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渌道:“果然这样,那何不就找你那小婶子说说去。”
贾珍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哪里能同小婶子说上话呢,就是见上一面也是不容易的。”
水渌道:“哦,原来你们贾府还真有这么多礼仪讲究呢。不知这当家小婶子是谁?”
贾珍笑道:“回世子爷,下官小婶子姓王,是王子腾的妹妹。”
水渌听了皱眉道:“这么说,真的没办法了?”
贾珍沉默了半晌道:“若说办法倒还有一个,薛家太太和这王夫人是姐妹,若是找了薛家太太或可商量出办法来。只可惜薛家大公子不在家,没人托话了。”
水渌笑道:“是了,我怎么忘记薛家和你们贾家原就是姻亲了。这倒好办了。”
一时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即刻找来了赵四,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般。
赵四听了点头哈腰,忙回去叫娘子到贾府走一趟。
这日下午,王夫人手里握着好容易才找到的宝玉的那块玉躺在竹榻上正烦闷。丫头报姨太太知来了。
就见薛姨妈提着一盒子东西走了进来,笑道:“姐姐,如今天热,只怕姐姐味口不香。我给带了点子开胃去暑的补品来给姐姐了。”
王夫人已坐了起来叫丫头看座上茶,因笑道:“自家姐妹,来一起说说话就好了,还送什么东西。”
薛姨妈笑道:“也没特意去买,原就是家里有的。只都是上好的才拿来的。”
王夫人因笑了笑道:“唉,整日介操不完的心,纵吃这些也不知有什么用。”
薛姨妈笑道:“姐姐也不必很烦,宽宽心,过去了自然就好了。”
王夫人叹道:“唉,我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薛姨妈笑道:“啊哟,姐姐,小孩子家一时任性淘气尽是有的,宝玉又知书又守礼,长的又好,又孝顺,比我那蟠儿不知强千倍万倍。姐姐怎么还嫌不好!”
王夫人笑了笑道:“我只怕宝钗会生气。”
薛姨妈笑道:“宝钗那孩子的脾气姐姐还不知么!纵有委屈也强忍着再不让人操心的,且姐姐又这样疼她。”
王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因问道:“蟠儿那孩子在外头可好?可有信捎回来?”
薛姨妈笑道:“前阵子捎信了,说是很好呢,我算计着这个月就该回来了。”
王夫人笑道:“这就好,出去一趟也不容易,好歹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了。”
薛姨妈也笑着点头说是,又道:“姐姐,我有件事儿想请姐姐帮忙。”
王夫人忙笑道:“自家姐妹有事尽管说,不用这么客气。”
薛姨妈因笑道:“姐姐是知道的,我那蟠儿前阵子和东平王府走的很勤,那东平王府还派了人帮着蟠儿去南边进货。”
王夫人笑道:“嗯,我也高兴呢。蟠儿这孩子到底转性了,还结交了东平王府。”
薛姨妈笑道:“姐姐说的是呢,家里没了皇商的身份,好容易攀上了东平王府,可不能怠慢了。”
王夫人点头道:“是呢,这东平王家前些年和咱们家也是常有来往的。只因了些事这一二年间才疏远了些。既然蟠儿结交上了,素日里越发要勤谨些,年节下该打点的都要打点了才好。”
薛姨妈笑道:“可不是呢。东平王府如今就有一事来找我求姐姐来了。”
王夫人问:“倒不知什么事,东平王府竟要来求我?”
薛姨妈笑道:“那东平王世子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妙玉在咱们园子里,因慕着妙玉美名,想见一见。”
王夫人点头道:“怪道前阵儿来找老爷说要去园子里看看的。只老爷没同意。”
薛姨妈也笑道:“正是呢,这东平王世子不知怎么的就对这妙玉上心了,日夜茶饭不思,竟卧床病了。东平王妃心疼的了不得。因托了个婆子来找我求姐姐。”
王夫人想起早间在栊翠庵的事情,心中就有气,道:“哦?这妙玉真是艳名在外了,偏也勾引得世子神魂颠倒的!”
