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忙双手接了,打开看时,却是一只九凤衔珠飞天金钗,每只凤眼俱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凤尾间或是红蓝宝石,中间总领凤嘴却衔着滴水明珠坠一颗猫眼。
郁如宇夫妇看了大惊,站起道:“怎么竟是当日太妃大婚时,先皇太后亲赐的九凤衔珠飞天金钗。”
黛玉见时就觉珠光宝器,此时听了,更觉意义非常,不敢收下。敬道:“太妃的心意,原不该辞。只黛儿也知这个凤钗实是太贵重,实不能收。”
太妃却笑道:“这有什么,原我也不过是想留着给溶儿大婚的。现有了黛儿,觉得倒很配,黛儿若不收,难不成还要姑妈带到棺材里去吗?黛儿只收下就好。”
郁夫人也笑道:“黛儿,别推辞了,就按太妃的意思收了吧。明白了太妃的心意就好了。”
黛玉哪里不明白太妃的心意,在太妃是以此表了心意,在黛玉是只要有了心意即已满足了。
黛玉笑道:“太妃,这凤钗黛玉收下了,只还求太妃保管。黛儿很怕带回去被人偷了。”
太妃笑道:“黛儿放心,这样东西没人敢偷的。偷了不但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的,只怕合家都是难逃的。”
黛玉听了方拜谢郑重收起。
太妃又拉了黛玉细问了在贾府的吃住饮食情况,黛玉一一答了,又称一切都很好。太妃又微笑道:“早就想接你到王府里去住几天,总有一些王孙公子来找溶儿,圣上和太后也常打发皇子来看溶儿。黛儿这样人品若被他们瞧见了,可不要有一堆烦事。倒不若你义父义母这里,清静多了。”说着又对郁如宇夫妇道:“哥哥嫂嫂以后常打发人去接黛儿来住,我以后也只到这里来瞧黛儿。”
郁如宇夫妇自是乐呵呵的应了。
黛玉听着太妃和郁如宇夫妇关切温暖的话儿,心里面直觉自己何其幸运,能得到这样多真心的关怀,孤独飘零之感早已消失怠尽。
这个下午水溶没有来,太妃却亲自来看自己,带着这样美好的心意,直让黛玉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临睡前,滴滴答答地下了一阵小雨,落在院子里的那棵玉兰上,沙沙作响。清爽的风儿吹走了暑天遗留的最后一丝躁热,沉静、充实、灿烂的金秋已然来临。
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喝了精心熬制的早膳,黛玉携着紫鹃到憩园给义父义母请安,送了义父上朝后,就挽了郁夫人的胳膊,在怡园里逛。黛玉的心情甚好,与郁夫人说谈许多有趣的事情。郁夫人笑咪咪的听了,因听黛玉所说的有趣的事情都是儿时父母俱在时的,心中对黛玉又多了几分怜爱。便笑道:“听说你外祖母家里倒有几个孙女是顶好的。”
黛玉也笑道:“娘,你怎么知道的。正是有三个姐妹与黛儿都住在外祖母跟前的,迎春二姐姐,探春三妹妹,惜春小妹妹,都对黛儿好的很。大姐姐如今已做了娘娘了。还要回来省亲的。”
郁夫人笑道:“听说还有一个薛家姑娘也住在那里呢。”
黛玉笑略淡了,道:“那是二舅母的姨侄女,才貌都是胜过黛儿的。如今一家子都住在二舅舅家的。”
郁夫人笑道:“不管是男是女,这德都是第一位的,凭她怎样才貌,这心术不正都是要不得的,况原就是商人出身,哪里比得上我的黛儿心思纯厚且又是世代书香熏陶出来的。”
黛玉也笑道:“娘又夸黛儿了,黛儿的脸皮都要被娘夸厚了。”
郁夫人笑道:“娘并没有夸,只是说的实话罢了。不说这个了,听得说黛儿的琴技极好的,倒很想听听。”
黛玉笑道:“那点子雕虫小技哪能说好,不过闲时解闷罢了。只是若能入得娘的耳,便是黛儿的孝心诚了。”
就有丫头子从屋里抱出琴来,香草香叶搬了椅子让郁夫人坐在园内。
黛玉洗了手,又点了点,方坐在绣球花前轻抚起七弦琴。
金色的秋阳,静静的园子,清泉般的琴音流淌在每个人的心田,舒展熨贴。
一曲暂歇,就有文欣笑容可掬地走到郁夫人身边道:“娘,媳妇听了妹妹一曲流水,只觉身心舒畅,如听仙曲似的。妹妹小小年纪,这琴艺倒不在大嫂之下。”
郁夫人点头笑道:“如月从小起就喜抚琴,竟似视琴如命般。琴技自非常人能比,只不想黛儿竟也不差什么。”
黛玉笑道:“怪道前两天晚间,隐约有琴声传来。竟是大嫂子抚琴的,那琴声才是仙乐,哪是黛儿能及的。只怕大嫂子嫌烦,不然定要去讨教一二。”
