发是荣耀的冠冕,在公义的道路上必能得着”零说,“而长发便是冠上的荣耀,箴言总是不会错的。”
电梯“叮”的提示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空灵久远。
“没有少将的权限我们怎么下去?”零不禁问道。
“你还真是啰嗦!”芬妮丝轻轻皱着眉,“和那个老家伙在一起时间太久了吗?零少尉,连你都变得啰嗦了。”
“鉴定完毕,SS198811210315,艾莉婕,所有权限开放,允许进入。”
不待零进入电梯,机械女声已经响了起来,他们获得了进入许可。
“艾莉婕是谁?权限竟然比老狐狸还要大?”零的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惊讶。
听到这个名字,芬妮丝的眼底竟划过一丝凄凉,声音略显嘶哑的说:“不该问的别问。”
这一细节自然没能逃过零的眼睛,他识趣的闭上了嘴,不过疑问却在心中愈发的大了。
路过实验区,他们直接来到了平均温度大约在零下30℃的魂憩间。
“你确定我们不会在选好魂·咒之前冻死?”零盯着那些附着在容器上的干冰和铺满地面的液氮蒸气,不由得皱眉问道。
“不是我们,而是你哦,零少尉。”芬妮丝摇了摇食指,又指向门旁的生化服,“只要你能够在三分钟内穿好它,你就可以自由的挑选你喜欢的魂·咒了。”
零的眼角抽了抽,也不多说什么,顺势便要向外走,却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袖。那是妮可。
妮可的神色有着些许担忧,“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低温下人的身体机能是无法正常运转的,正常状态下穿上它都需要1分钟,更何况……”
“我的可儿公主啊,你放心,他死不了。”芬妮丝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电梯门将零推了出去,“你还愣着干吗?想冻死我们吗?”
看到电梯门重又关闭,芬妮丝看着零,用胳膊碰了碰妮可,“可儿,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放心,里面有专业人士看管,实在不行会救他出来的。”
“丝丝……”妮可俏脸一红,低下头不再理她。
“唉。”芬妮丝仰天长叹,“连可儿你都有心上人了,我这个老剩女可怎么办呢!”
“丝丝,你说什么呢!”妮可鼓着嘴巴娇嗔道,“你才21岁,怎么就老剩女了?”
“嘻嘻,可儿果然还是这个时候最可爱了,我都有点心动了呢,要是那个臭小子不要你,我要!”芬妮丝涎着脸说道。那美丽的面孔上根本看不出一丝担忧,恰恰相反,无数贵族高官,甚至帝王都倾慕于她,对于婚姻她根本无需发愁。
“没个正型。”妮可撇了撇嘴,扭过头不去理她。
零刚出电梯舱,便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他有做过心理准备,但这里的温度低的惊人,使他全然无措。液氮蒸汽在脚下流淌,他已经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了,脚步一轻一重的移向生化服。这远比他想象的要难。
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那如刀削般的眉毛已然结上了一层冰霜。嘴唇失去了血色,略微有些发紫。雪白的长发与肤色让他看起来就像个瓷人,行动也很迟缓,就像个喝醉酒的醉汉,脚下轻飘飘的,走起路来必须凭借自身意识来判断落脚点。
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凝固,血管中仿佛结了冰碴般刺痛,每移半步,一侧的肌肉都会如触电般痉挛。好在他与生化服离得并不远,强忍着疼痛挪动身体,终于还是拿起了生化服。
零拉好了外部拉链,将内部的保温层与接入的管道相连,顿时有一股股暖流涌了进来,帮助他进行身体的“解冻”。零迅速的恢复了生机,脸色渐渐归于红润,
解决了行动问题,零开始在诺大的魂憩间内找寻满意的魂·咒。这里就像个图书馆,将魂·咒分类为主战类、辅战类和稀有类。
零的目的地却不是主战类区域,而是辅战类区域,他慢吞吞的走在液氮蒸气布成的迷雾中,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管道,好像新生婴儿的脐带,看起来十分诡异。
灵咒·言,B级
灵咒·视,B级
幻咒·域,A级
……
零一边走着,一边默念着容器前的标示牌。刚才的寒冷使他的大脑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当初想要的魂·咒此时竟然记不起来了。
这里只是其中的一个楼层,四分之一的魂憩间,可这里大的就像个广场,在地下一层的实验场零便估测过它的大小,从电梯直望向尽头大约有100米的距离。
终于出现了一面青灰色的墙壁挡在了零的面前,可越是往里走,液氮蒸气便越稠密,可见度越是低的可怜。零连默念标示牌都需要俯身将面罩贴在上面,更别说一面墙了。
于是零硬生生的撞在了上面。
零穿着生化服虽然步速慢吞吞的,但只有穿上了才知道其中的重量,如果说穿着镶嵌铁块的军靴走起路来有些重,那么穿上它你的抬脚就像是在练习腿部举重。于是在他撞到墙壁的瞬间,那面罩上的强化玻璃顿时崩碎,大量的液氮蒸气顺着缺口拼了命地往里钻,零的体温正迅速地向冰点靠拢,体内的血液全部冻结,血管壁都凝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该死……”零的声带似乎被冻结,无法通过震动发出声音。他张了张嘴,只能放弃。
零已经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了,肌肉纤维间的缝隙中都布满了冰碴,平日里伸缩自如的肌肉冻得像一块岩石般坚硬。如果没有人来救他,他面临的就只有死亡!
零的紫罗兰色双瞳骤然紧缩,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无数重叠的场景。黄沙漫天狂舞,军队岿然不动,巨石从天而降,血泉喷涌而起。高坡之上万旗飘扬,若土龙蜿蜒而行,背后的红鳍凛凛飘动。而钢铁浪潮之前,白袍身影傲立于前,翻涌的袖袍犹如天边奔腾的云海,他好像又一颗太阳,俯瞰着天下苍生……
“哥哥,就这么睡着了可是会着凉的啊。”一阵空灵的声音从零的心底传来,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直至黑暗笼罩了一切。
……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
隐约之中,传来了少年孤寂的声音,他的吟诵久久地回荡着,显得无比空灵。
“谁…谁在说话。”零的睫毛抖了抖,上面的雪花飘舞着下落,“好冷……”
“哥哥,这里很冷吗?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雪,雪的颜色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
零的手指动了动,但他仍旧不能活动抑或睁开眼睛。
“哥哥,你要记住,你要杀的人我会帮你铲除,你憎恶的人我会为你踏平……无论是谁。”
零终于睁开了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