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的夜色笼罩着冰寒的魔都,月光洒下将城墙映衬的一片银白。般若殿门前那株已经长大的桃树有细小的枝桠上挂着花苞汲取着天地精华,等待绽放。
魔皇执白子,与一位老人在恬静的月光下对坐下棋。
如果细心地话可以看到那老人执子的右手藏在袖子中的小指是断指,老人眉毛垂落如同最晶莹的落雪一般泛着光华,他的眼中如未开的天地一般浑浊。
突然,他执子的右手抖了一下,黑子掉落到并不属于他的地方。魔皇俊美的脸庞浮现一缕笑意淡然道:“终于赢了一局,您老的破绽真是让我好找。”说着,他执白子的白皙手指落下,这一局他已经赢了。
九指老人的嘴角溢出一口鲜血,一道璀璨的金光自虚无中回归他的识海,原本浑浊的双眼变得深邃漆黑。
他站起身,微恭着身子道:“陛下的境界愈加难以捉摸,老朽恭喜陛下重回巅峰。”
伽罗笑着望向一旁有些单调的桃树喃喃道:“大兴之兆。”
老人顺着魔皇的目光同样望着那株在寒风冰雪中顽强生长的小树,欣然道:“陛下圣明。”
数年前,魔皇伽罗孤身南下。
世人都以为缥缈峰那位深不可测的老祖宗没有出手,虽不知是何原因但也没有人敢去斥责。那是真正超脱的圣人之境,世人唯有虔诚的仰望,岂敢造次?
其实那场超越常理的战斗早在伽罗迈出雪原的那一步便展开了,圣人守,伽罗攻。
圣人之战,每一步何其凶险?
伽罗早已破天道,只是他没有继续等下去。为了给他唯一的子嗣一件礼物,他冒着凶险迎头直上。
当他走到缥缈峰下的时候,他的境界已经跌落到半步破天道,也唯有他身受重伤那些所谓强者才能看出他的修为。
然而那几千年前便破了天道成就圣人的老人并没有强大多少,也许是诸多限制他没能更进一步,不过几千年过去了哪怕再差也不是一个刚刚踏入圣人境的魔皇可以比拟的。
缥缈峰深处的老祖宗同样受了些难以愈合的伤,他们这样层次的战斗一举一动之间都能引发不可揣测的意外。
伽罗还年轻,而他已经老了。
缥缈峰日渐势弱,后辈中已经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奇才了。
如果伽罗要走,他拦不住,百年后伽罗再进一步的话缥缈峰的下场可想而知,于是两位天地间最强横的圣人许下诺言。
九州鼎被缥缈峰还了,半部天书在妖域深处那处宏伟宫殿内,如今重伤的伽罗即便去了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如今,他仅仅用了五六年,就重回巅峰。
圣人之境难以言喻,那场大战谁也不能说伽罗输了,只能说年龄尚幼败了一招半式。
那场大战也许诸如世间不可一世的各大宗门都不知晓,因为他们真的很弱小。
能够感应到虚无中那场大战的,世间不过一手之数。
东宫里那位半步破天道的老婆娘算一个,十万大山深处那处古老殿堂中沉睡的老不死也许同样惊醒了,西大洋孤凉小岛上的那个只喝酒的老道士踏着清浪回归九州大陆。当然也不能忘了重楼的九指师傅魔族中至高无上的皇族帝师,也许还有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没有人会确定的说他见过那人,或者根本不是人。
伽罗仰望着苍穹,他想起那日风雪中望月台上的重楼对他说:“父皇,重楼想去天的那边。”
他依旧沉默,眼神温柔的回头望着那株小树,帝师已经走了,如今这里只有他一人。
诺大的般若殿中只有他一人,何其凄凉?
“楼儿,你要活着出来。”伽罗的眼中闪过一道血光,带着超越天道的意志,飞向远方!
六段山脉中那些上三天境界的大能全部抬头望向星空中,一道刺眼的血光带着磅礴的意志降临!
所有人如临大敌的飞向山脉顶峰,天机阁那位大能手中一面铜镜照亮天际,金光万丈。
黑袍想要拦下那道不可抗拒的意志,然而下一刻,他的斗篷瞬间炸开,虎口龟裂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山崖间。被闻讯赶来的同门扶起喂下灵药。
又有数人想要拦截,无疑不是被那道不可抗拒的意志轰飞!
山脉间刹那寂静,落针可闻。
远处的天机阁大能并未拦截,在那道即将轰进结界的红光中留下一缕金光。
下一刻,六段山脉风雷骤起,那道原本难以言喻的恐怖意志终究是打破了仙葬天道的压制,闯了一缕进去!
而那缕血光中有一丝金光游荡!
天机阁的那人瞬间施法,那面金光灿灿的铜镜上逐渐浮现一颗流星,是那道疾驰的红光,所过之处无不是天雷浩荡劈来,那种超越禁制的力量让仙葬的意志瞬间疯狂了。
“诸位道友请看。”那位天机阁大能笑着望向狼狈的众人。
那铜镜瞬间出现在一处浩瀚的原始森林中,下一刻,恐怖的兽群浮现在镜子中。
黑袍的目光盯着画面的反转,那道红光卷起兽潮中的两道将死身影瞬间消匿远去,隔绝了那丝金光的窥视!
铜镜上再次显现那丝金光无法穿越的浩瀚林海,兽潮上方天雷滚滚似乎要降下毁灭的天劫,然而下一瞬,一道突兀的呼吸声骤然响起。那集结的风雷瞬间消失,那丝金色的光芒也炸碎在虚无中!
天机阁的那位大能瞬间喷出鲜血,他大惊失色的道:“怎么可能?”
黑袍淡泊的脸上同样挂上惊色呼道:“难道那位还活着?”