郁夫人笑道:“这样正好呢,你大嫂子因坐了胎,把家事托给了你二嫂子。这些天总闷在家里,倒是抚琴解了不少闷,你去找她切磋琴技倒很相宜。”
文欣也笑道:“你大嫂子脾气是最好的,不比我毛毛躁躁,什么都不通。见了妹妹也精通琴艺,哪有不欢喜的,只怕这会子就要寻着琴声找妹妹来了。”
可不是园门口如月扶着知音、通韵两个丫头慢慢的走进来了。
这里都乐了,都道文欣最能讣卦的。
黛玉连忙上前迎接。
如月来到郁夫人跟前先行了礼,就有丫头搬了奇子来让坐。
如月因笑道:“才刚是妹妹抚的琴吧,好久没听到过这般清远的琴声了。以前还是未出嫁时常和贾家大小姐一起抚过琴的,如今已成娘娘了。”
黛玉道:“大嫂原是认识大表姐的,我倒没见过,只听得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精通的,琴艺尤绝。”
如月点头道:“正是因为琴艺才得选为才人的。”
郁夫人笑道:“琴艺只怕还是不及你大嫂子。不过你大嫂子没被送进宫里,被我抢来了。”
如月圆润的脸庞略现羞色,道:“娘又拿媳妇取笑了。如月的琴艺哪能与娘娘相比。”
黛玉笑道:“大嫂子不必过谦了,妹妹改日是要上门讨扰的。幸而被娘抢来了,不然这样的好嫂子哪里去寻。”
如月含羞笑道:“如月能有娘这样的好婆婆,才是几辈子的福份呢,比亲娘还亲些。”
文欣也笑道:“我也是个有造化的,有这样好的婆婆和大嫂子,现在又有了这样神仙似的妹妹!”
黛玉才要说笑,郁夫人已先笑道:“罢了,罢了,咱们这里别互相夸赞了,亏得没外人,不然倒要叫人笑掉牙的。”
黛玉笑道:“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哪会笑话。”
郁夫人道:“我原就喜欢女儿,现有了你们这三个好女儿,又知书达礼,又心善孝顺,个个又这样美貌,我如何不喜欢。”
一句话说心黛玉如月文欣都有点子羞,又都十分喜悦。
一家人女眷又聊了会子家常,郁夫人方携着文欣到前厅去处理些家事,如月却仍坐着,说要与黛玉聊聊解解闷。
因见文欣离了园子,如月方笑着对黛玉道:“妹妹,别瞧你二嫂子那模样能干爽利,却是直肠子,心又热,最是好相与的。我倒是有点眼高,面热心冷,轻易不好相处的,妹妹可别怕我。”
黛玉笑道:“大嫂这样说可见也是个直肠子,妹妹哪里会怕。前儿妹妹才见大嫂时,就觉得大嫂十分可亲呢。”
如月只瞧着黛玉纯真的双眸微笑点头,因和黛玉聊起了琴艺。才知黛玉只是四五岁时由贾敏教会,也无拜名师,便十分惊奇其琴艺。又叫黛玉抚了一曲,略指点了一些指法技巧,黛玉果然觉得大有进益。忙要拜如月为师。
如月只笑着摇头道:“只是喜欢妹妹清灵的琴音,不过说些自己的小见识,怎能为师。只妹妹不要笑嫂子好为人师才好。”
黛玉笑道:“嫂子还自谦虚,黛玉心里只当嫂子为师了。只嫂子也别嫌妹妹愚笨,倒要多加指教才好。”
如月还只微笑,也不多言,仍和黛玉讲了些琴艺之道。直到午膳时分方才停歇。
才吃完午膳,黛玉回怡园,闭着眼睛歪在里间榻上,紫鹃在外间与小兰小蕙说话儿。
黛玉因想着今日水溶不知能不能来,便不由轻轻叹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话音刚落便听到水溶的声音笑问:“谁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黛玉不想水溶此刻就来了,羞的用帕子遮了脸,佯装睡着。
水溶进来见黛玉装睡,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想着话题逗黛玉讲话。黛玉只忍着笑不理,水溶心中一动,因正色问道:“黛儿,近日,你们扬州出了一件奇事,你可知道?”
黛玉见他说的郑重,又且正言厉色,只当是真事,因问:“何事?”
水溶见问,便忍着笑顺口诌道:“前儿你生日捐了三百多万两银子,普慧大师已修了多座桥,什么玉板桥,玉带桥,玉林桥,竟说不清有多少,银子还多,又清了河里的淤泥,光那些淤泥就堆成了一座大山。普慧大师因叫人在山上种花植树,修亭筑园。给这座山命名为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