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提着刀,并没有修行者撼天动地的能力,却自然迸发出一股慑人的寒意。
北蛮军官很不舒服,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家伙刚刚从自己手下救走了敌人,更是因为这家伙的眼神,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面,似乎根本没有生命存在,也就是说,自己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
这是骄傲的草原人绝对不能忍受的轻蔑。
北蛮军官怒吼一声,举刀向前,迎着江平当头劈下。他有信心,自己占据着绝对的力量优势,这个南狗绝对不敢硬挡,只能避开,他要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江平没有硬挡,却也没有躲避,他的速度很快,像是一只猫,刀光闪过,北蛮军官没有看见对方的出招,便被献血模糊了双眼,然后右手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
江平只一招,便生生斩断了北蛮军官的右手,那只手带着军刀,高高地飞起,然后落在了对面的黄土坡上。
北蛮军官有着丰富的与南人作战的经验,每每都能靠着自己的天生神力占据优势,但是他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刀法,这绝不是南人军中教授的刀法。下一刻,他想到了军中流传的关于那个人的恐怖故事,那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孩子,那柄斩下无数同胞头颅的魔刀!
北蛮军官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南人,浑身颤抖:“你是……恶魔之子!”
“可惜我并不是。”江平轻轻摇头,缓缓举起佩刀,说道:“不过我很荣幸你们这么称呼我。”
长刀落下,带着无尽寒意,隐隐有阴风吹过。
下一刻,江平的刀却僵在了半空。
一只手,不,准确来说是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刀刃,手指很纤长,很有力,江平竟然拔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修道者?”
这是一个年逾五十的老人,头发早已花白,雪色的长胡子在风中轻扬,一双眼睛淡漠地看着身前握刀的年轻人,然后松开了手指,又顺手提起在身后颤抖的北蛮军官,将他扔到黄土坡上,远离战场,这才退开一步,沉声道:“青河骆远中,请指教。”
在修道者中,请指教便是挑战的意思。
一个修道者要挑战一个年轻士兵,怎么看都是欺负人的事情。
但是江平不这么认为,他的佩刀上,不仅有无数北蛮士兵的鲜血,修道者的头颅他也斩落过不在少数。他深知一点,即便是修为再高深的修道者,他们也只是修术而非修身,换句话说,修道者的身体相较于普通人更为脆弱,只要让他近身,那便是修道者的死期。
这也是为什么骆远中要退后一步的原因,很显然,眼前这个南国士兵的刀法之鬼魅,让他也不免心生忌惮。
江平不易察觉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横刀,直指骆远中,眼神冰冷,在下一刻,刀已到了骆远中面门!
好快的刀!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柄刀就是夺命镰刀,但是对于修道者,尤其是对于骆远中这个层次的修道者来说,江平的刀还不够快,不是不够快,而是骆远中可以更快!
面对如此凌厉的一刀,骆远中自然没办法再用手指夹刀,但是他有比夹刀更有效的方式!
在江平眼中,就在刀即将刺中骆远中的那一瞬,对手的身形突然虚幻了起来,他明白,那是绝对的速度才能拥有的效果。江平没有修道,但是多年的战场厮杀,他在战斗中拥有最敏锐的直觉,他要做的很简单,收刀,脚步急撤,然后挥刀在胸前划出一道半圆。
眼前身影一闪,骆远中重新出现在了身前不远处。
骆远中的眉头深锁,因为他的长袍袖口破了一道口子,眼前这个南国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
而此时这场伏击战已经是一边倒的趋势,先锋营本就是骁勇无比,又占了突袭的便宜,不多时剩余的北蛮士兵就被收割得差不多了,此时仅剩的十余人也被打散,各自为战,眼看就要力竭。反观先锋营,除了几人受了轻伤以外,现在更是愈战愈勇。
骆远中有些着急,他想到了马车中的那个人,他此时不能再隐藏,必须速战速决,才能护住那人顺利逃走,只要到了大同的巡逻区域,他相信这些南人绝不敢追来。
打定主意,骆远中右手缓缓抬起,长袍鼓起如有狂风灌入,一柄如水长剑出现在右手前方,但是他没有握剑,因为剑身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
御剑术!
江平不知道御剑术是什么层次的道术,但是他认得这把剑,就在刚才,这柄剑险些就刺中自己,若不是自己见机速断,现在恐怕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江平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还有一种压迫感,他终于明白对方的不凡之处,这与他之前斩杀过的修道者都不一样,至少那些修道者都无法让长剑漂浮。
作为这次行动的主将,江平应该站在最前面,他不能退,但是他也不能死,除了他,先锋营的其他人更没办法对付这个修道者,特别是陈进喜,一谈到修道者,脸色都要白上几分。
江平没有后退,但也不想赴死,他只是将佩刀放回刀鞘,然后举起双手:“我投降,你厉害些。”
骆远中显然一时没明白过来。
但是有个人明白就行了。
小文子缓缓走了出来,看着那柄在空中隐隐低鸣的长剑,说道:“看来你的对手应该是我。”
江平总算松了口气,让出到一旁,露出忠厚老实的微笑:“文公公,击杀修道者这份功劳就留给你了,我去招呼那些小虾米。”
小文子理都没有理他,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不过在心里面,对于这个年轻副将的实力又有了一番重新评估。
骆远中没有丝毫意外,他一开始的留力,到后来的着急,便是因为他感知到了敌人中还隐藏着一个修道者没有出手,其实关于这一点,早在山谷外他就提醒过那北蛮军官,却没想到因为对方的自满导致局面变成了这样。
那个北蛮军官,真是太可恨了。
骆远中只是这样想着,江平也是这样想,不过他还付诸了行动——他走到黄土坡上,看着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被摔晕的北蛮军官,微微一笑,然后抽出佩刀割下了他的人头。
狂风突起。
长袍呼呼作响。
这一幕江平很熟悉。
那还是在真定城外的军帐中。
猖狂的风势,恐怖的威压。
是那个年轻太监即将出手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