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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赵姨娘已从橱子里拿出一套新衣,双手捧着,忏忏地笑道:“姑娘,眼瞧着冬天就来了,这是我特为给姑娘做的衣裳,姑娘若不嫌弃,就拿回去。”

探春看时,却是一身团花锦缎棉袄,针脚绵密,镶工细致,颇费工夫。心中融融的暖意,忙双手接过,笑道:“没给成银子,倒还白得了姨娘的衣裳,我也不能辞了姨娘的好意,只记在心里罢了。”

赵姨娘却是十分满足,只望着探春笑。

探春道:“时候不早了,可该回老太太那里吃饭了。姨娘我先回了。”

赵姨娘应了,忙笑着为探春打帘子,环儿见探春要走,也忙站起来相送。

娘儿俩个看着探春和侍书走出小院子方回屋。

到底又过了几日,王夫人方渐渐好了,便来至贾母处请安问好。贾母原想说她几句,见她脸上倒很有一副愧相,虽满脸含笑,到底又显着几分病容,遂也不忍在众人面前再伤她的面子。

贾母笑着对王夫人道:“你们姐妹二人到底亲厚,病也一块病的。昨儿打发了去瞧薛家太太,却说已经大好了,只苦了宝丫头日日在床前服侍的。今儿瞧着你也大好了,我心中也高兴了。”

王夫人忙笑道:“媳妇不孝,倒劳老太太费心了。”

贾母笑道:“连日来你病着,凤丫头又有了身子,太医还说要养胎的,这头胎最是马虎不得的。只等你好了,凤丫头和迎丫头便要回你嫂子那边的。因叫着珠儿媳妇和探春同管家事,你也是知道的。”

王夫人忙笑着称是。

却说李纨探春见了王夫人大好了,忙将将凤姐交与帐册拿来,十分恭谨地递与王夫人。

王夫人随手接了,翻了翻,哪里看得下,便将帐本递给探春,笑道:“老太太的主意总是好的,你们管家自是十分妥当的,倒可叫我省了多少烦心呢。这帐你们看了就行了,还由你们拿着吧!这几日家里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李纨探春便将这几日家中的事拣要紧的回了王夫人。王夫人凝神细细地听了。李纨探春虽刚接手家中事务,却按制处置,用人得当,赏罚分明,不偏私情,或有未遇之事必先回老太太讨主意,十分勤勉细致,挑不出一点不是来。王夫人只有听了点头称是。

贾母因笑道:“我说珠儿媳妇和探丫头是个好的,果然才几日就十分上手了,明儿凤丫头回了大太太那边,倒也不用你操心的。”

王夫人忙笑道:“正是老太太这话呢,可不是媳妇子的福气呢。”

贾母笑道:“她们都是小心勤谨的,也不拿主子奶奶的款儿,轻易不随意做主的。昨儿倒还有事要我拿主意呢,我虽想了法子,到底还是要先和你商量了才可行的。”

王夫人忙道:“老太太这样说置媳妇于何地,只凭老太太做主就是了。”

贾母笑道:“昨儿贾蔷回说已从姑苏采买了十二个女孩子、并聘了教习以及行头等事来了,只不知安置在何处好教演女戏的。珠儿媳妇们问我的主意,我因想着那梨香院原就是宝玉他爷爷时给戏子们建的,如今倒想叫薛家太太搬出去了才好,只也要你这个做姐姐的同意才可行的。”

王夫人听了很是意外,半天才笑着道:“老太太的主意自然是不错的,只薛姨太太一家好好的住着,倒不好开口叫搬的。”

贾母笑道:“我也是顾着这个呢,薛家自来京时就住在咱们府中,常在一处说笑原也热闹些。不过想着她们薛家在京中也是有宅有院的,那薛家大少爷也不小了,已娶了小妾,只怕这两年就要说亲的,横竖是要搬的,这会子叫搬出去也不算难为。”

王夫人怔了一怔,想了半天方道:“自哥哥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后,媳妇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十分寂寞,幸而薛姨太太带着蟠儿宝丫头住在咱们家,互相倒有了依傍。这会子叫搬了出去,心中怪不舍的。媳妇子想着我那边后厢倒空着四五间房子,正可隔开了叫薛姨太太住过去。”

贾母原想借此叫薛姨妈家搬走的,见王夫人如此回护,只得问:“那几间房子只怕薛家嫌小,也不便宜。”

王夫人笑道:“姨太太一家哥儿姐儿连带几个丫头婆子还不到十人,蟠儿也是在外照管铺子的多,竟够了。”

贾母笑道:“既这么说,就照你的意思办吧。只你也要亲和你妹子说了原由,不得已才扰她的。”

王夫人笑着应了道回头就说去。

贾母笑道:“明儿是好日子,凤丫头、迎丫头就要回你嫂子那边去了。咱们这里这阵子总忙,也没好好乐乐。明儿我拿五十两银子,交与珠儿媳妇们,置些酒戏,也算是她们没白在我跟前尽心了。”

王夫人笑道:“到底是老太太,最是疼爱孙女们的。”

贾母笑道:“也是她们可人疼,配人疼的缘故!回头你也请了姨太太和宝丫头来,也一并热闹热闹!”