仅仅一道呼吸声就让天雷瞬间逃走,那丝虚无中的金芒炸碎,他原本想要那缕红光带他的一丝神识进仙葬从而能够小小的做下弊,却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那缕红光来自极北。”一个脸色苍白的老者道
“也只有魔皇了。”黑袍渐渐镇定,这期间发生的事太让他震撼了。
“通知宗门吧,也许那位还活着,这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另一位强者被人搀扶着道。
“那两个少年?”有人想到了镜子中浮现的两个少年身影。
“一并上报,那里面有一个魔族的转生者,魔皇……作弊了。”黑袍顿了顿这样道。
“好,就这样办。”
他们终究还只是一般的上三天大能,任他们谁都不会想到那位魔皇真正想要保护的人是哪个毫不起眼的人类。
在画面破碎的最后一刻,他们谁都没有看到,那缕红光是进了重楼的体内。
沧澜州,扶桑城内。
大街上一个邋遢的老道士拐来一个小女孩,他的腰间挂着一个紫金酒壶,满头银发被簪子扎在脑后,头顶有几缕散发荡漾在风中显得滑稽可笑。
“小姑娘,你想不想飞啊?”老道士笑着问道,他的脸上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很旧没洗了。
“切,就知道吹牛。”小女孩仰着头望着这个比她要高一头的老道士,不屑道。
少女的年龄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如果重楼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能够认出那个小女孩就是曾经服侍他三天的婢女。
“你不信?这样吧,如果我能让你在空中飞翔你就答应做我的徒儿怎么样?”老道士循循善诱道,一嘴的大黄牙除却酒味没有一丝异味。
“老先生你就知道骗人,我才不要听你的。”说着小姑娘挣脱老道士的脏手,走在前面。她顿了顿,突然如同一朵花般笑了起来:“老先生难道要我和你一样做乞丐吗?”她看着老道士的破烂道袍嬉笑着。
老道士不仅不恼还一脸认真地道:“小姑娘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要知道很多人挤破头颅想要拜我为师我都不收的,现在在你面前摆着一个成仙的机会你一点都不心动?”
“哎呀,老先生你怎么这么烦啊。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能修行。”她幼时的记忆虽然模糊,但她自小聪明自然能够记住些东西。
比如飞,这可是上三天那些有大神通的修者才能够做到的化羽飞行呢。
也许是因为她不能修行才被人丢弃的吧,她想着眼中却突然浸满泪水。
那老道士不知所措的道:“谁说的,这么好的资质怎么可能不能修行,你告诉我他叫什么,我一定打死他!”看着老道士认真的表情小姑娘哭的更伤心了。
“小姑娘,你看我的手中是什么。”老道士想了想为了止住小姑娘的哭泣声,他想让她飞。
小女孩望着老道士的斑驳大手上的两束光,突然破涕为笑:“哇,原来老先生真的是修行者啊,这是什么呢?”
“你看看。”老道士把那两术光倾泻在小女孩柔顺的秀发上。
一种圣洁的气息弥漫整个街道,西苑城主府中那中年胖子神色颇为不正常,他在下一刻飞出庭院。
小女孩高兴地笑着,她的背上长出两条雪白的翅膀,她就好似天使一般烂漫天真。
老道士原本愁容满面的不堪脸色也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老道士看着空中飞翔的女孩叫道。
“我叫沐琉璃,是我素未谋面的娘亲给我取的。”沐琉璃开心的欢呼着,这恐怕是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这么开心。
她的人生中原本只有泪水和伤痕的,她很感谢这个老道士,所以他打算做老道士的徒弟。
“师傅,我答应做您的徒弟了。”她在空中欢快的笑着,大声喊着。
在街口,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胖子静静的走来。
“你说什么啊小丫头,我老头子老了耳朵不好?”老道士一脸犯贱的笑着。
“我说师傅,我答应做您的徒弟了!”她在空中飞着,大叫着,从未有过的疯狂,所有的束缚都在这一瞬间被她抛却。
那老道士不知何时浑浊的眼睛里流出几滴泪水,他笑着对远处那衣着华贵的中年人道:“这人老了,眼睛见不得风沙。”
这次出海果然没有白来,都快进棺材了居然还能收个徒弟。
“老先生可否赏脸去府中一叙?”中年男子笑着望向抹眼泪的老道士。
沐琉璃也发现了下面的异常,她飞下来,跑到老道士的身边问道:“师傅,他是谁啊?”
“扶桑城的城主。”那中年人抢先回答道。
“老头子我只是路过,就不劳城主费心了。”邋遢老道士笑着拉起沐琉璃的小手就要走。
“师傅,她说他是城主,我们去吧,我有个朋友被城主府的人抓走了。”小姑娘使劲拽了拽老道士,慌忙道。
“哦,不知小姑娘你的朋友是何人啊?”中年男人紧随其后问道。
“他……他比我大是男人。”小丫头想了想关于那男子的一切只有这些。
“小姑娘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中年男子继续问道。
“恩……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被城主您府上的人带走了。”小姑娘撇着小嘴道。
邋遢老道士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扰城主了,不过贫道只喝酒。”
小女孩没有发现中年男子的眼角抽了抽,笑道:“前辈请。”他用了一声前辈,因为眼前这个老者不出意外的话便是西大洋小岛上的那人,听说他来了大陆,却不知为何,隐隐间他感觉和那万里雪原之上的魔族有关。
大街上的人都惊讶的望着老道士,前一秒还是乞丐的他摇身一变成了城主府的上宾,不说这小小的扶桑城哪怕是大名鼎鼎的帝都那位披着神权的男人也会亲自坠下凡尘接见的。
只因为他来自西大洋,世人称他为酒剑仙!
数百年前半步破天道!
已是半个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