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正自伤心,猛听得白衫公子转头问自己,便强忍住泪水,气道:“这样无缘无故就来害人,真该遭人唾弃!只饶了他们不死,但凭公子作主发落。”
白衫公朝妙玉微微一笑道:“那好,我就替姑娘收拾了这两个恶奴!”白衫公子原本冷傲潇洒,这般微微一笑倒有丝丝的柔情直暖进了妙玉的心里。
白衫公子略一沉吟,便把车夫和那个婆子捆在一起,塞住嘴,推进马车里。
小纱儿和两个嬷嬷也忙扶了妙玉下马站立一旁。
妙玉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一语不发,更显孤寂凄凉。
白衫公子望着眼前这位姿容超绝的冷美人,心中竟有微微的心痛。默默走到身边轻声问道:“姑娘如今想往哪里去?”
一句话问得妙玉强忍下的泪又盈满眼眶,茫然的妙玉悲伤的喃喃自语道:“是啊,该往哪里去呢?又能往哪里去呢!唉,还是回苏州去吧!”
白衫公子心中一颤,轻声道:“姑娘别伤心,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愿一路护送姑娘!”
妙玉听了,抬眼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位救了自己的公子:俊目剑眉,玉立长身,英武潇洒。因想起才刚他拥了自己坐在马上,不禁心跳脸热。想了想,方轻声道:“不必了!公子出手相救之恩已不知如何报答,敢里还能再劳动公子呢。”
白衫公子忙道:“不过举手之劳,何用报答!姑娘如此容貌,就这样回苏州,在下也实难放心的!”
妙玉心中感激,原也怕路上再遇到无耻之徒,只是不想因此而连累了救命恩人,便道:“多谢公子挂心!小女乃苦命漂泊之人,不想连累了公子!
白衫公子笑道:”这有什么连累好说的!行侠仗义本是习武之人应该做的。且我父母早亡,无家无业。也是孤身一个四处漂泊的人,送姑娘也不过是顺路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妙玉见白衫公子说的恳切,便也不再推托,便淡淡一笑施了一礼道:”如此,小女就先谢过公子了。“
白衫公子释然一笑,因让妙玉等上了车子,调转马车自己亲驾着,往南门外码头奔去。
到了京杭大运河码头,便雇了一船,叫妙玉等搬了东西先上船侯着,道自己去处理了那车夫和婆子再来。
妙玉在船中等着,因想着还不知才刚的白衫公子是何人,便跟着他上了船,还在这里等他。虽然看着是个侠义之人,可谁又知道是不是表里如一呢!心里一时间疑猜纷纷,正有些后悔,只见那白衫公子仍旧只身一人回来了。
白衫公子上了船便问妙玉一切可好,见妙玉点了点头,便叫船家启航。沿着京杭大运河直往苏州驶去。
风正一帆悬,徐徐的风带来清凉的水气,看着渐行渐远的码头,妙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倒有些为才刚的猜疑而惭愧。
因用竹雕茶盘托了一个成窑杯子奉茶给白衫公子,道:”公子请喝茶。劳公子相救,还未知公子尊姓大名呢。“
白衫公子忙双手接过茶,笑道:”多谢姑娘了!在下柳湘莲!未知小姓尊姓芳名呢。“
妙玉犹豫了一下笑道:”柳公子就叫小女林妙玉吧。“
柳湘莲笑道:”看姑娘言谈举止都很不俗,连这茶碗这茶盘都非寻常人家能拿得出的,怎么年妃轻轻却要带发修行,姑娘的父母怎么舍得的。“
妙玉收起了笑容,沉默不语。
柳湘莲忙笑道:”姑娘请恕在下无礼,在下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妙玉抬起头,清澈落寞的双眸静静的看向船舷外那滔滔的河水,轻声道:”恩亲安在兮,不知音踪。何处寻觅兮,水复山重。此身归何处兮,只影孤鸿。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爹娘什么样子,也不知爹娘在哪里。“
柳湘莲听了只怜惜的望着妙玉清逸的脸,沉默了半晌,方道:”想来哪有父母不疼儿女的,令尊令堂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妙玉轻轻摇了摇头,道:”唉,有没有父母又有什么关系!我打小就已惯了,倒不觉得怎么样。“
柳湘莲也点头慨叹,问:”那姑娘此去苏州可是找亲戚?“
妙玉微笑着点点头道:”嗯,我的奶妈有个好姐妹就住在苏州。“想起书香、棋风,妙玉的心中就有一种温暖,脸上便有幸福而恬静的微笑。
柳湘莲看着妙玉清逸的脸上忽然有柔柔的微笑,那种美就象莲花映日般心中早已痴了。
沿着水路送了妙玉回到苏州林家祖宅,柳湘莲见棋风待妙玉甚是亲密尽心,方放下心。也不好久呆,便要告辞。
这些日子二人一路风雨同舟,彼此心中都已有情愫暗生。妙玉见柳湘莲要回京去,默然片刻方道:”柳公子多保重!小女受公子大恩,无以为报,只得日夜在神佛面前为公子祈祷了!“
柳湘莲妙目含情道:”多谢姑娘了,姑娘也要多保重!“
倒是棋风瞧出了二人互有情意,只笑道:”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姑娘!只不知公子家在哪里,以后若有事,倒不知到哪里去找公子呢!“
柳湘莲淡淡一笑道:”夫人客气了。如今我不过是个四海漂泊的人,只在京城的时间最长。夫人若有事找我,尽管叫人送信到北静王府即可!“
棋风笑着点点头笑道:”“原来是北静王的朋友!这样倒好了!我这里正有封信想请人捎到京中,不知能否有劳柳公子顺路捎了去呢。”
柳湘莲笑道:“夫人何必客气,在下定会亲自送到。”
棋风笑道:“这封信只求公子送到京城郁翰林家就可了。”说着从袖内掏出一封信交与柳湘莲。
柳湘莲笑道:“原来是送给北静王的舅舅家呢,那倒是熟惯的!”双手接过信收起,便要握拳告别。
棋风又笑道:“多谢公子救下我家姑娘,此去京中,颇费些日子,这里是纹银千两,给公子当盘缠吧!”
