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点头道:“难得黛儿这份心,倒是行善积福的。林管家跟我说了,都是好的,估摸着能值十万银子呢!”
黛玉一笑道:“黛儿只为爹爹祈福!还要有劳王爷带回去送给老方丈呢。”
贾琏听得谈笑间就捐了几百万两银子,心中十分可惜。便道:“姑老爷好大方,想我是舍不得的。惭愧惭愧!”
林如海道:“琏二爷也是有能为的,如今还有事情交代于你。”说罢拿出一个盒子道:“这里是共是二十万两银票,分成二份,只等我去了,你带黛儿回京交给她外祖母。其中十万是黛儿以后在那里的生活用度费用,若能有余,好歹给黛儿做嫁妆吧。另十万两只给她外祖母,只说女婿不能尽孝,就代你姑母尽份心罢了。这里还有一万两的是给你的,难为你亲送黛儿回家来,又得劳累你带回京去,若有外祖母想不到的,还要劳你媳妇多想着黛儿。”
贾琏颇意外,又不好直接收下,推辞道:“姑老爷,何出此言,如此外道,侄儿不能收。”
林如海道:“贤侄别推辞了,只别嫌少,只是我这做爹爹的对女儿的一番心意罢了。另有要带回去的礼仪土产我也已经叫林枫准备好了。”
见贾琏收下了,林如海道:“好了,如今我就可以放心了。如今累了,你就下去自便吧。”贾琏又说了些恭维安慰的话便出去了。
黛玉早伏在林如海榻上,无声地哭泣,十分哀伤。
阴云渐渐浮上,天竟沉沉的暗下来。
连接着几天,冷冷的风、冷冷的雨,竹声漱漱,花落零零,林如海延挨了几日后,没有熬过清明,终于还是仙逝了。
风雨似人愁,风飘飘,雨潇潇,哀思切切,悲情渺渺。娇花带雨,芳草含泪。
合府尽皆素白,无人不痛,无人不哀。水溶和郁如宇也皆一身素白,整日在林府亲为尽哀。倒是贾琏只早晚露下子面,便不知哪里去了。来往吊唁者甚多,事务甚繁杂,林枫、琴音等合府之人忠心尽责,丧礼隆重井然有序。画影、黛玉等尽日夜在棺前跪伏悲泣。
看到黛玉一身稿素,越发显得清露风愁,弱质纤纤,心中万分怜痛,十分劝慰只不能。只得时时看视,刻刻关心,并不时嘱咐紫鹃给黛玉倒茶倒水,添加衣服。
紫鹃哪里用水溶吩咐,一心儿只在黛玉身上,也是按着点儿给黛玉熬药,常给黛玉拿点心。黛玉哪有肯吃,紫鹃雪雁等十分劝了,方不过只把药喝了。
如此苦撑到第二日寅时,黛玉便晕倒了,水溶也正在旁边守着,不待紫鹃惊呼,便忙上前。只见黛玉花容惟悴,双目紧闭,气息奄奄,任是黛儿黛儿的叫也不醒来。也顾不得许多就忙抱起黛玉向后院奔去。
画影忙叫紫鹃等也紧跟着,因让着水溶到黛玉的卧房。
刚放下,紫鹃就上来拿出玉瓷瓶喂了一丸药到黛玉嘴里,就雪雁手里端温水,轻轻给黛玉擦了擦脸。拉了银白色绵缎绣被给黛玉盖上,又捂了烫婆子。
水溶站在一旁看着紫鹃忙碌,满心的焦虑。
紫鹃见黛玉久不醒,却急起来。
水溶看黛玉虽双目紧闭,脸色却红润起来,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便略略放下心,只紧紧锁着的双眉让水溶心也紧起来。
原来黛玉因跪着一天一夜未睡,又不曾进食,本体弱,又心思悲苦,十分支持不住才晕了过去。幸好有神医的丸药,入口即化,也让黛玉就沉沉地睡着了。
水溶因让紫鹃安心,好好看顾着黛玉,若黛玉醒了便使人立即告知自己。紫娟一一的应着,也十分放心,才慢慢离了黛玉的房子。
因来到挽云轩,给郁如宇问安。天只阴阴地亮,郁如宇也才刚洗漱穿戴好。见了水溶道:“黛儿怎么样了?”
水溶淡然一笑道:“吃了药,只睡了。”
郁如宇瞧着水溶道:“溶儿,一夜未睡?瞧眼睛都有点红了。”
水溶道:“黛儿那样如何能睡,只能陪着她,心中才略好过些。”
郁如宇叹道:“你这孩子,心思虽好,也不能把自己累坏了,你娘就你这么个孩子了,可不能让他担心。”
水溶道:“谢谢舅舅挂心,溶儿知道。不妨事,溶儿身体一向好着呢,且天天习武练剑,不怕的。”
郁如宇道:“今儿事情只怕更多,现还早些,溶儿就在这里歪会子吧!”
