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抬头看,却见紫鹃和若智还在旁边假山,低着头说着什么。不禁又相视一笑。
水溶笑道:“你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好的,我也才略放些心。”
黛玉道:“我只拿她们当姐妹,难为她们都一心为着我,竟比我自己还经心。”
水溶叹道:“若智若愚两个也是我的好兄弟,这次也为我受了伤。”
黛玉道:“正是呢,有的人是亲人却天天想着算计你害你,有的人不是亲人却天天想照顾你关心你,宁不叫人感叹。”
水溶道:“你那里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是气不过的。哪天倒要叫她们尝些苦头。”
黛玉却摇头:“罢了,她们也并没有害到我,说起来都是外祖母的子孙,倒想叫外祖母过些清静日子。”
水溶定定的瞧着黛玉,英挺的双眉紧锁,坚定地说:“雪弟这样顾虑她们,她们未必会收敛。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雪弟一丝一毫,以前的也罢了,只往后若再有这样黑心的事,我必饶不了她们。”
黛玉含笑迎着水溶的眼神道:“溶哥哥的话,我总记在心里的。溶哥哥放心,雪弟也会保护自己的。她们不过惦记着我的一点银子,倒也不敢怎么放肆,且有外祖母护着,明着讨好我也是有的。迎春姐妹她们的日子还不如我呢,我倒是想着若有一天能带着她们一起离了贾府,过清清静静的日子才好。”
水溶微笑:“自己这样倒想着顾及别人,可见你的心是最真的。不过姑娘家都不会在家里呆一辈子的,终是要嫁人的,倒不用顾着那么多。”
黛玉脸飞红道:“谁跟你说这个来着,也不怕人羞。”
水溶笑道:“这有什么,我回京后就跟母亲说过你了,舅舅回来也跟母亲说过咱们的事了,母亲也是愿意的,只要等你满了孝及笄后就行聘嫁之礼的。就怕你不愿意!”
黛玉脸已发烫,心中却是大石落地,十分快意。口内却嘟着道:“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愿意怎样,不愿意怎样?”
水溶仍微笑,神情却十分郑重道:“我知道雪弟一定是愿意的,若不然,我活着也没趣了,只是个没心的人罢了。”
黛玉了然,心证,意证,是证,云证,已立足境,坚定地道:“溶哥哥,没有若不然。只有一定。”
两人的眼神都那样透澈而深情,坚定而从容。
大海小海却跑进来了,指着太湖石叠成十二生肖假山,这个说这是老虎,那个说这是牛,吵吵嚷嚷,甚是可爱。
黛玉抬脚走过去,笑道:“大海,小海,谁能把十二生肖都找出来?”
两个小孩都道能,黛玉因叫他们试试看谁找的最快,逗着大海小海玩。
黛玉也不过十三岁,在义父义母家里倒略显了些孩子气。水溶看黛玉这样高兴也跟在后头哄着大海小海玩。
大海小海孩子气,爱抢着东西玩。一会子都要黛玉牵着,一会子又都要水溶牵着,一会儿又要去钻假山玩,十分的玩闹。若智紫鹃都跟着玩笑。
郁如宇夫妇站在园子口看着,互相看了一眼,不说什么,只会心地笑了。
水溶直在郁府呆到近晚,因郁如宇的催促,又怕母亲挂心,才依依不舍的回了王府,还道明儿再来。
黛玉也是恨不能与水溶永远在一起,好在明儿还能再见,义父家又十分自在,便十分愉快地住在了郁府。
一觉睡的十分香沉,竟无一个梦。早晨醒来时,已是时。紫鹃才服侍了黛玉洗漱穿戴,小蕙就端着一碗羹汤端了过来。道:“二奶奶叫人送了这西洋参桂花莲子羹来,叫姑娘先用了。”黛玉忙道谢,紫鹃忙接了服侍着黛玉用下。小兰就拉了紫鹃去用早膳。
黛玉也在园子慢慢地走了一圈,仰头看看高高的玉兰,弯腰看看已经有小花蕾的菊花,深深呼吸自由的空气。
一时紫鹃就来陪着黛玉到憩园给义父义母请安。
郁如宇夫妇关切地问了许多可习惯可睡好之类的话,黛玉只道很好。
郁如宇见黛玉气色果然很好,又嘱咐几句,方去上朝了。
郁夫人拉了黛玉到身边笑道:“黛儿,到底江南米水养人,虽都是素服,却还是出众。今儿这身葱绿更显灵秀。”
黛玉笑道:“母亲,黛儿哪及母亲,瞧母亲的雍容气度才让黛玉折服呢。”
