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一席话倒提醒了贾政,忙下了帖子叫人去请贾雨村来府商量。
探春在一旁忍不住劝道:“父亲,女儿还有一句话想说。女儿虽未见过贾雨村,却觉此人不是善类。父亲可知他为了大老爷看中的几把扇子而把一个少年逼的倾家败产,死活不知了?”
贾政大惊道:“怎么有这种事,我竟不知!”
贾环在一旁道:“父亲,这事儿子倒是知道祥情的。”遂一五一十的把贾雨村和贾郝倚势强索石呆子古扇一事告诉了贾政。
贾政听了心惊肉跳,不停跺足叹道:“我们大老爷忒糊涂!我竟不知贾雨村也是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可叹我也是个糊涂不识人的!唉,若然这些事被翻了出来可是了不得的!”
探春道:“父亲还有一事不知呢!这贾雨村的夫人就是当年薛大哥犯了人命抢来的丫头香菱母亲的丫头呢!”
遂又把那日灌醉娇杏所说的话和春竹在外打听来的香菱的身世说给了贾政听,末了又道:“父亲,象此等忘恩负义,不择手段的人如何能交?咱们家若真出了事,父亲别指望他能雪中送炭,只怕更要落井下石的。父亲此后还是不要和此人来往才好!”
贾政深以为然,点头不语。
果然,快近午饭时,送帖子的人才来回道:“奴才没见着贾雨村贾老爷,等了半天才有个管事的说贾雨村老爷正忙,等过些日子得空了再来回拜老爷!”
贾政、贾环听了甚是意外,不由只觉事情不妙,竟没心思吃饭了。
探春也觉不好,只看着贾政神情萎丧,心中不忍,强笑劝道:“父亲,如今事情还未有定,愁也无益!越该养足精神,早做准备,多想办法才是!咱们家还有南安郡王、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位世交公侯,父亲还可去走动走动,想想法子。再找人进宫问问娘娘的主意才好。”
贾政无奈的点点头,道:“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连着几日,贾政忧心忡忡,忙着到各王府世交公侯处去走动,探听情况,却觉京中各处均甚为小心避讳,不敢多事。
贾政越发觉得心中难安,又去问贾珍想法子。
贾珍听说是问妙玉之事,只说什么也不知。
贾政因劝贾珍此时非常时期,少到东平王府走动。
贾珍不以为然,只道大丈夫处世,要把握时机,博上一把。此时东平王风头正健,自己正是出力的好时机。反倒说贾政太谨小慎微,瞻前顾后!
贾政见贾珍不听劝,满是瞧不上自己的语气,倒得了一肚子的郁闷。无他法可想,便来王夫人屋中。
王夫人才喝了药,正躺在竹榻上,正呆呆地看着手里握着宝玉的那块玉,连贾政进来了也没发觉。
贾政看着王夫人面黄肌瘦,两鬓斑白,呆呆的神情竟与贾母相差无几。心中虽也厌恶她素日的为人作派,到底几十年的夫妻,又给自己生了几个孩子,一种复杂的怜悯之情便在心中升起。
贾政坐在一旁,金钏儿奉上茶,便去给王夫人敲腿。
贾政沉默了一会才低声对王夫人道:“夫人,明天到宫里去看看娘娘吧!”
王夫人半天才悲声道:“娘娘?娘娘也不能找到宝玉!”
贾政心中也难过,道:“唉,家里要出大事了,你去宫里找娘娘探探皇上的口风吧!”
王夫人面无表情,喃喃道:“大事?什么大事?比宝玉还大?”
贾政道:“早上忠顺王府的人奉圣旨来查问妙玉的事了,说妙玉从咱们家搬出后并没有回牟尼院。如今还不知妙玉在哪里,若出了事,咱们家都逃不过的!”
王夫人喃喃道:“妙玉出什么事了?怎么到咱们家来找妙玉了?应该到东平王府去找啊!”
贾政一听,大声惊问:“你说什么?为什么该到东平王府去找?”
王夫人吓的一哆嗦,好象才醒过来一般。金钏儿也吓的脸色发白,不敢抬头。
贾政急道:“皇上正下令忠顺王府彻查妙玉的下落,妙玉去哪里了?夫人若知道赶快说了,不然可就要出大事了!”
王夫人愣了好一会子,方才串起贾政方才说的话,才明白皇上是在找妙玉。心中才着慌起来,支支吾吾的说:“妙玉,妙玉是东平王家的人接去了。”
贾政急问:“那怎么迎春她们都说是牟尼院里的婆子接走了呢!”
王夫人吓的脸色发白,不敢言语,金钏儿心中如捣鼓,望着贾政正想说什么。
忽然赖大家的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惊慌失色的大喊:“老爷,不好啦!外头许多的官兵把咱们家围住了!还点名叫老爷到前头答话!”