水溶看着院中的玉兰伸向天空的枝叶,摇头道:“如何睡得着,只求黛玉平安醒来!”
郁如宇道:“溶儿,我早想问你,往日你娘也有给你说亲,凭人家姑娘如何好,你理都不理就推了。如何今儿却对黛儿如此上心?”
水溶微怔,顺着玉兰花望向天空,喃喃道“为何?水溶也不知为何!”又幽幽道:“往日见的女子也是一些好的,也有漂亮贞静的,妩媚鲜艳的,也好,也美,可那好那美竟似乎与我无关,没有留恋的。倒是见了黛儿却不知为何心里熟悉的很,竟象是有东西牵着,总不自觉的想念她,担心她,又觉得她原来就在我心里一样,不过以前我一直睡着不知道,如今醒了才知道了一般。虽才知道,却再也忘不了,放不下,丢不开了。”
郁如宇听了甚是意外,心中赞许,口内却道:“难道这就是所说的缘份?只是我倒听说黛玉在她外祖母家住了几年,倒是与她舅舅的一个叫宝玉的相处很好。倒不知黛儿的心意如何!”
水溶有些儿意外道:“噢,是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吗?我已见过,也很不俗的。黛儿和那宝玉从小儿在一起,宝玉待黛儿好些也是很该的,谁不愿意对黛儿好呢!黛儿对宝玉好些也是不奇的,从小儿失了母亲,离开父亲,离开家乡,没有亲兄弟、亲姐妹,正是需要特别关心十分照顾的。黛儿与宝玉处得好是很正常的。”
言罢随手拾起了地上的一片白玉兰花瓣,幽幽道:“黛儿的心意如何我也不知,我也不怕旁人笑我。我只做我喜欢做的,我愿意我喜欢黛儿。黛儿若不喜,我就离了远远的看着她。即便以后黛玉嫁给别人,我也当她做亲妹妹,却不会娶旁人为妻了。”
手里拈着花瓣,沉吟道:“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郁如宇静静地听了,不禁道:“溶儿,竟是这样心肠,更是个痴情的了。姻缘自有天数,且不必灰心。倒是这一天,也净够你累着了,快叫若愚来给你打些热水洗洗脸,也换件干净的衣裳。”
水溶道:“劳舅舅关心,我才已叫若愚去请老神医了。只怕一会子就要来了。且到舅舅这里喝口茶!”
一席话,让立在院门口的琴音并紫娟听得又赞又叹又悲又喜。
原来琴音因给郁如宇送早点,只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得郁如宇问水溶为何为黛玉上心,便不由的驻足细听。
水溶刚离开黛玉房子,紫鹃又不放心,因想请水溶找神医来看看方妥,便吩咐了雪雁好好守着黛玉,自来找水溶。就看到琴音停在外头,便也停住,听了水溶的一席话。感叹着方折回黛玉房里了。
琴音擦了擦眼泪,方才领着小丫头带着茶水点心进去了。
这里琴音正侍侯着郁如宇、水溶用完早点,方想撤下碗箸。若愚也回来了,道老神医不知哪里去了,怕王爷有事,另着人去找了。另带了银白细绸衣服要服侍着水溶换了。
琴音忙歉道:“这位大人了,也劳累了,且也坐下来喝口茶吧。叫丫头们侍侯王爷更衣吧!”
若愚道:“谢谢大娘了。我们爷怪着呢。吃用从来不叫丫头们侍侯的,素日在家里也是由我和若智贴身侍侯服侍的!”
琴音何时听说有这样儿的爷的,倒有些不信,抬眼望郁如宇点头默然,方罢了。道:“如此,奴婢就先撤了这里的东西,等回头王爷换好了衣服,再用吧!”
一时,追风来了,水溶陪着来到黛玉房。静悄悄的,紫鹃雪雁在屋里照看着,忙上来见礼。
追风见黛玉仍未醒,便号了脉。也不说话,先点头又摇头。众人的心都紧了。
水溶急问:“黛儿昏睡了这么久,可要紧?”
追风叹道:“小姐是悲伤过度身体乏累而昏晕的,幸好倒没断了服药,那丸药究竟是极难得的,说能续命倒也不算夸口了。如今脉象倒是平稳的,竟是无碍的,只是有点奇怪,象是迷了心似的,就怕醒不过来。”
水溶急道;“怎么,风兄可要想法子,一定要让黛儿醒过来!”
追风道:“先不急,只照之前的药方子熬药,仍旧照着时候,慢慢的喂了。再看吧,如到今晚戌时仍不醒,就要另想法子了。”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忧虑不已。水溶也无心其他,只在黛玉的院内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