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夫人才要叫黛玉回怡园去歇着,却见水溶笑着从前厅走来,看着郁夫人笑道:“恭喜舅妈又添了个胖孙子,只外甥府里还有事,这会子可要回去了。”
郁夫人忙笑着道:“溶儿快回去吧,别叫太妃劳累了。回头叫善文善武去帮着照应些!”
水溶笑道:“多谢舅妈!我这就回去了!”说着又看了看黛玉笑道:“还要谢谢黛儿!前儿还得了黛儿一家送来的那一大车东西呢!”
黛玉却笑道:“那是姨娘她们的一点子心意,我也是感念不已呢!溶哥哥且等等,我有东西给你带回去!”
说着回头朝紫鹃吩咐了几句,紫鹃忙笑着点头,回怡园取了一个黄绢包袱来。
黛玉把黄绢包捧着递给水溶道:“溶哥哥家里的事,黛儿也帮不得,只这些东西,好歹尽一份心吧!”
水溶笑着双手接过笑道:“什么东西,这样软而厚实?”
黛玉笑道:“溶哥哥回去看了就知道了。可要和太妃好好保重身子!”
水溶眼中闪过一片光芒,深深的望进黛玉的眼眸,笑了笑,点点头,便告辞回去了。
腊月初十是水溶父亲和哥哥的祭日,北静王府的祭祀从冬月二十直做到腊月二十。小洋过完洗三,善文善武兄弟两便常去王府帮着照应。初十这日,郁如宇夫妇又亲去悼念,黛玉虽只呆在郁府中,却在怡园西边房间供奉上香案,日日写上一篇《金刚经》焚香祷告。
转眼就到了新年,这里黛玉在郁府过的第一个年,又添了一个小孙子,因此今年更比往年隆重热闹,阖府上下装饰一新,十分喜气。
郁如宇夫妇给了黛玉金银锞子和压岁红包,如月文欣均送了黛玉精美的首饰,黛玉也备了三分礼分别给大海小海,和才要满月的小洋。
因是新年,郁家在京为官多年,郁如宇为翰林大学士,郁善文、郁善武,一个在兵部任要职,一个在户部任要职,都深得圣上重用。正月里来往亲友络绎不绝。有朝中文武官员,有家中姻亲,男的都由郁善文、郁善武二人接应了。女眷则由郁夫人文欣黛玉接待。郁府上下人笑语喧阗、锦绣盈眸,有戏有酒,有棋有牌,虽来往亲友实在是多,却出入有序,送迎有致,丝毫不显忙乱。
郁夫人因叫黛玉陪着在‘煦融厅’里与见过一群夫人太太们。众夫人太太们早知道郁家新认了女儿,今番见了,都惊诧于黛玉的婉转清润,纷纷夸赞不已,感叹天地之灵秀,怎会有如此出众的人物!纷纷有表礼相赠。
黛玉自打小儿起都不知听了多少这样夸赞的话儿,倒也不再害羞扭捏,只大大方方地微笑行礼。谢过众人的表礼,便和紫鹃雪雁辞过众人,郁夫人早笑着让黛玉自去怡园玩着。
瞧着黛玉袅娜的身影出了厅门,陈翰林夫人笑道:“郁老爷原就和前科林探花相交最深,也只有郁夫人能有福气收这姑娘为女的。”
户部李夫人笑道:“谁不知道当年敏贾名满京城,又嫁了前科探花、前巡盐御史。却不知这林姑娘更甚她娘几分呢,郁夫人真是有福气的。”
就有几个夫人探问黛玉的年庚八字,问有无定亲。
郁夫人笑道:“你们也别问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只我这女儿已早定了人家了,只等过几年就行聘嫁之礼的。”
问的人便叹气笑道:“偏不巧,怎已许了人家了?”
