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叹道:“竟是太后的宫女呢,林丫头越发飞上高枝成凤凰了。我越发不能比了,倒不如趁早死了那攀比的心呢。”
薛姨妈道:“我的儿,也不必这样灰心。如今好歹宝玉这里你姨妈是看中你了,也和娘娘说了!只往后看吧。姻缘的事谁能说定呢。”
宝钗失望的听着,心中很是无奈和不甘。
这日午后,黛玉正和惜春画画儿,就见探春笑着进来道:“林姐姐,四妹妹,你们瞧,谁来了?”
黛玉惜春抬头看见迎春笑吟吟的站在探春身后,俱意外,忙放下笔,笑着迎过来。
黛玉拉了迎春的手笑问:“二姐姐,几日没见你了,到那边可好?”
迎春笑道:“才到那边时色色都生的很,每天只匆匆来给老祖宗请安,也没空儿和姐妹们说话。今儿得了空便来看看妹妹们。”
惜春只笑望着迎春道:“二姐姐变了,神色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迎春笑道:“是么,自己倒没觉得。”
探春问:“那边事儿多么,觉得怎么样呢?”
迎春点头道:“那边虽人少,却也不少事!很有几个婆子们拿大使坏。幸而跟着你和珠大嫂子学了几日,又有平儿帮着。十分难理时,只请大太太做主的。”
探春叹道:“到哪里都有那些专会耍奸使坏的人,生出多少事端来。”
黛玉笑道:“若不然天下早就太平了。还要你们管家做甚,还叫人治国平天下做甚,”
迎春道:“咱们姑娘家,也不用理会旁人的胡言乱语,只既叫我们帮着管家,就要尽到咱们的本份。对得起老太太、太太们的托付才行。”
探春笑了,拉了迎春道:“好姐姐正是这话呢,如今咱们管家,越发要对自己身边人立好规矩,常请老太太太太们的示下,便不怕那起小人挑三窝四、耍奸使坏的了。”
迎春道:“三妹妹的话很是呢。我早对丫头嬷嬷们说了,别想着我管家理事了,便想来说人情混东西。越发要撇清的,除了我的事,不许她们沾着家事一点的。若有差池,也是与别人一样处置,没半点情份好讲的。”
探春笑了,道:“好姐姐,到底林姐姐说的没错,真正是大智若愚,胸中有丘壑的。我倒白担心了。”
黛玉笑道:“倒也没白担心,到底姐妹间,相互帮衬提醒着才好。老祖宗也才放心的。”
惜春笑问:“琏二嫂子怎么样,还只卧床?”
迎春笑道:“可不是,每日除了到大太太处请安外,就全在床上歪着。见了我总是报怨说闷着难受的很,想姐妹们过去说话儿。”
黛玉笑道:“她那性子,整日躺着真算难为她了。”
迎春笑道:“就是这样说呢,全仗着平儿强劝呢,只说好歹先过了头三个月再说。”
探春道:“二嫂子亏得有平儿,竟比亲姐妹还亲的。一心只为了凤姐,半点不想自己的。”
姐妹们都点头称是。黛玉不知为何就想到了画姨娘,心中感慨不已。
待送了迎春后,便回屋写了一封信给画姨娘,悄悄的叫了春纤找春竹捎出去。
春纤回来时却告诉黛玉,北静王说东西已查了,只还没有眉目,叫黛玉先不着急。
黛玉知是说妙玉的事,想着妙玉住在栊翠庵中暂也无碍,便也不着急。却十分想念水溶起来。
窗前那串串枫叶已然干枯卷曲,偶然风吹来时,沙沙作响,时不时会有碎叶落下,黛玉仍不舍摘下。
小贝笑了,道:“姑娘,这些枫叶咱们且都收了吧,小心风吹时碎叶迷了眼睛。”
黛玉笑道:“就听姐姐的吧,只是心中怪不舍的。”
小贝笑着把窗前的串串枫叶小心取下,紫鹃早拿了绢布来兜着了,黛玉不禁拿起一串又瞧了起来。
小贝笑道:“这点子枫叶姑娘也这样不舍的,咱们王府的那青霞山上不知有多少。姑娘喜欢便再去采就是了,这些倒是都扔了罢。”
黛玉笑道:“因为喜欢才采来的,当然得细细赏了。哪能随便扔的,倒是正经埋了才是,才算对得起这些叶子的。”
便用绢布把枫叶都裹扎起来,叫紫鹃拿了那花锄来,来到后院,在那埋了碎碗盖的旁边,又锄了个土坑,将那绢枫叶都埋了起来。
小贝好奇的看了,方叹道:“真真姑娘这心要比别人多一窍的,连对一片叶子也这样多情的。何曾看过埋枫叶的!怪道王爷从不正眼瞧别的女孩子的,却对姑娘这样上心。”
