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丫头们备好琴桌琴凳。
紫鹃雪雁服侍黛玉净手焚香。如月也叫丫头服侍着整理妆容,在一旁端坐静听。
黛玉凝神,玉手轻拔慢挑,清远幽雅的琴音便流淌开来。
山青青,水凌凌。山临水,水映山。涓涓小溪从山间迤逦而下,汇聚成清泉,汨汨漫流,却成瀑布从山顶飞流直下。风儿卷起千层水浪,连绵而来,在山脚的拍出千堆雪。
正是那首《知音》。
一曲已罢,过了良久,如月才回过神,笑着道:“妹妹琴艺越发精纯了,只听得我不想醒来了。”
黛玉笑道:“嫂子过奖了,妹妹不过一心抚琴认真些罢了,若论技艺哪里及得上嫂子。”
如月笑道:“妹妹可知这‘一心’二字最难得了,多少人抚琴为名为利或为博人喜爱羡慕,纵琴技再绝,也不过是卖弄罢了。若是由心而抚,纯粹因喜而抚,纵技巧有些不足那琴音也是可赏的。妹妹心思纯静,琴技又不俗,抚的曲子自然让人沉醉如梦中了。”
黛玉静静的听了,默然点头,道:“嫂子的话很是,可不就是因为喜欢才抚琴的,倒正对琴理了。以前得了嫂子几次教导,果然自觉琴艺大有进益了。今儿好歹还求嫂子再指点指点呢。”
如月笑道:“妹妹原琴艺就出众,我那点子指法技巧早就说与妹妹了,妹妹的琴艺也已不在我之下了,我也没什么可指点的了。”
黛玉哪里肯信,只说嫂子过谦了。
如月只笑笑,却自去拿了那本《在水一方》琴书,双手交给黛玉道:“多谢妹妹将这本琴书给我瞧,这书我已看了快两个月了,早已记下了。今儿就还给妹妹吧!”
黛玉笑了双手接过,见如月面有倦色便笑着辞了,回怡园。
到底是正月里,冷的很。刚从如月房中出来,已没有阳光了,便觉寒风袭人,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将身上的紫雁毛披风紧了紧。
只到了怡园便放脚小跑起来,不顾紫鹃雪雁在后紧追。
一气跑到正房门口,早有丫头上来打起了帘子。黛玉进了屋,扑面而来融融的热气带来淡淡梅花香气,眼睛倒觉发酸。大喘了一口气。见紫鹃雪雁还未进来,便笑道:“素日总笑我是千金小姐娇弱,怎么这会子却跑不过了?还不进来!”
因松了手,解下粉色披风带子,随手就要丢在椅背上。却有一双手接了过来。便听到熟悉的清朗的声音轻轻传来:“黛儿,做什么了,这样高兴?”一手接过披风放下,一手紧紧拉住黛玉的纤纤素手。
黛玉极喜,扭头看时,却是那张早已深刻于心的英气逼人的俊逸面孔。
那样浓黑的剑眉,那样犀利深情的双眸,那样坚毅含笑的嘴角,还有那令人留恋的灼灼男子气息。
黛玉双眉扬起,笔问:“溶哥哥何时来了,倒吓我一跳!”
水溶也不过比黛玉早到怡园一会子,只站在窗前盯着园门口看。看着黛玉象只小鹿般一路欢快的小跑过来,又静静的看着黛玉进了屋子,那般明媚温润,灵动飞扬。只觉的黛玉一颦一笑,一嗔一喜,皆可入画,无不尽美。
此时见了黛玉扬起美的夺人心魄的小脸,含羞带笑的问向自己,娇喘微微,吹气如兰。心中再也无法克制,双手轻轻一拉,黛玉已跌入怀中。
黛玉的脸紧贴在水溶怀中,呵,宽阔的胸膛,温暖的怀抱,有力的心跳。一时间,黛玉忘了礼节,丢开矜持,只深嗅那令人舒心令人迷醉令人安心的清新健康的气息。
水溶紧紧拥着黛玉,脸颊轻柔黛玉的发髻,深嗅着黛玉身上散出的淡淡幽香,犹嫌不够,只不知如何将黛玉放进心里。
二人静静的相拥,没有言语,只尽情享受这片刻的耳鬓斯磨。
好一会子,还是黛玉喃喃低语道:“溶哥哥,可要放开了,一会子紫鹃要来上茶了。”
水溶听着黛玉细语呢喃,只越发紧紧拥了黛玉,也不说话,深吸一口气,方松开黛玉。
黛玉脸红若丹霞,忙掉转身,拢了拢头发,笑着请水溶坐下。自己也一边坐了,却拿起那件披风。
水溶双眸闪闪,笑道:“这件披风是舅母给你的吧,还是前年太后赏给母亲的,母亲送了给舅母。”
黛玉笑道:“怪道今儿母亲特拿了出来叫我披上的,说是紫雁毛做的,极难得的呢。”
水溶笑道:“可见舅妈是真疼你的,只留着给你了。”
黛玉笑了道:“是呢,义父义母真真待我胜过二位嫂子的。”
正说着,听得外头紫鹃笑道:“雪雁,也给若智爷上碗茶。”
雪雁笑道:“若智爷只喜欢姐姐泡的茶,还是姐姐给他上茶吧,我去给姑娘王爷上茶。”
又听得一串低笑浅骂声,方有人打起了帘子,却是雪雁端了两碗茶过来了。
黛玉笑问:“若智在哪里呢?我怎么没见?”