贾政心中一惊,早吓的面色发白,手中的茶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慌忙站起来只觉得腿脚发软,扶着赖大家的便往外走。
才出王夫人房子,贾环已跑着上来了,忙也扶着贾政往荣禧堂赶去。
只每到了处院门口,就见有官兵把守,贾政已吓的六神无主了。
待走进荣禧堂里,只见忠顺王正坐在上头,赵堂官站在下首,屋子里还站了许多的官兵。贾琏贾郝等贾府之人俱已跪在一旁。
贾政忙向忠顺王跪下,颤声道:“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贾环等也忙伏跪在地。
忠顺王面无表情,只转头对赵堂官示了意。
赵堂官便冷笑道:“老大人,前儿下官便来问老大人妙玉的事情,老大人只说妙玉是被牟尼院接走了。如今下官那里已查到了那个婆子和车夫,问得了许多骇人的内情!哼,这妙玉姑娘的事情可与贵府大有牵涉呢!我们王爷也不敢擅自做主,回禀了圣上后、如今才亲来宣旨了。”
贾政贾郝等都吓得面如土色,满身发颤。
忠顺王厉声道:“本王奉旨,彻查妙玉姑娘下落。现已捉得得薛家一奴才夫妇,招供出贾门王氏与其妹妹薛家王氏设计勾结,诓骗掳走妙玉姑娘!现来捉拿贾门王氏并其奴才金钏、陪房周瑞家等人带回审讯!”
贾政听了,差点晕过去。
赵堂官冷笑道:“老大人,怎么还不派人去把令夫人请出来呢!难不成是要下官带人去请。”
贾政才回过神来,低头伏地道:“下官遵命!”遂抬起身,双膝仍跪着,命赖大家的去传话把王夫人等都带进来。
不一会儿周瑞家的、金钏儿都脸色惨白的走了进来,见了厅中的阵势早已吓瘫在地。一旁的官兵早上前套上枷锁拉下去了。
赵堂官见王夫人还没来,才要发话,却见几个婆子用一个条藤抬着王夫人进来了。躺着的王夫双目紧闭。
林之孝家的放下了条藤便跪道:“各位大老爷,太太一直病着。才刚又吓昏过去了!恳求各位大老爷宽限我们太太几日,等……”
话儿还未说完就被赵堂官冷笑着打断了,道:“都这时候了还摆太太的款儿呢,还叫人抬了来!病了?昏过去了?病的真巧,胆儿真小!来人,拿下,全都带到锦衣署!”
一旁的几个官兵“是”的一声,便上来拉下王夫人,戴上枷锁,拖了下去。
贾府的人都呆了,连气都不敢出了。
只见忠顺王慢慢的又道:“妙玉姑娘之事牵涉重大。本王奉旨,彻查期间,免去贾赦、贾政、贾琏、贾珍等职务,并严加看守宁荣二府,所有上下人等随时候审,一律不得乱走!钦此!”
这一番话不打紧,唬得贾政上下人等面面相看,失魂落魄。只得伏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忠顺王也不看贾政等含泪谢恩,只命赵堂官好生看守荣宁二府,不许胡乱混动,不得骚扰内眷。方拂袖离去。
赵堂官送走了忠顺王,便来命手下官兵把贾政等人分别送到各处看守了。
却说忠顺王府是如何查到了那个婆子和车夫的呢?这车夫和婆子又是谁呢,事情还得从原来东平王世子水渌说起。
自从水渌在牟尼院见过妙玉后,就一直垂涎于妙玉的美色,念念不忘。去年冬被马踢伤后,在家中足足将养了三个多月才得下床。稍能活动便又打起妙玉的主意来,派了手下四处打听了,方得知妙玉现就在贾府省亲别墅的栊翠庵里住着。想着自已乃堂堂王府家,贾珍就在自己府下当差,要到贾府弄一个尼姑来还不是易如反掌乎。
起初,水渌随便寻了一日就明堂正道的来贾府拜见贾政,道久慕省亲别墅之名,想求进园一饱美景。
贾政原就是个古板迂腐的人,虽然怕王府的权势,到底园中住着自家众女女孩儿,也知道这水渌最是贪色好淫的,因此就借男女礼节大妨和娘娘口谕为名婉言拒绝了。
水渌被贾政拒绝后仍不死心,又找贾珍想办法。贾珍只摇头说无法可想。
水渌不信只待要生气。
贾珍因陪笑道:“世子爷有所不知,这荣国府里家事全是由我的小婶子做主,如今这园子由小婶子又托了几位姑娘媳妇管着,连我们轻易也是进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