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本质如何,它与前次最明显的不同之处在于,正如约恩维利所言,它反映的是欧洲——更确切地说是“西方”——与中国之间的问题,而不只是英国与中国之间的问题。换句话说,这场战争是欧美列强瓜分中国的开始。至于西方人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目的,也如约恩维利所言,是要让西方人在中国每个地方都享有贸易、居住等在他们看来是天赋的、不可剥夺的自由权利,同时实现基督教一统天下的宗教理想。
实际上,早在19世纪40年代,西方人已经有联合瓜分中国的迹象。继英国与中国签订《南京条约》(1842)、《五口通商章程》及《虎门条约》(1843年)之后,1844年,美国人和法国人先后与中国签订了《望厦条约》和《黄埔条约》。除却赔款、割让领土诸条款之外,法美两国获得的权益与英国基本相同,比如,在五个通商口岸自由贸易、居住等权利,关税优惠的权利,领事裁判权与最惠国待遇等权利等。
中美《望厦条约》中的一项条款为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爆发埋下了伏笔。这份条约的第34款,也就是最后一款规定:
和约一经议定,两国各宜遵守,不得轻有更改;至各口情形不一,所有贸易及海面各款恐不无稍有变通之处,应俟十二年后,两国派员公平酌办。
也就是说,美国可以在1856年与中国重新议定条款。因为英法两国都享有最惠国待遇,因此,这两个国家也可以与中国重新议定条款。
纯粹站在客观的立场上看,这个条款极富有政治智慧。它是美国特使迦勒·库欣(Caleb Cushing)的杰作。
1800年,库欣生于美国麻省,他的父亲是一位富有的造船专家和商人。他13岁就进入哈佛大学念书。而后,他的人生几乎四年一变。17岁大学毕业之后,他留校教授数学。4年之后,他进入司法领域。再4年之后,他当选麻省众议员。再4年之后,即29岁时,他去了欧洲。在33岁时,他当上了国会议员。
他的国会议员身份一直持续到1843年。在第27届国会期间(1841年3月~1843年3月),他是美国众院外交事务委员会的主席。1843年,美国总统约翰·泰勒提名他出任美国驻华大使。
1844年2月,经过208天的航程之后,库欣抵达了澳门。4个月后,他与谈判对手钦差大臣耆英在澳门见了面。
纵观耆英之生平,其学无专长,凭祖荫出仕,仕途之路颇为杂乱无章,宗人府、兵部、内务府、理藩院、工部、户部、礼部等中央各部走了个遍。在家天下的时代,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实在算不得奇怪。这些人大都以人情世故为专业,能力止步于欺上瞒下,根本就难堪大用。在受到皇帝宠幸时,这些人一般总是哪里有空缺去哪里,哪里有需要去哪里。根据《清史稿》的记载,“二十二年(1842年)正月,粤事急,琦善既黜,调耆英广州将军,授钦差大臣”,颇有事出无奈之感。
国难当头之际,耆英遇上像库欣这样的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只能甘拜下风。经过半个月时间的谈判,1844年7月3日,双方在澳门附近的望厦村签订了条约。对耆英来说,既然条约大事已定,留下“12年之后再议”这样的口子根本不是问题,列强环伺,国势羸弱,谁能知道12年之后的事情呢?
而对库欣来说,这个条约足以成就他的美名。
在1845年出版的《历史文库》一书中,美国历史学家萨缪尔·蒙德写道:“此次与中国签订条约是本季最引人注目的事件之一。有一些人曾很有把握地预言他出使期间将遇到很多困难,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库欣先生完成了所托付的每一件事情,整个出使过程出奇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