因问道:“可是想到咱们园子里去看那个妖精?论理东平王府咱们也得罪不起,只是姑娘们住在园子里,也不能让东平王世子就到园子来。”
薛姨妈笑道:“不是想来园子里。东平王妃说了,只要姐姐通融通融,把那妙玉送到东门外过了小丘庄就可了。”
王夫人一愣道:“怎么倒要咱们送出去,且无缘无故的怎么送?只怕那妖精不肯。”
薛姨妈笑道:“这也容易,我都替姐姐想好了。明儿我打发一个伙什的婆子来说牟尼院打发人来接妙玉回去,姐姐只须装做不知,就让她接走便是了。”
王夫人想了想道:“妹妹可得找个办事稳妥的婆子才好,可别生出事端。”
薛姨妈笑道:“姐姐放心,只要送了妙玉出了东门,东平王府的人就在小丘庄等着了。必不会出事的。”
王夫人又想了片刻道:“这样也好,我正后悔请了这样妖精似的人住进了园子里,别回头又把宝玉给勾引坏了!到时若她不肯去,我就趁势撵她走,看她还好意思留在园子里。”
薛姨妈笑道:“姐姐说的是呢!东平王妃说了,若妙玉去解了世子爷的相思病,日后必重重谢咱们,让东平王在皇上面前替咱们两家多美言几句。”
王夫人笑道:“若这样就更好了,咱们家里又多了一层依靠了。”
回去后,薛姨妈就如此这般的吩咐了自己店里的伙计夫妇扮做车夫和婆子,来日到贾府假冒是牟尼院打发来接妙玉的。
第二日一早,妙玉已收拾好东西,正打算一早就回去的,忽听人来传话道牟尼院派来接了,只奇怪自己并未送信给牟尼院,怎么师姨倒派人来接了,心中还赞师姨神机妙算呢,便叫丫头婆子把收拾好的箱笼物件一一抬上车。探春姐妹得知妙玉要回去也都来相送。
一时宝玉也来了,道:“妙玉姐姐,可是昨儿太太得罪了姐姐,姐姐生气要走了?”
妙玉并不说话,看也不看宝玉一眼,对宝玉的问话仿佛没听见一般,不答一句。
宝玉讪讪的,因要帮小纱儿提东西。
妙玉清眉微蹙只对丫头婆子道:“别让旁人碰我的东西!碰过的就是烧掉也不能让别人拿去了。”
宝玉一怔,忙收住手,退到探春姐妹身后,呆呆的看着。
只王夫人未料到妙玉早已打算搬走,见妙玉搬了许多的东西上车也不好说话。妙玉冷冷的从王夫人身边走过,也不行礼告别,竟象没看到王夫人一般。
一辆大车停在荣国府大门外,只了车夫和一个婆子等在车旁。妙玉带着丫头嬷嬷坐上车上,见车子离了宁荣大街向外驶去,也没在意,只坐在车内闭目念经。
突然听得小纱儿道:“小姐,怎么不是去牟尼庵呢,这是哪里啊?”
妙玉一惊,忙挑起车帘往外看,果然不是去西门牟尼院的路。只见人迹已稀,前边远远的倒有一片小树林,忙喝令停车。
车夫就象没听见一般只扬鞭策马,要往那小树林奔去。
妙玉心知不好,忙挑起车帘,道:“停车,再不停我就跳下去了。”便做欲跳状。
车夫略一愣神,妙玉便眼一闭纵身要往下跳,小纱儿正惊呼。忽然跑来了一匹白马,马上一背剑白衫公子伸手揽过妙玉抱到马上,才勒马停下,自己翻身下马。
那车夫见妙玉被掠,大惊,也忙勒马停车,还想找白衫公子理论。
白衫公子不待动手,拔剑一晃,便指向那车夫的喉咙,喝令车夫下马。妙玉的两个嬷嬷和小纱儿也拉着那个婆子喝问是谁。
车夫吓的屁滚尿流,忙下马跪地求饶,那个婆子见势不好也忙磕头求饶。
白衫公子剑指着车夫,道:“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逼一个弱女子跳车?”
那婆子哭道:“公子饶命!我们夫妻也是受了主子的命令,不得而已才做这事的。”
白衫公子冷冷的问:“什么主子?什么命令?说清楚!”
那婆子忙哭道:“回公子,我们夫妻都是那薛家的奴才,只受命把姑娘送到小丘庄给东平王世子。”
白衫公子冷声问:“哪个薛家?怎么要把好好的姑娘送给那个淫贼?”
那婆子忙哭道:“回公子,是贾府的亲戚薛家!奴才只知受命把姑娘送去,别的一概不知了。求公子饶过我们夫妻!”
白衫公子冷笑道:“那薛家可是有个叫薛蟠的?”
那婆子忙哭道:“回公子,正是我们家的爷!还求公子饶命!”
白衫公子冷笑道:“饶不饶命,还要看姑娘怎么说。”
那婆子夫妇,忙又朝妙玉磕头求饶。
白衫公子转头问妙玉道:“姑娘,怎么处置?”这一转头就看见了妙玉梨花带雨的清丽姿容,怜惜之下,心中爱慕之意顿生。
妙玉原想冒死跳车的,却不想被这白衫公子救了。惊魂还未定下,听得这婆子说的缘由,才知道原来是东平王府和贾府勾结了设计来害自己。心中恼怒之气难抑,又想到自己差点入虎口,心中又后怕不已,便不觉伤心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