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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黛玉却好似在梦中,只觉得身子飘飘摇摇,悲悲戚戚,昏昏沉沉,彷徨无主。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次迷雾都散了,只见爹和娘并肩站在院子里的丁香树下,微笑的向着自己招手,心内不禁喜悦,头脑一下子清松了许多,忙忙向爹娘跑去。只脚步很难迈动,自己竟象孩子学步般十分费力,方走到爹娘面前。

爹娘刚想弯腰来搂自己,却止住了,反倒离黛玉远了些。黛玉不禁痛哭,道:“爹娘为何不要黛儿了!”只见爹娘似乎要哭却作笑道:“黛儿,爹娘也舍不得你啊。只爹娘要走了,不能带你的。”

黛玉哭着要去拉娘的衣襟,道:“黛儿要跟爹娘一起,爹娘带黛儿一起吧。”

娘却道:“好孩子,生死由命,你忘了老方丈的话儿了吗?一切皆天意,万事乃随缘。水生木,金克木。身为本体为源。不自弃、不自伤,固本培源。还有好多事儿等着你呢,待你的尘缘了解,爹娘自会和你一起的。”

黛玉心内巨痛,只哭道:“爹娘不要丢下黛儿,黛儿不愿一个人活着。”

爹却道:“黛儿,不要伤心。黛儿还有水溶王爷和你义父呢。从此他们也是黛儿的亲人了,他们会象爹娘一样照顾你的。”

黛玉仍哭道:“爹爹,义父再好,我还是要爹爹。溶哥哥又不是我的亲兄弟。”

爹笑道:“傻孩子,正不是亲兄弟才好呢!我也不是你娘的亲兄弟的。”

黛玉方有所悟,却仍是哭着。

爹道:“好黛儿,我和你娘就要走了。你只记得有水溶王爷和义父看着你呢。”

言罢爹娘竟双双的携手远去。

黛玉伸手,却只见迷雾又起,爹娘竟看不见了。只隐约见得声音道:“芳林依水,水培林秀。”不禁又痛哭。正哭着,隐隐看到一人走来,远以为是宝玉,走近方知是水溶,刚想问他为何在此,却又听得耳边有人道:“水润珠华,绛珠仙子,快回去吧。”方想抬头看,却睁不开眼。心中一急,使劲睁开眼睛,却见紫鹃的脸在眼前渐渐清晰。

还自疑惑着是在梦中,却又看见雪雁、琴音、画影等都在屋内又惊又喜的看着自己。

只怔怔不知身在何处,因抬眼看着屋内,犹自疑惑着。半响方幽幽问道:“我怎么在这里?你们怎么也都在这里?爹娘都走了,我看不见他们了。”说着珠泪又滚滚而下。

紫鹃带泪替黛玉拭了泪水道:“姑娘今儿一早就昏晕过去了,好容易现在才醒过来。快别哭了。”

黛玉问道:“我晕了?原来我看见了爹娘是做梦。”因慢慢地回想梦中的事情,犹自心痛。只模糊一点点影子,仿佛总是有水溶的。因想到芳林依水,水培林秀的话儿,心内不由微微热起来。

正自出神,紫鹃道:“姑娘,可别再想了。昏睡了一天,很该吃些儿点补点补了。这是雪雁刚熬好的燕窝莲子羹,香甜着呢。”

黛玉点头,就着紫鹃慢慢地喝了。

画影长吁了口气,走到院子里。水溶此时还在院外的香案前跪着,画影儿走来劝道:“王爷,快快请起吧,小姐已经醒来了,已喝了一碗燕窝莲子羹了。”

水溶大喜,对着香案又拜了三拜,方要起来。却膝盖酸麻,动弹不得了。原来水溶自戌时起就跪向上天祈求黛玉早日醒来,到此时已子时了。若智若愚忙上来搀扶着起来走了几步,才独自进屋。方抬眼瞧黛玉,却遇上了黛玉的悲伤含泪的双目,心中不忍,口内道:“黛儿,可醒了!感觉怎么样呢。”

一面走近了,细细的打量了,只见黛玉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两边,脸色略白,更见瘦小。又道:“瞧着,又瘦了许多。”

黛玉含羞道:“溶哥哥费心了,黛好已经好多了,只睡了这些时候,头微微地有些儿沉。”

水溶忙道:“黛儿昨儿跪了那一整天,可不就要累着了。黛儿不能过悲了,水溶是很知道姑娘现在的心的,当年,我爹去时,我也如黛儿这般大的。死者长已矣,存者永怀悲!以后可要少悲伤,保重身子,好让林伯伯、林伯母在天之灵放心。”

黛玉拭泪点头道:“黛儿明白,只心中难以自抑。”

水溶安慰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黛儿只有顾惜身子,快乐的活着,方是对林伯伯林伯母最好的怀念。”

黛玉红着眼睛,点头道:“有劳溶哥哥了,黛儿记着了,黛儿会试着丢开悲伤,好好地活着。”

紫鹃也红着眼睛道:“姑娘很该这样,且不说林老爷在天之灵希望姑娘好好的活着,就是为了王爷在外头为了姑娘跪了大半夜的心意上,姑娘也很该止住悲伤。且不说我们看着姑娘心疼不舍了。”

黛玉大惊,又倍感温暖,泪又滑下道:“溶哥哥怎可为黛儿如此,黛儿如何能承受!”

