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连着筋,燕京望北京
三千年为城,八百年为都,咱北京城是真……啊!才开的水,这就暖着您的杯。是茉莉香片吗?嘿,要不请您来呢,正经新茶。得,这就沏上了。读过《尚书》没?就《舜典》里:“燕曰幽州”。幽州就是北京吧?不介,那会儿的幽州,不见得是个城,也不见得是个国。那?您看,早年间,老祖宗觉得天下共有九州。对了,幽州就是其中一个。后来又说大禹到了幽州了,还跟这儿建成了幽都。这座幽都,就是咱北京城地面儿上最早的都邑了。再后来,就跟老北京叫幽州,叫了很多个年代。其实,传说都有影儿没形儿的,第一任“幽州市长”不见得是大禹。
《燕蓟》之初第一城
话说西周崛起,周武王赢了天下,想想那个前辈尚纣王的下场都冒冷汗。于是,一心把国家治理好。瞧瞧,凡举宗亲理法、等级划分、爵位分封、官僚机构设置等等,规章法制写了一大摞儿。这会儿,差不多进入公元前十一世纪了。
哪棵葱不浇水,保不齐都得反。这怎么办呢?得,我给你们分地,跟自个儿地头儿,你们折腾去吧。于是,授民授疆土。也就是说,将一定数量的土地连同土地之上的人民,一并赐予这些惹不起的主儿。都分哪儿去了?这不,封神农之后于焦、封黄帝之后于住、封帝尧之后于蓟,封召公于燕……其中,有两家分北京来了。谁呀?召公,他的“燕都”,位于京西南郊,房山区琉璃河镇董家林村;帝尧后人,他的“蓟城”在宣武区广安门那儿。召公是周武王的儿子,虽是庶出,却很有才能。原先,他也有采邑,就在“召”。哪儿?今儿陕西岐山西南。为什么要调动工作?
出于信任,绝对信任。怎么话儿?您想,燕山南北那儿,大山的缝儿趴满了人,夷狄外邦全往里头看。好家伙,北京湾儿有点儿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们。派谁镇守燕山的大门呢?我亲爱的儿子,你去好吗。这么着,“燕国”建立了。召公汲取前朝教训,他不滥施暴政,对疆域内的部族也较为宽容。还行,里边儿没反,外头也没冲进来。到了西周末年了,燕都从琉璃河迁出去了,沉寂了好一段儿时间。至于为啥出走,原因不详。
转眼春秋战国了,不打还能干嘛。燕国有信儿没?有,也杀回来了,并且打败了帝尧那支儿的蓟国。然后特意在西南边儿的蓟城原址重整旗鼓。您瞧瞧,固城墙、筑宫殿,热情高涨,热火朝天。眼瞅着今儿的宣武门到和平门,外带广安门那一块儿,都圈进蓟城里了。可是北京湾儿能否守住,保不齐琉璃河儿更有发言权。因为只有它了解燕山,只有它最了解山中间儿那道缝儿。
这不,出事儿了。公元前222年,即秦王嬴政二十五年上,秦大将王翦率兵攻打燕国来了。谁战胜了?那不,秦在新蓟城至武阳,也就是今儿河北易县一带画了个圈儿。那圈儿时的地方就叫广阳郡,政治中心则安在了蓟城。日后的千来年,蓟城倒了很多次手,其间发生的事儿,有些让人难忘,有的浮光掠影就过去了。倒一次手,多多少少得发生点儿变化,至少也是改一回名字,但不排除有叫重了的时候。您瞧:
公元前770年~前221年,春秋战国时期,燕灭蓟,北京始称燕都或燕京。
公元前222年,秦灭燕国,在北京城附近设蓟县,属秦三十六郡之广阳郡。
公元前202年~公元8年,西汉时期,北京是为幽州,系国之十三州之一。上世纪七十年代,丰台区郭公庄世界公园东南边儿的葆台村,发现大型汉墓遗址。经考古工作确认,大葆台墓的主人,跟汉高祖刘邦叫爷爷。谁呀?广阳王刘建。
公元23年~公元220年,东汉时期,幽州当时已晋升为国家的一级行政单位,行政中心就在蓟城。
公元220年~公元265年,魏、蜀、吴三国时期,北京城设广阳郡,首府蓟城,归曹魏管辖。
大米是怎样长出来的
东汉那会儿,怀柔县城跟前儿有个渔阳郡,张爷爷在做渔阳郡守。哪个张爷啊?您认得张衡不?他发明了地动仪、浑天仪,还推算过圆周率……就是他的爷爷。
郡守得守郡呀,可是燕山外头吧,匈奴人总挨那儿打探。瞧瞧,又渔阳边儿上列阵了,万把骑兵呼啦啦过来,怪吓人的。张爷爷就一千个兵。那还不赶紧的,逃跑!跑嘛呀?匈奴打输了,输的心服口服,再不来捣乱了。其实,他们不是纸老虎,就是张爷爷太厉害了。
呵,消消停停过日子,天看起来都格外的蓝!这不,渔阳边儿上的互市里,一拨儿又一拨儿带毡帽儿穿袍子的匈奴人的高大身影出现了。对,倒腾一批毛皮毯子,换成粮食布匹。这么着,张爷爷坚持两手抓,一边儿密切注视“关外”形势,尽全力保持社会稳定;一边儿稳定市场秩序,着手恢复粮食生产。可在这边地渔阳种点儿啥好呢?