柳湘莲虽囊中羞涩,却也不肯收下,耐何棋风坚持要给,柳湘莲无奈只得取了五十两便再也不肯收了。
两厢告别后,柳湘莲便又往京城赶。
仍是坐船沿京杭大运河而上,柳湘莲原是个爽性豪侠之人,素习喜欢舞枪弄剑,结交江湖志士,四海为家。只这回孤身坐在船上,见离苏州越来越远,心中却异常的留恋和不舍,一种牵肠挂肚的情绪难排难遣,心中便升起从未有过的飘泊孤独之感。
这夜,河上月色正好,柳湘莲拿着酒葫芦独自坐在船头对月自饮。突然前边泊着的一艘大船上传来丁丁当当的刀剑之声,又隐约有喊声道:“有强盗,快护好货物。”
柳湘莲素性爽侠,听得说有强盗,便拿起鸳鸯剑上了泊岸往那大船去杀强盗。
上了泊岸正往那大船奔去,就撞见几个强盗抬着一个箱子岸上跑。只箱子沉,跑的甚慢,柳湘莲只紧了几步便追上了。那几个强盗忙放下箱子来与柳湘莲撕杀。哪里是柳湘莲的对手,又兼着听到后头又有人追来喊杀强盗,便虚应了几招,抬腿四下逃了。
柳湘莲便去看那箱子,因那几个强盗放的急了些,箱子已歪在地上,香袋香珠等洒了一地,却露出底下一两柄刀枪出来,月光下射出寒凛凛的光芒。
正有些疑惑,听得后面有打斗声逼近,只见三四个强壮男子正与几个强盗打斗,便纵身上前合围打那几个强盗。
几个强盗腹背受敌,渐渐招架不住,只听了一个强盗作了个手势,几个强盗便转身逃走。
那几个强壮的男子也不追赶,只握拳说了声:“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便去找那只箱子。
柳湘莲正待要走,却听见后面跑来一人道:“可是柳湘莲柳公子?”
柳湘莲惊的抬头一看,原来叫他的人正是薛蟠。柳湘莲在京中时曾也见过几面,不过甚是讨厌薛蟠素日恶习为人,总是躲着的。这会子倒不想在这里遇上了,只得抱拳笑道:“原来是薛大爷,怎么这样巧。”
薛蟠早就爱慕柳湘莲年纪轻生得又美,只恨不得机会亲近的,这会子见了柳湘莲竟似得了宝贝一般,便忙拉着柳湘莲笑道:“啊呀,可不是这么说的。还多亏今儿遇上了强盗,不然哪里能见到柳公子呢!柳公子果然好身手,我倒不知怎么谢了!快咱们来喝一杯!”
柳湘莲笑道:“举手之劳,有什么可谢的!只天已晚了,明儿还要赶路,竟是要早些歇下才好!在下这就告辞了!”
薛蟠忙拉住道:“这可不成,好容易遇见了,公子又帮了大忙,怎能就此走呢!一定要喝一杯!”
柳湘莲无法,只得上船与薛蟠喝酒。不觉喝多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仍在薛蟠的大船上,船已然往京中航行了。
遂无语笑笑,念在不几日就要到京了,便忍耐着同薛蟠同乘一船。
薛蟠倒是一有空儿就来找柳湘莲喝酒说笑,还洋洋得意的把东平王陈管家派的那三四个男子介绍给柳湘莲。柳湘莲听薛蟠说是到南边进了一趟香料丝绸,因想到昨夜的那只箱子便觉奇怪。便留心起船中的箱笼和那三四个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