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约凌晨三点,东方天际开始泛白,旭日即将升起。终于,天色微亮。借着曙光,我急切地扫视了一遍花园,没有发现那群家伙的任何行踪。俯身观望墙根,想查看昨晚射杀的怪物尸体是否还在,却发现了无痕迹。可能是它的同伴趁着天黑挪走了吧。
我来到屋顶上,小心跨过石块脱落的地方往下瞧。如之前所见,石块还在,但是石头下面却什么都没有,被我射杀的怪物也不见踪影。毫无疑问,它们也被拖走了。转身回书房,我疲倦地坐下,精疲力尽。天色已大亮,光线落在皮肤上很是温暖。钟声响起,现在四点了。
我蓦然惊醒,慌忙环顾周围。角落的钟摆显示正是三点。已经是下午了。我睡了将近十一个小时。猛地从椅子里坐起来,我竖起耳朵听着。房内非常安静。慢慢地站起来,我打了个哈欠,依旧疲惫不堪,于是又坐下,琢磨着怎会突然惊醒。
肯定是因为时钟的滴答声吧,我想。接着又开始打起盹儿来。突然一阵响声再次把我拉回现实。是脚步声,有人在走廊里小心翼翼地挪动,朝书房来了。我腾地站起来,一把抓起步枪,不动声色地等待着。那些怪物趁我睡着的时候闯进来了?狐疑之际,脚步声已逼近房门,犹豫片刻,却又继续走远。我蹑手蹑脚地靠近房门,向外瞅去,瞬间大松一口气。是姐姐。她正朝楼梯走去。
我走进门厅,正准备张口叫住她,突然觉得她如此鬼鬼祟祟地从我门前经过实属异常。有些不解,一瞬间我倏地想到:这人不是姐姐,而是这房子里的鬼魅在作祟。然而,当瞥见她穿的那条旧裙子时,这想法随即烟消云散。我自嘲一笑,这裙子可是有些历史,绝对错不了。我很好奇她在做什么,想起前一天她的精神状态,最好悄悄地跟去观察她的举动,而且不能惊动她。我要看看她的举止是否一切正常,如果不正常,必须得安抚她。基于目前受到的威胁,我不能冒不必要的风险。
我迅速爬上楼梯,歇了一会儿后飞快地一跃而下,门栓在窸窣作响。我那愚蠢的姐姐正在拆卸钉在后门的木板。
赶在最后一块木板被拆掉前,我冲到她面前。她完全没有看见我,反应过来时我已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猛然抬头,大声尖叫起来。
“过来,玛丽!”我严厉地质问她,“你在干什么蠢事?你难道不明白我们正面临什么危险,想害死我们两个吗?”
面对我的盛怒,她没有回答,只是浑身剧烈地颤抖,抽泣呜咽,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我跟她解释了好半天,提醒她需要谨慎行事,鼓励她坚强起来。我告诉她现在没什么可怕的,也说服自己相信这一点,前提是她得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未来几天内都不要离开这栋房子。
最后我绝望地放弃了。跟她讲理根本没用,她精神游离,显然不在状态。最后我告诉她,如果不能恢复理智,就最好回房间好好呆着。
她依旧没有反应。因此,我没再多费口舌,抱起她带她回了房间。起先,她疯狂地尖叫,走到楼梯口时又默默颤抖起来。
回到她的房间,我把她轻放在床上。她静静地躺着,没开口也没抽泣——只是害怕地抖个不停。我从旁边的椅子上扯过一条毛毯给她盖好,能为她做的事情只有这些了。我走到帕博蜷缩的篮子边。它上次的伤势比我想象的严重许多,于是从那回起姐姐就接手照顾它。令人欣慰的是,即便姐姐精神状况不佳,她还是把帕博照顾得很好。我弯下腰对它说话,它虚弱地舔了舔我的手。它太虚弱了,无法做其他动作。
回到床边,我俯身查看姐姐的情况,询问她有没有感觉好些。她依旧颤抖不已。我感到十分难过,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存在好似加重了她的情况。于是我离开了,锁上门,把钥匙放在口袋里。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其余时间,我要么在塔楼上,要么就在书房里。至于吃食,我从储藏室拿了一条面包就着红葡萄酒解决了这一天的就餐问题。
多么疲惫的一天啊!如果我能如惯常一般到花园里走走,那该有多好。然而现在,只能孤身一人囚禁在这座沉寂的房子里,唯有一个疯女人和一条病怏怏的狗相伴,这足以折磨、蹂躏我的神经。环绕房子周围的盘枝错节间还隐藏着来自地狱的怪物,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还有比我的遭遇更令人困窘的吗?
第二天下午,我再次探望姐姐,她正在照顾帕博。不过随着我的临近,她默默地缩到远处的角落,令我悲伤不已。可怜啊!她的恐惧像一把利刃割得我遍体鳞伤。除非必要,我不会打扰她。我深信未来几天她会好起来。然而在此期间,我别无选择,只能将她囚禁在房间里。尽管我也不愿诉诸于此,然而这样做还是极为必要。让我欣慰的是:我第一次来看她时拿来的食物少了些。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暮色氤氲,冷风袭来,我开始准备在塔楼上度过第二个夜晚,这次我多拿了两把步枪和一件厚外套。枪支全部都上好子弹,并排放在一起,到了夜里,只要有怪物出现,绝对让它有来无回。我还准备了很多弹药,准备狠狠地教训它们一次,让它们明白休想凭蛮力闯进来,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
准备完毕,我再次巡视了一遍房子,尤其是仔细检查了一下书房大门的支撑物。确信已经做好所有力所能及的安全措施后,我返回塔楼,还顺道查看了一下姐姐和帕博的状况。帕博本已睡着,察觉到我进门就醒了过来,摇了摇尾巴。我想它可能有些好转。姐姐正躺在床上,看不出来睡着还是醒着。于是我便离开了。
我在塔楼上,尽可能坐得舒服一些,在夜色中俯瞰。夜幕慢慢降临,花园的一花一草隐退到暮色之中。开始几个小时,我警惕万分,全神贯注聆听下面的任何动静,判断发生了什么。天色太黑,眼睛实在无法辨识。
渐渐地,数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异常发生。月亮升起来,花园在月光下显得空空荡荡悄然静谧。这个夜晚就这样在毫无声响的寂静中度过了。
到了清晨,经过漫长的守夜,我开始觉得有点寒冷,身子僵硬。怪物居然毫无动静,我很是不安。我不信它们会放弃。如果它们明面上攻击这栋房子,至少我还知道面临的危险,可以应对。然而像这样的等待,整个晚上想象各种未知的可怕着实会把一个正常人逼疯。偶尔一两次,我还会想着它们是否已经消失了,但是内心深处,依然无法相信这种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