张爷爷在蜀郡成都做太守那会儿,家家儿的粮仓都关不上门儿啊。里面全是大米。敢情,那地儿多湿润暖和呀。那就也种稻子吧。可谁也没尝试过在这么寒冷的地方种稻子啊。但是,老爷子觉得很有希望。怎见得?
您看看,潮河、白河水量丰沛,水流还倍儿平稳,大体上无洪涝灾害。而且,潮白河入渔阳后,分了好几十支儿。有大水流冲积的地儿,又形成了不少水洼子。这是老天爷给的,不用白不用。张爷爷的苦心还是打动了大家伙儿。军民齐动员,低洼涝地都利用上了。好家伙,八千多顷良田啊,这就覆盖了怀柔、狐奴县,就是今儿的顺义区、通州东边儿、平谷。再抬头往远了一望,好么,都快天津了。
转眼儿秋收了。全靠太阳好的季节抢种抢收,一粒粒颗粒饱满的稻子堆进了仓,大家伙儿除了留够自家儿的口粮,还能盈余一部分拉城里卖去。您看,自产白米饭就这么来的。咱老百姓不会咬文嚼字儿,但凡遇见好人好事儿,或者摊上个不为民做主的官儿,都爱编个歌谣,顺口溜儿。您听听:“桑树茂盛无旁枝,麦结双穗丰收时。张君治理郡中事,其乐融融不可支。”对了,感谢张爷爷呢。现如今,咱顺义北小营的“胭脂米”、怀柔的“罗山米”,还有“天津小站稻”、“唐山米”,那都是倍儿香,倍儿甜的优质米。张爷爷呀,您太伟大了。流水长、稻谷飘香,这一种妙不可言的场景儿,在北京东北的远郊区县一直持续了近二十个世纪。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唉,也不知为什么,京津大地是那么缺水了,潮白河断流。没法子呀,忍痛割爱吧。于是,在这场人与天的战役里,张爷爷的“劝耕田”彻底被老天爷给没收了。
深潭柘林落《金枝》
公元265年~316年,西晋了。这会儿的幽州城,多半还是比较冷清的地界儿,也没什么可查验的城门和城墙。只听说:“先有潭柘寺,后有幽州城”。
这高龄寺院建哪儿了?门头沟山里。按今儿的地理标识,那得跟阜成门地铁出来,再一直向西行。多远啊?直线距离大概其有四十一公里。
您看,远处儿那“撮”儿山峰。嗯,像一双大手。数数,一、二、三……共十峰,正好儿十个手指头。“手指头”摆了个造型,一个在中间儿,其余九个围了一半圆儿。呵,这是进山了?可不。西郊门头沟东南,太行山余脉,眼前儿这山是潭柘山。半山腰儿那儿,是座寺院吗?您想,除了庙,谁家挨这儿盖房来。
这寺院背倚宝珠峰南麓,依照山的走势,寺也步步登云。宝珠峰很可能是天庭失落的珠子,您看看,后面儿九条“蛟龙”腾云聚首,红了眼了,都想把它拾起来。打东边儿数起,那九条龙依次叫做:回龙峰、虎距峰、捧日峰、紫翠峰、集云峰、璎珞峰、架月峰、象王峰和莲花峰。那些年,西晋拟建嘉福寺,在这群山的里里外外好生寻觅,最后把寺建在了宝珠峰龙潭之前,在漫山的柘树之间。由此,寺遂取名潭柘寺,它脚下的山也俗称为潭柘山了。
到今儿一千七百多年了,潭柘寺还待在原先的地界儿上。前朝后代,来了走,走了来,皇帝、高僧,熙来攘往,外带瞧热闹的老百姓。不过,天赐的龙潭、柘树,天天年年,一点儿没变。
潭柘寺藏在幽幽山谷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儿。不过,可着北京的寺庙滤一遍,它评上了两项之最。其一:北京地区现存佛教寺院,它是最年长的;其二:京城皇家寺院里,它是规模最大的。过去的一千七百年里,大唐圣僧华严和尚曾来潭柘寺传法。武则天时,潭柘寺扩建,更名为龙泉寺。五代十国的后唐时期,从实禅师率弟子在寺内讲经。金代皇统年间,潭柘寺大修,名字改叫大万寿寺了。公元1457,大明天顺元年,也就是“土木之变”八年后,英宗朱祁镇第二次登基那年,大万寿寺复旧名,称嘉福寺。公元1692,清康熙三十一年,再次扩建潭柘寺,这会儿又称为岫云禅寺了。今儿潭柘寺里的屋宇楼阁,多还是明清两代遗存下来的。
潭柘寺的中路、东路和西路上,一座座旧时庭园,拆了建,建了拆。不过,塔、亭、牌楼、山门、宝殿,还有那么多精良的古建筑存留到了今天。您看,西路的最后一座殿堂里,乾隆皇帝御书匾额:“莲界慈航”,殿内奉观音菩萨坐像,这里就是观音殿了。