雪雁笑道:“姑娘打小就不异常人的,花朝的生日,又有奇香。两岁不到便已识字,四岁便能作诗了。行事说话都与众不同,连我们老爷在时也常赞姑娘行事别致说话雅趣的。”
黛玉忙笑道:“雪雁,哪有这样夸自己家姑娘的,倒叫小贝姐姐笑话了。”
小贝笑了,拍手道:“如此说来,倒与我们王爷相差无已了。王爷是二月二的生日,旱了半年,偏王爷生的那日降了大雨。琴棋书画也是样样都通的,又好杂学,爱结交各色能人异士。从小儿太后皇后谁不宠着,别的皇孙公子们常喜的吃喝玩乐他都不喜,偏自己找苦吃,每日闻鸡起舞,习枪练剑的。”
黛玉偏着头静静的听着,十分高兴,只盼着小贝多说些北静王的往事。
小贝见黛玉等都侧耳听着,便又笑道:“最奇的就是我们王爷不肯娶妃子。打从小时就不让我们丫头近身侍侯。太后她们几次三番要给王爷说亲,王爷总是不肯。”
紫鹃笑问:“想是没有绝色的,或是脾气不好的。”
小贝摇头道:“才不是呢。皇后有个亲妹妹,早年嫁给了一品大员傅延为妻,有得一个女儿叫傅蕾,只比王爷小两岁,生得十分美貌,与林姑娘不差什么。也知书达礼,琴棋书画也是样样都通的,太后最喜欢的,多少皇子都想求太后娶她为妻的。年前,太后还叫王爷进宫见了,说要指给王爷的。王爷只看了傅蕾一眼,就回了太后,说还不想娶妻!”
紫鹃忙问:“后来呢?”
小贝笑道:“什么后来?后来太后就把傅蕾许配给五皇子了,就是今年二月间成的亲呢。”
紫鹃吁了一口气,道:“这下可放心了。”
小贝笑道:“姐姐原来是为林姑娘担心啊。这倒多虑了,太妃太后宠着咱们王爷呢,只怕王爷委屈,王爷不愿的事是从来不逼着王爷的。”
紫鹃笑道:“真的?那样才好呢!”说着望了望黛玉。
黛玉正静静的听着,心里甜丝丝的,倒出神了。
小贝笑道:“这里面好多的缘故,我也说不得的。只告诉你们,不但太后宠着咱们王爷,连圣上皇后也十分喜欢咱们王爷的,只当是皇子看呢。”
黛玉原听过义母说了些王府的事情,心里倒也猜出几分缘故,也不问,也不言语,只满心里为水溶高兴。
冬月初十,郁府又打发了婆子们来接黛玉回去住。黛玉带了自已亲手做的玫瑰紫金丝滚边的抹额给郁夫人,一件吉祥如意的红软绸小肚兜儿给如月肚子里的宝宝,一个菱角形状粉缎绣寒兰的小荷包儿给了文欣。众人都夸黛玉针线精巧,活计鲜亮。
文欣嗅着小荷包儿笑道:“这里面竟是蝴蝶兰的香味呢,我可是极喜欢的。”
郁夫人笑着瞧那抹额,道:“你这孩子,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也不怕累着!以后可不能再做了!”
黛玉笑道:“娘,不过是闲时做着玩,一点也不累的!”
如月肚子越发大了,也就这一两个月便要临盆了。只静静的坐在一旁微笑瞧着黛玉,好一会子才笑道:“娘,怎么我瞧着妹妹气色越发的好呢,越看越美的!”
郁夫人笑道:“这黛儿啊就是那才抽出嫩箭来的兰花,一天一个模样,可不是越瞧越美的。”
黛玉只红着脸笑道:“女儿好容易来家一趟偏叫你们说笑打趣!”
文欣笑道:“正是妹妹好容易才回来一趟,可不要好好打趣一番!不知道爹娘一天念叨妹妹多少回!我和嫂子都吃了几缸的醋了,这会子再不说,可再撑不住了!”
说的众人都大笑,如月笑得捧着肚子,道:“你尽可说嘴,只别拉上我!打量着谁都和你一样呢,我可没吃妹妹一点子醋的!”
文欣笑道:“罢罢罢!若说我没吃醋还可信,嫂子这话谁信呢!人常道酸儿辣女,嫂子肚子里又是个哥儿,可不是醋吃多的缘故!”
众人早已笑翻,如月已经笑不动,直叫丫头扶着。
郁夫人笑着指着文欣道:“真真这欣儿这张嘴最能说,从不让人的,偏又招人笑,倒添了多少乐子!”
黛玉捂着胸口笑道:“难不成天下的二嫂子都是这么诙谐的么!那边琏二嫂子也是最能说会道的,常日介给外祖母添了多少乐子!”
如月笑道:“咱们这个二嫂子啊,亏得是诗书大宦名门之家出身,又是读书识字的!不然还不知是什么泼辣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