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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如燕冀南所说的,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洛云很悠闲。京城中自是有贵妇小姐们来拜访,但都被燕冀南以“王妃身体不好,适宜静养”为由一一谢绝了。

于是,“身体不好,适宜静养”的南王妃洛云便依燕冀南那日所言,在南王府四处走动,赏赏花,玩玩水,兴致来了,给这个起个名儿,再给那个起个名儿。除此以外,他还没有忘记练一练簪花小楷,偶尔沏茶给燕冀南,在伟大的南王爷的牺牲下,他的沏茶水平也在提高。

苏辛一直跟在他旁边,名为应付一切突发情况。长时间相处之后,洛云发现苏辛不是一般的奴仆。苏辛懂得很多东西,见识很广,就连邻国云国的风土人情,他也了解不少,有苏辛相伴闲聊,比看苏玄送来的那些杂书还要有趣。

苏玄还是在苏府,洛府,南王府,云仙楼,珠玉楼这几个地方穿梭,洛云虽被困于此地,外面的事情也知道不少。

陆瑾珀却不常来,她老爹陆相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不怎么约束陆瑾珀,任她和男孩子们厮混玩耍,近日却不知开了哪门窍,终于明白陆瑾珀其实还是个女孩子,除了限制她出门的次数,还逼着她学那些文雅的东西,前不久让她学跳舞,说是要为他祝寿,近日又让她学宫廷礼仪,那些繁琐事简直折磨死人,但她念着老爹从小疼她,便耐着性子依言一一学习了。偶尔来洛云这儿玩,却还是和平时没两样,那些礼仪也是白学了。

至于燕冀南,不好说,洛云也不知道南王爷一天到晚在干什么,只是白天总不在府里,还有两次在外面过了夜。

陆相的生辰在几乎全京城富贵的精心准备下到来了。

继前苏相主动递上撤职的奏折,陆相作为新势力的代表任职八年,今年正值不惑之年。陆相位高权重,但也许是因为只有一女,无儿光宗耀祖,故处事低调,并不借助势力做一些欺压百姓争名夺利的事。

今日生辰,名贵们皆送上自认为贵重的礼品作为贺礼,陆相平日不摆大排场,却也不失了宰相的身份,此次寿宴却是极为隆重的。

寿宴分午宴和夜宴,中午时分陆相与朝中大臣,京城富贵应酬,众人纷纷贺寿,据陆瑾珀推测,所送寿礼价值连城,更有十分罕见的珍宝,因为她看到她家老爹陆相大人一直都在笑,笑得脸上像开了一朵菊花。

陆瑾珀原本坐在她爹旁边,但是实在受不了在座的那群老头们一个个夸她,且句句暗含她可以嫁个好人家的意思,找了个理由和她老爹告罪了一声,便离了席,半路离席,这是非常不敬的,更何况在座的都是长辈,所以她尿遁了。

当初苏玄邀她扮春神时,她说自己已有喜欢的人,这并非推托之词,她的确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那个人似乎不知道,并且不喜欢自己,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十八,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这么大了呀,换做别家的女子,早已相夫教子了,幸而爹爹并未强求她,把她早早嫁出去,还默许她和苏玄洛云等人厮混了这么多年。

那个人啊,明明喜欢和女人打交道,为什么偏偏不懂得她的心意呢?

“瑾珀。”

陆瑾珀回头时,便看见了苏玄大大的笑脸。

“你到这边来做什么,难道桌上没有你喜欢吃的。”

“有是有,不过太无趣了,陆相怎么没有请舞女跳支舞呢?”苏玄摇着扇子。

“你这个好色之徒。”

“啧。”苏玄合拢扇子拍在掌心,“这怎么能叫好色呢,这叫欣赏美。”

“哼,晚上才有歌舞,现在主要是他们那群老头聊天呢。”陆瑾珀翻了个白眼。

“算了,到你房间去玩吧,上次的那种点心还有吗?”

“有,我特意给你留了。”

二人边走边聊,进了陆瑾珀的住处。

洛云和燕冀南正在换衣服,即将去陆相府贺寿,皇上也会来,所以一切都要准备好。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就算有错的地方,不是有王爷在旁边的吗。”

“我自然在你旁边了。”

洛云和燕冀南坐上马车,正值黄昏,到了陆府,仆从将二人迎进来,自有人去搬寿礼,那天洛云和燕冀南挑了半天,决定送一株血红珊瑚,此珊瑚比较罕见,京城富贵中能够拥有的绝不超过三家。

“你们怎么来这么晚?”

“你自然来的早了,中午就等在这了。”燕冀南拍拍苏玄的肩膀。

“嘻嘻,瑾珀给我留了好点心,三哥你要尝尝吗?洛......咳,王妃要吃吗?”

“你去吃些点心吧,马上入席可能吃不饱。”燕冀南扭头向洛云说道。

苏玄从桌上拿起点心盘递给洛云,洛云接过后,因王爷为尊,便用眼神询问燕冀南是否吃。

燕冀南在洛云看向自己的瞬间,突然觉得心中一暖,继而又有些郁闷,怎么最近总觉得洛云像自己的妻子,如果他日后果真成亲,以后的生活就是这样吗?