黛玉笑道:“老祖宗,有日子没见湘云妹妹了,怪想的。”

贾母笑道:“到底玉儿说的是,这阵子总忙着娘娘省亲的事,倒忘了她了,可不赶快打发了人去接!”

李纨探春也笑道:“可不是这话呢,这阵子总没接她来,还不知她怎么想咱们呢。”忙着了婆子去接史湘云。

王夫人到薛姨妈那说了贾母的话,二人都觉贾母似八成是知道了燕窝的事了,见贾母也没明说,可见还是顾了彼此的脸面的,心中不禁悻悻然。

薛姨妈笑着对王夫人道:“多谢姐姐想着我们,虽说我们在京中有宅院,到底住在这里,我和宝丫头跟着姐姐亲近些,凡事还可有个商量。蟠儿常跟着这边的爷们一处,又能得得他姨父的管约拘禁到底能上进些。”

王夫人也点头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呢,所以才叫妹妹搬到我院中那空着的房子里去住,只怕你会多心不乐意的。”

薛姨妈笑道:“如此更好,与姐姐倒更近了,如何不乐意,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夫人笑道:“明儿老太太要做东送凤丫头和迎春去大太太那边,也请妹妹和宝丫头去乐乐呢。不知妹妹可愿意去?”

薛姨妈笑道:“去,为何不去。如今越发要在老太太跟前讨好呢。只听说珠儿媳妇和探春倒已经管家了!”

王夫人叹道:“可不是呢,凤丫头要回大太太那边,偏那阵子我也总病着。不然倒想叫宝丫头帮着的,珠儿媳妇也没什么,现在倒让探丫头一起管了。”

薛姨妈笑道:“终究是自家姨妈,色色都想着宝丫头。只如今还是客边,也不好管姨夫家的事的。到底探丫头如今管了家,姐姐防着些!”

王夫人道:“正是愁这个呢,到底是赵姨娘生的,环儿如今也如宝玉一般了,越发显得赵姨娘得了势了。”

薛姨妈笑道:“姐姐也不用这么愁,只冷眼瞧了,若是探丫头偏了赵姨娘,姐姐倒可说话了。”

王夫人先还不解,略一想,便笑道:“妹妹说的正是呢,可不我这病一场,越发糊涂了。”

薛姨妈笑道:“如今娘娘在宫中正得宠,宝玉也跟着老爷上进用功了。姐姐很不必多虑,只越发要保养好身子,我和宝丫头得空时自会多陪姐姐的。”

王夫人听了,笑了笑,略坐了,方扶着金钏儿慢慢回去了。

宝钗却走出来,对薛姨妈道:“妈,人家都撵咱们了,咱们怎么还要住在姨妈家,我都没脸再去了。”

薛姨妈忙拉了宝钗到里屋道:“我的儿,这话只在心中说说即可,千万再别说出来了。”

因叫宝钗坐下,才道:“妈也不是没脸的人,还不是为了你和蟠儿。”

宝钗犹气道:“咱们家在京中也不是没房子,家里也不是没银子,我和哥哥也不会饿死冻死,赖在这里什么意思!”

薛姨妈忙道:“我的儿,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先消消气,听妈说给你听。”

宝钗道:“妈不说了,我如何能消气。”

薛姨妈道:“咱们家是皇商,在金陵也是巨富,只在这京中王候将相遍地是,咱们家的那几两银子便说不上嘴了。到底是商人的身份,若搬出去住了,只怕就更没有官宦人家相来往了。住在你姨妈家,到底能跟着结识一些官家太太夫人的,到可让人知道你的出众,于你姻缘大有好处的。”

宝钗听了,心中的怒气方渐息,却还问道:“我的姻缘,妈不是早就说了。不然为何托赖和尚的话儿,打了这金锁让我成天戴着。”

薛姨妈笑道:“我的儿,你姨妈小时候就极喜欢你的。前些年见老太太接了林丫头来,好象有配与玉儿的意思。你姨妈便传信给我叫给你打了这金锁戴着的。只咱们也不用太实心眼了,这玉又不是宝玉一个人有,若能嫁个比宝玉还强的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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