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城城主府客房内。
“他去了仙葬?”沐琉璃歪着头望着站在他身后的老道士,似乎在疑惑仙葬是什么鬼?
“仙葬,是上古一位大能开辟的小世界,也是那位大能最后葬身的地方。”老道士神色平静娓娓道来。
“那他去哪里干什么?”显然有些摸不清状况的小丫头有些害羞,声音细弱蚊蝇。
“修道者,窥天机、背天命、夺造化都是为了成仙的契机。”老道士粗糙的手掌拂过沐琉璃的脸颊,格外温暖。
“那他能成仙吗?”小丫头想了想,认真的问道。
她幼时观过古籍,也知道成仙之难,但她对于修者的世界了解太少。
那中年男子突然啼笑皆非的站起来,走到沐琉璃的身前:“小丫头,你还真是天真的可爱,须知道万古来世间无一人成仙。仙又怎么会那么容易修成。”
小女孩坐着,声名威震大陆的老道士站着,那城主自然也不敢继续坐着。
“哦,我就知道师傅你就会骗人,还说只要我答应做你的徒弟就会成仙,哼。”小姑娘扭身一脸鄙夷的望着老道士,惹得他一脸尴尬。
老道士都有些后悔收这么一个活宝,这天真的也真够可以的。
话说回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位大名鼎鼎的老道士会欺骗一个小女孩吗?
老道士罕见的一脸严肃:“小丫头,老头子我这一生虽然承认骗过很多姑娘,但唯独没有骗你一句。”似乎在保证似得,他一手指着天。
“切,我才不信你呢。”沐琉璃一撇嘴,她似乎喜欢上和这个糟老头拌嘴。
她今天说的话比她之前一个月说的话还要多,她很开心,这种感觉真的久违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啦,跟老头子我去海上玩怎么样?”老道士又是一副欠扁的奉承模样,这才是大师收徒嘛,就差给这妮子跪下了。
“不去不去,师傅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我们也去仙葬好不好?”小姑娘大眼睛溜转,让人哭笑不得。
“换一个,这个不行,老头子我进不去。”难得老道士脸上有些青紫,这个他还真办不到。
“为什么?你不是说天底下数你当年风华绝代吗?”那老道士眼皮抽了抽,想起最开始时吹牛说的那句话,脸色愈加尴尬。
“当年是当年,一山更比一山高。不过这仙葬像我们这样的是进不去的。”老道士垂下头,恰好盯上琉璃清澈的眼睛。
彻底被无视的中年男子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站着,看着这俩活宝。
“真的没有办法嘛?”小丫头望向一旁的中年男人小声问道。
“这个,前辈进不去但小丫头你还是可以的……”说完这句话城主就后悔了,老道士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着实让他吓了一大跳。
“别听他胡说,我这么厉害都进不去,你怎么可能进去。”老道士自吹自擂道。
“真的吗?没有骗我吧?”小丫头的眼角突然就红了,雨说来就来。
“这个,其实办法还是有一个的。那就是老夫将那小子带出来,不过不说如今他第三境的修为死了没,做任何与天道相孛的事都是要折寿的。”他再次手无足措,这小妮子怎么什么事就先哭一通的。
“我一把老骨头了,死就死了,可是我死了谁照顾我的徒儿啊。”老道士伸手捂住眼睛,做出垂泪状。
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下一刻就被他感染了,扑到他怀中就是一阵梨花带雨……
“没事,徒儿啊,师傅这就去把他带来,我一定警告他让他照顾好你的,别哭了……”老家伙似乎演的挺带感,不知怎的挤出几滴泪水落在小丫头的脸上,冰凉的。
中年城主真的看不下去了,他默默留下美酒佳肴退出了房门。走到庭院中听着屋内此起彼伏老少师徒的哭声也被感动到了,不愧是大能连演戏都这么真实。
“呜呜呜……”
“那我们去六段山等他出来好吗?”小丫头泪眼朦胧道。
“如果那少年没出来呢?”老道士伸手抹了把眼泪继续道:“算了,我就算拼上老命也要把小丫头的心上人给抢回来,谁都不要拦我。”
沐琉璃噘着嘴带着哭腔道:“我会在山下等他,如果他没出来我就和你去海外归隐再不入世!”她不是那样自私的人,老道士和那个十几年来唯一真正对她好的少年在她心中同样重要,如果真的要做这样的选择题这是最好的答案了。
老道士连忙递给琉璃桌上鸡腿道:“那你赶快吃,我们现在就去山下等他下来。”
老道士邪邪的笑着,他想着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傻小子最好不要出来了。
仙葬的凶险他还是知道的,第三境,呵呵,一定已经死了。
很遗憾,他并不知道重楼不是普通的第三境,魔皇的子嗣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从此,六段山脚下一个小镇内就来了一对无比奇葩的师徒。
仙葬。
三天前仙葬的巨动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天雷滚滚那些原本凑巧进来的第六境修者或者原住民就是殃及的池鱼,自此,仙葬才真正开始清场,天下间再无什么六境老祖!