“我不喜甜食,你吃吧。”话说完,似乎怕洛云看穿自己的想法,又转身绕到窗前看风景。

“瑾珀呢?”洛云咬了一口点心。

“她在练舞呢,马上要给她老爹祝寿呢。”苏玄饮了一口茶,“说来也挺奇怪的,陆相今年怎么这么大张旗鼓?连皇上都请来了。”

“毕竟是大寿,自然要隆重些了。”洛云猜测。

天色渐暗,陆府张灯结彩,热闹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南王爷的婚礼。

洛云等人入了席,身为南王妃,洛云自然要坐在燕冀南身边,而苏玄则坐在了次座,首席是留给即将幸临陆府的皇上及皇后的,而陆相因为是寿星,便与王爷们同位,仅次首席,这等荣誉并非谁都可以享受。

众人稀稀落落地入了席,燕冀东也来到了这里,并非晚来,只是身为君王,岂有坐下来等别人的道理。众人便又见礼了一番,随后纷纷落座,这下人总算到齐了。

今天燕冀东穿着讲究,在外虽不用穿着龙袍,却也是精心思虑过的,显得有些隆重,陆相一边自觉脸面添光,一边又为接下来的事情担忧。而在一旁的苏雪华显然也是一身精心装扮,尽显母仪之范。

西王爷燕冀西是跟随他二人一同前来的,像往常一样笑容满面,坐在燕冀南对面。

“陆爱卿,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开始吧。”

“是。”

陆相示意下去,幕后便传来乐声,一队身着粉衣的舞女迈着舞步从一侧鱼贯而入。只见舞女妙曼身姿几转间便舞出一朵花,长袖飞舞,仿若天仙下凡,刹那间,人与影交错,梦幻在烛光下舞蹈,花瓣一样的柔美,突然晕出一抹鲜红,众人定睛看时,原来又是一名身着红衣的舞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大厅的,那舞女清秀脸庞,明明给人一种水中芙蓉的感觉,但她穿着红衣,却浓烈张扬得像一朵芍药,粉衣包裹着红衣,掩映中有着别样的风情。

苏玄独自饮酒,看着那中央的红衣美人,心中有些高兴,也有些慨叹,细想之下,却也不知为何高兴,为何慨叹。

瑾珀,陆瑾珀。

也算是京城极尊贵的人了,父为相,仅此一女,多少人巴望着想把她娶进门,然而,自幼认识了他苏玄及南王爷,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们。她性格倒像个男孩子,又被陆相宠坏了,竟跟着他这么多年,他也算是她的哥哥了吧,却未曾替她做些什么。

苏玄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却也说不上是哪里难受,想了想,一定是下午的点心吃多了,肚子涨得难受,一定是这样,如此想来,再看着眼前案上的颜色好看又散着香味的点心,突然没了胃口。

抬头向洛云方向看去,洛云正微笑着看着瑾珀,举止拘谨,燕冀南则低头饮酒,时不时看向瑾珀,虽然依旧面色冷峻,眼中却有笑意。

这一切都是由他惹起的呀。若他没有强逼洛云去扮春神,洛云此刻应该是在洛府陪伴父亲,而不是在这里扮作女人拘谨掩饰自己的身份。若他能处理好一切事情,三哥也不用不顾自己本就尴尬的身份来帮助他们,他此刻应该将自己与皇上的关系处理好,做一个潇洒的王爷,而不是在这里冷淡待人以杜绝别人的试探。

还有......瑾珀,陆瑾珀。

身份高贵,却要卷入这些纷乱的杂事中。谁家的好女儿不是在家中当宝贝一样供着的,可瑾珀跟随他多年,只添了一身的麻烦。

苏玄放下酒杯,心里想着,自己一定是醉了,这都是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不能再喝了,唉,好想念宛风姐的春风醉啊,比这酒好喝多了。

“你在想什么呢?”一个跳跃的声音在耳畔。

“我在想......”苏玄偏头看去,原来是陆瑾珀,立时将想说的话咽下,“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跳完啦,有没有留点点心给我啊。”陆瑾珀说着低头看去,“咦,你怎么没吃啊,我特意央我爹爹挑了这种点心的。”

“我......我吃饱了。”苏玄抬头看去,舞女早已退下,午时吵嚷着要看的歌舞竟错过了。

一舞毕,堂后又传来乐声,众人在乐声中祝寿交谈。

“你应该坐在陆相旁边啊。”苏玄轻声提醒,他现在心神有些紊乱,实在不想身边有相熟的人坐着。

“没关系的,我换了衣服,爹爹认不出来的,我躲着点就好了。”瑾珀没有领会苏玄的意思,端起一盘点心往苏玄身后躲了躲。

苏玄不自在地让了让,瑾珀拍拍他,示意他别动,苏玄遂僵硬着坐在那,瑾珀一心一意地吃起点心。

“诸位,今天虽是鄙人的寿辰,但是却有更重要的事情向大家宣布。”陆相满面笑容。

众人纷纷停下手下的事情,静静地看向陆相,陆相却笑着看向坐在上面的燕冀东,大家便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皇上,心中疑惑到底要宣布什么事情。

“众位爱卿,陆相尽心为国,朕无以为报,听闻陆爱卿极爱其女......”

陆瑾珀咬着点心僵住了。

“......而西王爷又与她年龄相当,朕在此赐婚,陆氏瑾珀入西王府为妃。”

她终于要嫁人了吗?还是王妃呢。

苏玄扭头看向身后的瑾珀,心中情绪莫名,却见瑾珀欲起身,那一脸怒气,这是要抗旨吗?这么想着,手下意识地拽住她。

“你要做什么?”苏玄一脸惊愕,她不会真的要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吧。

陆瑾珀心中大恸,就着起身的姿势微低头瞪着苏玄。

那双眼......为什么那么愤怒,还带着痛苦,那是恨意吧,可是,为什么会看着他?

瑾珀,陆瑾珀,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呢。

周遭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时间似乎停止了。

为什么?为什么?

那种眼神......

好痛。

苏玄手下一松,惊慌地看着她,陆瑾珀本无必要,却是狠狠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地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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