雪雁笑道:“才刚姑娘进园时跑起来了,没瞧见,若智可不就在那假山竹子那的。紫鹃姐姐一眼就瞧见了。这会子给他泡茶呢。”说着给黛玉水溶端上茶。
黛玉笑道:“我说呢,怪道半天也没见你们来。”
雪雁笑道:“瞧见若智就知道王爷在这里了,可不就忙着去泡茶了。”因见黛玉手里还拿着披风,随手放下茶盘,拿过披风到里间去了。
一会子便笑着出来了,道:“好俊的梅花,还是绿色的,倒没见过,姑娘快去瞧瞧!”
黛玉听了也喜,忙站起身朝里屋望去,果见临窗的书桌上供着一只晶莹润泽的方形白玉瓶中插了一枝遒劲的绿梅,约有二三尺高,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真乃花吐青玉,香欺兰蕙。风儿吹进来,便有淡淡的香气,屋内浓浓的暖意培的香气越发清幽。
便知是水溶带来的,转头瞧向水溶时,水溶笑道:“今儿府里的绿萼开的正好,想你定会喜欢,就折了一枝来给你赏着。这瓶子也是我带来的,见你这屋里已有这盆寒兰,但叫小兰给你放到屋里的。这屋子里炕烧的太热了,怕熏坏了,便叫把窗户都打开了。”
黛玉笑道:“真真好花,这般清幽,正该把窗户开着才好。溶哥哥好心思,只我可没这样好花可送的!”
水溶笑道:“只在我心里,黛儿才是世间最好的花呢,昨儿母亲已和太后说了咱们的事,太后也高兴的很呢,只说要亲自做主给咱们指婚呢。”
黛玉听了,心中早已喜之不禁,笑道:“谁爱听你说这个,没的怪羞的。”却觉的脸上热的很,转身走到外屋那窗子前透气。
水溶也不打趣,只跟到窗前道:“我可是总想早日和黛儿天天在一起的。”
说着手里拿出一方晶莹红润的鸡血石,给黛玉道:“这是我为妹妹刻的印章,妹妹可喜欢?”
黛玉接过,放在如玉的手内细瞧了,通体大红璀璨夺目,上端云形,底坐刻了‘水培林秀’四个字。黛玉初看时不解,略一细想,便十分明白,心内大动。
只听得水溶深情的说:“妹妹总说自己是草木之人,我便是那一汪清水,只要培得妹妹草仙林芳便是我一生的事业了。”
黛玉默默的听着,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双手握着那鸡血石印章,护在胸前。
水溶又低低道:“这几日宫里府里事儿都很多,恐不能天天来陪妹妹,只求妹妹不要担心,且自在的在这里玩几天,但凡我得了空便来瞧妹妹的。”
黛玉抬起头,双目脉脉含情的瞧着水溶,温柔一笑,道:“溶哥哥且放心吧,只要当心身子,不要太累着了。”因瞧了水溶只穿着淡蓝绣竹枝银滚边薄棉绸长袍,便嗔道:“这样冷的天,只穿这点子,也不怕冻着。”
水溶笑道:“外面还有一件披风,若智手里拿着呢。且素日也是学武练剑的原就不怕冷的。”
说着又悄悄凑到黛玉耳边道:“妹妹忘了,我还穿着妹妹做的那身冰蚕丝衣裳呢!”
黛玉听了脸儿更红了,忙跑开双手捂着耳朵,笑道:“这样近着说话,耳朵怪痒的。”
水溶笑道:“时常听说,被人想念时会耳朵红,妹妹的耳朵合该是永远红的了。怎么我的耳朵竟没觉着红呢!”
黛玉笑着啐道:“谁会想你啊,脸皮那样厚的!”
水溶走过来,拉过黛玉的双手,紧紧的握了握。深情道:“大节下的也不舍得说些好听的话儿叫我高兴高兴!这会子,我可要回去了。天冷,妹妹也要注意身子些。”双手又紧了紧,方松开,转身掀起帘子出去了。
黛玉双手被水溶握着生疼,却也不舍,只深情的瞧着水溶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水溶已出去了,犹自站着发怔。
雪雁进来,看黛玉的样子就笑道:“姑娘还发什么呆,王爷已走了,姑娘也不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