您看,元大都去往西郊的路上。没有热闹的街,没有高入云端的楼,偶尔传来“啊、啊”的叫喊,那是黑乌鸦张大了嘴,叫人注意它的存在。晨雾未散,灰蒙蒙的天儿压低了大都城里出来的一顶轿子。谁在里头啊?一位蒙古公主。去哪儿?潭柘寺。不过,四十余公里的去路,轿夫回来了,公主的轿子却已是空无一人。怎么?因为她已留在山间寺里,决意离戒了红尘。她就是元世祖忽必烈之女妙严公主。妙严在观音面前,究竟拜过了多少拜,谁也没有数过。不过后来,人们看到了她脚下的拜砖。怎样?那凹陷的部分,竟有近三十公分深。明神宗万历年间,孝宗皇太后曾把妙严的拜砖迎回皇宫,并用梨木裱起来。今儿还在吗?唉,文化大革命时候,跟那许多的古老回忆一道,“丢”了。
公元581年~618年,隋朝时期,北京称涿郡,境内人口约十三万。
隋大业年间,隋炀帝欲东征朝鲜(时年还叫高丽),而且想顺水儿过去。估摸着想捎带手儿看看风景儿。这不,从河北省征调了百十万人,下手开凿大运河。后来,洛阳到涿郡的南郊,永济渠凿通了。您看看,隋朝大运河通航,你来我往,多好。古往今来,一千五百多年了,虽说大家伙儿都不待见隋炀帝,但咱心里都清楚,他老人家沟通南北水路,单说这一笔,画的还是很精彩的。
佛法深戒台高
门头沟地处山区,山多庙就多。若是跟他们区政府出发,走上十余公里的路途,还有一著名寺院。您要打算跟潭柘寺跋涉过去,也成,大概其走五六公里的崎岖山路吧。说着话儿,咱就在马鞍山下了。一座千年古刹,确切的说,已有一千四百多年了。谁呀?戒台寺,原名慧聚寺。它始建于隋代开皇年间,就是公元581到600年那会儿吧。寺西边儿挨着极乐峰;南边儿是六国岭;北望石龙山;若往东走,没准儿就直上了西长安街,回北京城了。
戒台寺坐西朝东,是冲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它海拔三百多米,建筑面积八千余平米,总占地面积四公顷有余。公元1448,大明朝正统十三年,英宗朱祁镇重修戒台寺,御赐名万寿禅寺。呵,他就认准了“万寿”了。不过,甭管改过多少回户口,到今儿为止,大家伙儿最熟悉的名儿,还是“戒台寺”。为啥?戒台著名呗。人家是“中国三大戒坛”之一。另两个呢?福建泉州的开元寺和浙江杭州的昭庆寺。而且,咱北京戒台寺的戒坛,规模上居三坛之首。您听听,“天下第一坛”,那就说它呢。门头沟戒台寺的“戒台”,正四边形,大概其边长十米,高三米多,共三级,汉白玉砌,台四周有浮云、莲花等雕刻,工艺精美。戒台寺的牡丹、古松、辽塔、辽碑、元经幢……朝夕辉映,意兴不尽。
当年,戒台寺里的高僧一边儿主持红尘之外的仙人仙事儿,一边儿还在官场上挂职。呵,忙得过来吗?哎呀,再苦再累也得坚持,谁叫圣上信咱呢。
北京《敦煌》西山藏
隋朝存续的年头儿不长,可是居然还像模像样儿的,给咱北京城留了几宗儿念想儿。走着,咱往西南方向,到房山区境内,寻石经山去。这山早先叫白带山,山东边儿连着上方山,西边儿俯瞰着拒马河,景色挺好。可就是远呐,距市区,有七十多公里吧。山是隋朝堆的?不介,山脚下那寺院云居寺,是他们建的。寺占地面积有七万多平方米,大体由藏经洞和唐、辽的塔群构成,可堪称是古代佛教文化的“藏宝阁”。藏什么了?佛经,石刻佛经。
您看看,此一时,皇帝、大臣都对佛爷顶礼膜拜;彼一时,到五代十国了,北魏和北周这两个小朝廷,变脸了。好家伙,毁佛灭佛,“法难”临头了。天呐,这是要将我佛赶尽杀绝呀。怎么办呢?静琬法师忧心忡忡起来。得,我刻经于石上,不会霉变碎烂,许还能让佛法流芳百世吧。对,就这么办!法师在哪座庙门修行啊?幽州智泉寺里,现如今儿叫云居寺了。
要说,静琬法师这辈子真是为佛教事业而来的。三十多年,足不踏出白带山,木刻佛经、石刻佛经、手抄佛经,今生今世就算鞠躬尽瘁了。一人儿干一辈子,也嫌工夫短吧?短,正儿八经儿的短。您看,就为了静琬法师这一个宏愿,隋朝开始,又经唐、辽、金、元、明五朝,白带山的刻经史,薪火相传了一千载啊。一部千年石经,共修得一万四千多“页”,其中包括佛经千余部,约一千七百万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