陈翰林夫人笑问:“这样好女儿还等你们来问,早被人抢了去了。倒不知是哪家,这样好福气。”
郁夫人笑道:“却是个极好的人家呢,堪配我这女儿的。也不用问了,过几年自然都知道的。”
众女眷们也知道这郁府是北静王府的至亲,深得皇上重用,两个儿子都是皇上赐婚的。
李夫人便笑道:“府上的两个公子都是皇上亲赐的婚,如今女儿又这般神仙似的人品,纵不是王孙公子,也要是皇亲贵胄,只怕圣上也是要亲赐婚的。”
众人都说必然如此的,都道不必说了,只等着喝圣上亲赐的喜酒吧。
黛玉离了煦融厅便回了怡园。紫鹃雪雁放下捧的满手的东西笑道:“这么多东西,走回来,手酸的很。”
黛玉也笑了道:“劳累了你们,谁知道会得了这么些东西。”
雪雁笑道:“还不是见姑娘天仙般的品貌,爱不过来了。”
紫鹃笑道:“都知道姑娘是老爷夫人的心尖子,头一次见面,又是大年下的,可不都是厚礼了。姑娘看看,倒都是好东西呢。”
黛玉点了点头,也不瞧,道:“义父义母对我的恩情我也说不出了,只记在心里罢。你们挑些喜欢的拿着,剩下的就先收着。”
紫鹃雪雁笑道:“回回姑娘得了东西总让我们挑,已那么多还没戴过,再不要了。”说着自分类拿到里屋收了起来。
黛玉只笑笑,也不管她们,走到那桌边的几上细细赏了文欣送的那盆寒兰。严寒季节,已着花七八朵,唇瓣纯绿,正吐清芬,花茎逸出,双肩飞扬,叶脉修长俊挺,糯润飘逸,如敦煌飞仙临风飘举。姿清雅、韵隽秀,香清雅幽缈。便知文欣素日一直精心培护,心中称赏不已。
好一会子,才转身坐到那秋千上,轻轻的晃起来。
这是水溶自想的法子。黛玉原叫水溶把那秋千做成活了,雨雪天可收进屋的。水溶索性找了能工巧匠,专为黛玉做了别致的秋千架。屋内外竟可随处放置,黛玉搬回来时就瞧见屋内放着的秋千架,惊喜异常,闲了时总爱坐着慢慢摇。
怡园里静悄悄的,远处有隐隐的笑语声传来。黛玉慢慢的摇着,想起上次想起许多往事,嘴角便不由上扬。
一时香草香叶便来请黛玉去入席。郁夫人拉了黛玉坐在自己身侧,陪着陈翰林夫人,李夫人坐一桌。文欣陪着另几位诰命夫人坐了一桌。
席后便说着听戏。见文欣要去给如月送吃食,黛玉笑道:“二嫂子,这里忙着,你陪了娘在这里照应着。我去给大嫂子送去吧。”
文欣笑道:“就有劳妹妹了,我在这里照应着。”
黛玉笑道:“这有什么,我正想去瞧瞧小洋呢。”
文欣便把如月饮食交给黛玉,自去照顾那些夫人们。
刚来到如月的园门,便碰着郁善文笑着望外走,见了黛玉笑了打了召呼,便道去前边应酬去了。黛玉便知是看如月和孩子的,如月还有几天才能出月子,只能窝在屋里。黛玉进来时,如月正坐在炕上抱着小洋细细的瞧着,圆润的脸上净是浓浓的母爱,倒没注意到黛玉进来。
黛玉瞧着只觉得是世上最美的画卷。
听到丫头们的话儿,如月放抬起头笑着瞧了瞧玉道:“妹妹来了,快坐下!春纤正帮我熬药呢。”
黛玉笑道:“原二嫂也要来的。大嫂是知道的,大年下的客人竟多的,前头十分忙,分不开身……”
如月的丫头知音、通韵早叫人收拾好了吃饭的炕桌,接过跟随黛玉来的丫头婆子们带来的菜肴一一放下。
只如月犹抱着小洋不舍放下。
黛玉笑道:“大嫂子还不饿吗?舍得把小洋让给我抱抱吗?”
如月有点子羞,笑道:“妹妹不到前头去看戏,倒想抱这孩子?”说着把小洋递过来给黛玉。
黛玉十分高兴道:“戏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小洋洋才最好看呢。”
小心翼翼地抱过小洋,只觉得柔嫩无比,比年前见时胖了好些,抱着更觉打手了。
衣包里的小洋白白胖胖,刚吃了奶,正舔唇揉眼睛,见了黛玉便咧嘴笑了,胖胖的小手也挥舞起来。
黛玉也笑了,道:“真有趣,年前见他时那样红红的,嫩嫩的。这会子倒这样白白胖胖的了,又会笑了,偏笑起来象花开一样,真教人喜爱!”
小洋仿佛听懂了黛玉的话似的,笑的更欢了。
一旁的奶妈子笑道:“这小爷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十分乖觉省心。见到好看姑姑来了可不高兴的笑了。”
黛玉笑道:“咱们小洋长的真好,眉眼又象大嫂又象大哥。大海长得倒象大哥更多一些。”
如月只含笑听着,静静地吃饭。一时饭毕,又和黛玉逗了小洋好一会子,见小洋皱眉打哈欠了,才叫奶妈子抱去睡觉。
黛玉也要告辞,如月拉住笑道:“好妹妹,再略坐会子。整日闷着,无趣的很。”
黛玉笑道:“才刚奶妈说了,月子中的人可不能多说话的,只要多休息的。只还有几日了,嫂子且再忍耐几天吧。”
如月笑道:“已一个多月没抚琴的,不但手痒,耳朵也怪痒的,只听妹妹抚只曲子吧!”
黛玉笑道:“也是有日子没得嫂子教导了。如此,我就班门弄斧,还请嫂子不吝赐教呢。”
如月笑道:“自家姐妹,互相切磋罢了,说教导就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