五境巅峰便是仙葬秩序内允许的极致,小小的第五境哪怕再多也不会威胁到天道,所以,他们得以存在下去。
各大宗门的后辈们争相恐后的奔向各大绝地,疑似黄金蚁的巢穴,上古天凤的陨落地,甚至被人翻出了梼杌这种已经从天地间抹去的痕迹的上古凶兽的踪迹,那是万古前梼杌一族某位至强者的闭关地。
当然,也不能忘了仙葬最凶险的地方,君王的陨落地。
有人得了上古传承从小小修士摇身一变成为难得一见的天骄,有人吃了一株绝壁上的仙草连连破境,更有无数修者从各种险地得到上古战刃以及诸多神兵利器。
也有人从原本天骄的神坛上跌下,身受重创。那些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终日被恐惧笼罩或者埋葬在那些禁地中成为一抔黄土。
他们是修行的写照,是这个世界的写照。
无所谓公不公道,人人背天命,夺造化却是要靠自己,有时候运气也是非常重要的。
这里是修道之人的地狱,亦是修道之人的天堂。
他们从血泊中趟过,向上爬着,不敢懈怠分毫。
崛起、或者就此沉沦,这就是修士的一生。
落凤坡,入眼满目疮痍的大地一片荒芜,血水的腥味引来天空上的腐鸟来此啄食地下的尸体。
重楼的胸腔被腐鸟啄烂,叼走大块血肉。在他不远的边上少了一根手臂的李煜身上扑着几只腐鸟,他可能已经死了没有意识。
在他们视线可及的远方,是一座又一座苍茫的山脉,鸟兽的嘶吼声不绝。
然而除了空中盘旋的腐鸟没有任何凶兽来吃他们的肉,也许是不屑,也许是另有隐情。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将重楼从无际的黑暗中拉了出来,他的眼前是两只丑陋的黑色腐鸟,有人说他们是死去的阴魂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法入轮回所化,也有人说是佛门典籍的记叙的阿鼻地狱中的恶鬼所化。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原本空空如也满是血迹的手上握着一把赤红长剑瞬间斩在两只腐鸟身上,他们尖叫着犹如鬼魅飞向遥远的天际。
他用尽一切力量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李煜的身旁,感受着他灵台中那抹将要消散的火种笑了起来。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的身上很多地方都血流不止,脸上也满是血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这就是大难不死的第一感觉,活着真好。
扭头望向四周,苍凉、死气沉沉这是这片辽阔的大地给重楼的第一感觉。
他盘坐在李煜的身旁,坐照内观。丹田不知何时早已愈合,只留下这场惊心动魄般的恐怖回忆,不过下一刻他发现了些问题。
最初的那丝细小裂纹依旧在,那道裂纹虽小没想到却是最致命的。
他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各处,除了皮囊上的伤势内伤几乎全部痊愈。他陷入黑暗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李煜能够解释的清。
他的手上出现一瓶洗髓丹,药香扑鼻。
喂了李煜两粒,见他没反应就不再理会。死是死不了了,只不过苏醒的也许会慢些。
重楼咽下丹药,坐定疗养伤势。
那些泛着黑气的烂肉渐渐脱落,伤口处长出白嫩的新鲜血肉,原本贮存在骨髓内的圣药药性随着丹药的气息复苏,他的躯体泛着红光,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愈加红润。
肌体在重生,坚韧的骨头渐渐被肉色包裹,散发无穷生机。
第二境时使用圣药换骨洗髓的好处已经显现出来了,这么重的伤,他的骨裂全部自行痊愈。
肩膀处漏出的骨头如同玉石般绽放光泽,修复着周遭的肌体,重楼的魔皇血脉运行到极处,虽然不如不死凤凰的血脉那般逆天,却也是天下间仅有的。
不多时,他睁开双眼,肌体泛着光泽换上另一件衣服坐在李煜的身边。
在丹药的作用下李煜的血肉重生,但他的右手依旧血淋淋的,这种伤势虽然死不了看来也需要去凤血池中泡一泡了。
他的手掌发光,引导着体内丹药的力量,一点一点修复着他的躯体,很久之后重楼呼出一口浊气除了断臂李煜的外伤算是痊愈了。
站起身望着远方的山脉似乎看到了些什么东西,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来到数里外的山脚下。
在他的面前立着一块石碑,亘古长存!
那是上古的文字,重楼认不得太多,但最开始也是最大的四个字他还是认识的。
生人莫入!
这是界碑,也就意味着,他脚下踩着的土地与眼前的山脉可不仅仅是几步的距离。
他抬起手伸向界碑外,下一刻割裂般的疼痛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原本已经痊愈的手掌此刻满是斑驳的血痕,戒备的外面是一条虚无中的路,虚无的苍茫是不可想象的。凭借他们二人根本出不去,只会迷失在黑暗的虚无中。
那么这里与外界分离,也就意味着,是被仙葬的意志抛弃的!
抛弃,也就意味着这里已经荒芜了万古!
他望向燥火旁坐起来的李煜,眼睛缓缓闭上。
本以为逃出了生天,却掉入了另一个陷阱中。
身形重新虚幻,下一刻他回到李煜的身前,苦涩道:“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遗弃的,不死天凤的陨落地果然妖邪,恐怕那位至强者不仅仅是圣人那么简单。这里应该才是他真正的葬身处,怪不得没人找到血池,应该就在这里了!”
这原本是他们的来此的目的,听闻此言李煜也是一脸苦笑,这里会有什么呢?
天道秩序都惹不起宁愿抛弃的地方,这里有什么都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如果,那头天凤还活着……
要知道,不死天凤不是随便叫的。
血池?
还会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