水溶道:“黛儿,这有什么。我早已将你当作我的亲妹妹了,为了黛儿,水溶连命都是可以舍的。只希望黛儿别将水溶当外人,水溶是很愿意陪着黛儿这一辈子的。”

黛玉听了这话大有深意,大可体味,十分震动。只含泪默默的看着水溶。水溶目光定定的深情的看着黛玉,仿佛有一生一世的誓言。

随后几日,黛玉每日在父亲棺前跪行孝礼,虽想到父母双亡,仍不免悲泣,因有水溶、紫鹃等时常劝慰,郁如宇也日日亲为抚嘱,倒能略止住。紫鹃雪雁按着点儿熬汤药、并不时炖些滋补的服侍着黛玉调养。

转眼停棺已七日,就要送林如海的棺椁到苏州老家入祖坟。贾琏因接到家中的喜讯说元春升了凤藻宫尚书了,十分得意,就想着速速回京,便催促着到了苏州后直回京城。

黛玉原是打算着还回扬州守完孝期的,又想着水溶在外这么许久,老北静王妃惦记,义父在京城也有许多事情,不能总让他们在扬州耽搁,且自己终归还是要去投靠外祖母的。便也就随了贾琏的意思。

大管家早按照林如海的安排,将家里的仆人大多散了,每人予了许多的银两。只留下两三个有了年纪的老仆人看守打扫屋子主,画影与林枫琴音一家只留在扬州。

因收拾了林如海多年收藏并贾敏早年留下的珍玩古画,并土仪特产等,以备黛玉进京。

这日晚,众人都在厅中坐着喝茶。只贾琏主仆不知在何处花天酒地。

林枫上来递上一个盒子给黛玉。

黛玉打开看时却是林家在扬州的房屋田产等地契。黛玉只略沉吟便道:“画姨娘,这些年辛苦你了,这些都交给你留着吧。”

画影忙辞道:“小姐,很不必了,老爷已经为我留了十万两的银子,连林枫管家老爷也给了十万的银子。这些都是林家的产业,理该小姐收着。”

黛玉笑道:“那些原是该的。只我一个女儿家拿着这个也无用,且我明儿就离了扬州的。还是画姨娘收着更好些。”

画影眼眶儿一红道:“难得小姐一片心,只姨娘万不能收的。小姐还小,以后的事儿多着呢,自是用的着的。”

黛玉见画影犹自不收,便道:“姨娘就且先替黛儿收着吧,有林管家帮着打理,我也放心的。赶明儿,黛儿要用时,自会来跟画姨娘讨要的。”

画影方含泪收着了道:“如此,姨娘就先替小姐收着,这里永远是小姐的家”。果然待黛玉赴京后,自诚心守着林家房舍,并着林枫打理庄田,但凡所入,尽皆给黛玉留着。此后话不提。

又有仆人抬进四只大大的描漆镶金紫檀大箱子。一一打开了看了,却是一箱字画,一箱金玉首饰,两箱古玩,尽是珍奇字画稀世古玩。

只见黛玉走到郁如宇面前,屈膝敛衽道:“义父视黛玉如已出,这些日子为了父亲和黛儿操劳,慰黛玉失怙之悲,黛儿心中很是感念,也无他可报,只将这一箱古玩和金玉首饰送于义父,聊表心意罢了。”

又走到水溶面前深施一礼道:“溶哥哥,纡王爷之尊,不嫌黛玉草芥蒲柳,待黛玉似亲妹,解黛儿飘零无依之伤,黛儿无他可表,只也将这一箱字画并一箱古物相送。”

郁如宇,水溶哪里肯受,黛玉笑道:“义父,溶哥哥,请不要辞了黛儿的心意。这些在常人眼里都是些俗物,不值什么。只在黛儿看来,都是爹娘留下的,都是黛儿宝贝的,因才送于义父与哥哥。只求义父和哥哥不嫌弃,念着爹爹和黛儿的心意,收下才好!”

郁如宇还推道:“你爹娘留给你的,还是黛儿自己留着才好,日后孝敬你外祖母也好!”

黛玉正色道:“多谢义父想着,那些黛儿也备下了。如今这些东西黛儿只想送予义父和溶哥。”

水溶却笑道:“舅舅,既是黛儿的心意,咱们就收下吧。这些东西,溶儿都爱的很呢,舅舅若不要,就全给溶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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