郁夫人听了直乐,道:“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是再不错的,就是说话儿都让娘心里面甜滋滋的。”又站起身拉着黛玉道:“这时候外面的景色最宜人,咱们也不在这屋里闷着了,也陪着我说会子贴心话。”
母女两个出了憩园,随处逛着。
郁夫人有时问些贾府里的事,有时也告诉黛玉她从前的一些趣事憾事。说着说着却说到了水溶家里的一些事。
倒象是解答黛玉心中的疑问似的说了一些事。
水溶父亲叫水锐,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水溶原还有一个哥哥叫水润。当时先皇有许多贵妃皇子,只最宠的还是知书贤淑的晴贵妃。水锐和当今圣上便是晴贵妃的两个儿子,因聪慧远识而深爱先皇喜爱,便引来其他贵妃皇子的忌恨。
一日先皇因有人进贡了十分难得的北极熊掌,因叫御膳房做了羹汤叫给当今圣上送去。谁知恰好那天水锐携了水润去当今圣上府中,当今圣上因水润就要十岁生日了,因赏给水润喝,水润却非要父亲喝一口才喝,可怜水锐水润父子两个只喝了一口命中毒身亡。
那时水锐不到三十岁,北静太王妃伤心欲绝,大病了一场,好容易因着有水溶才让她活了下去。
先皇震怒,虽查出了下毒的皇子,终究也失去了一个心爱的儿子和孙儿。
晴妃也因痛失爱子爱孙,大病了一场。现在也已成了太后,当今圣上对她也是无不听从的。
圣上登基后就封了水溶为北静王,那时水溶才七岁。
水溶十三岁前,都随着母亲在宫中跟太后生活,衣食住行,教习骑射均不比皇子差的。圣上和皇后均十分宠爱水溶。
水溶从小就聪慧过人,自十三岁后自搬回王府,当家处事,赏罚决断,竟没让太妃操心。
郁夫人断断续续的说,时不时擦擦眼泪。黛玉听的只泪水涟涟,深深为着水溶悲痛。
郁夫人擦了泪,叹口气,道:“黛儿,娘原本不想说这些伤心事,只想叫你知道一些北王府家的事情。知道水溶是个刚强有担当的孩子,并不是因为他王爷的身份。”
黛玉只点头,眼眶儿却是红的。
郁夫人拉着黛玉道:“黛儿,水溶这孩子的好也不用我来说,连你亲爹也是说他好的。我们都很愿意你们能成一对儿。”
黛玉羞红了脸低头道:“女儿只听爹娘的安排。”
郁夫人笑了,道:“如此,就甚好了。”
母女此时已在朵朵园的小亭子里坐着了,亭子临水而筑,荷叶越发苍翠,挤挤挨挨,却有一朵一朵的小莲蓬静静立着,清香满怀。
直到吃了午膳,水溶仍未来。黛玉因想着是否也如昨儿一般待到午后才来,便照常歇了午觉。
醒来后才和紫鹃收拾了,文欣却来请道:“娘叫妹妹就过去。”
到了憩园正房,却见有一位鹅蛋脸****坐在上座,郁如宇夫妇倒坐在下首客座上。
正想此****气度不凡不知何人,郁夫人却站起来携着黛玉的手到****前道:“黛儿,快拜见北静王太妃。”
黛玉心中一惊,忙上前大礼参拜。
北静王太妃却温和一笑,站起身,双手扶着黛玉起来。上下细细打量了黛玉片刻方笑道:“黛儿,果然超逸脱俗。”又转向郁如宇夫妇道:“恭喜哥哥嫂嫂添了这样一个好女儿!”
黛玉羞涩的笑着,只不好说话。
北静王太妃又笑道:“黛儿,早就想来看看你了,偏溶儿事情多,一刻也不叫我放心的。今儿一早溶儿就要来的,我怕他还没好齐全,逼着太医和追风道长给他又会了诊,都说底子好,又调养的好,都无大碍了,才放下心。又叫若智若愚强按了溶儿在家,让追风道长用那橄榄油调了药汁子,给溶儿脸上抹着好消那伤痕。午后才欲来,却让九皇子绊住了。溶儿不能来,我就先来了。”
郁如宇夫妇也瞧着黛玉笑道:“太妃倒该把溶儿锁在府里,别叫他来扰黛玉,叫我们做爹娘的都不得和自己女儿亲近。”
黛玉脸早红透了,越发显得健康红润,只道:“爹娘说笑了,黛儿草木之人,承王爷不嫌卑微,频为照顾,黛玉已深感不已。王爷才好些,原该在王府里仔细调养,也好让太妃安心。”
太妃笑吟吟的瞧着黛玉,道:“瞧你这丫头,说话这样伶俐,又象是自责似的,溶儿那脾气我还有不知的吗。知道他喜欢扰你我倒是高兴的很呢。只以后在家里时别这样见外,你如今已是哥哥嫂嫂的女儿,我也就先做你的姑妈吧。倒也预备了见面礼的。”言罢,随手从旁边的大丫头手中拿过一个锦盒放在黛玉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