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浮躁喧腾的城市,抖尽所有的繁华与喧闹,站在秋高气爽的山梁之巅,向着脚下的沟壑发泄般的吼上几嗓子,浑身滞瘀的气血好像一下子全被疏通了,舒散放松的快慰感让人爽得直打颤。这还不算过瘾,崖娃娃接力般的回音在山谷中悠荡,把对面山梁上收庄稼农民的腰给慢慢捋直了。他们停下手里的活计,用手遮住阳光寻觅那个脑子有“毛病”的人。当他们把目光锁定到对面山梁上我们几个背照相机的“闲人”身上后,老人们放下手里的镰刀,拍打了几把身上的土,然后拿出旱烟袋过起了烟瘾。隔地头的几个年轻媳妇子好像在开我们的玩笑,那爽朗的笑吟声从沟道那边飘过来还是那么的悦耳。有几个“二杆子”后生向山梁这边吼唱了几嗓子山花儿,一下子让寂静空旷的山野透出了灵气。我被眼前的这些最拙朴的自然写生感动:这里的一切都在以自己绝美的姿态,淡然若定地点燃着秋色之美。
我没有舍得把眼前的这些点燃秋天的景致定格在胶片上,而是情不自禁地盘腿坐在草地上,开始细细地欣赏那秋风、秋云、秋色、秋韵;慢慢地品读那秋思、秋悟、秋赋、秋叹。那蓝天的明净高爽,白云的浅淡悠闲,山野的苍美雄浑,农人的躬耕劳作,展示着这块黄土地上亘古不变的秋天魅力。这种魅力是殷实欢畅的,像一瓶醇香的老白干,在时光牧童的笛声中,是越品越有滋味儿。
童年时的秋天,生活贫乏,心灵却纯净如水,晶莹剔透,日子是秋天的色彩,缤纷、快乐。秋天是那一行行雁群南飞的故事,是偶尔掠过天空拖着长长尾巴的飞机的惊呼和向往;是追撵在拉粮食队伍后面抢拾掉下糜谷穗的快慰,是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走进最向往的瓜地桃园美美解个嘴馋的满足。白杨树上飘落下的一片片黄金叶,会变成伙伴们最心仪的精美标本,寄托着一份份纯真的情谊和美好祝福,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邻居家的那个漂亮小妹妹在大婶们的教唆下,拿着一枚金黄的小树叶当定亲信物,追撵着要给我当媳妇的情景。
青年时的秋天,时常一个人在山里放羊时,头枕着手掌仰面躺在草地上,嘴里噙一根狗尾巴草,长久地望着山塬的蓝天和悠悠飘飞的白云,眼里便会莫名地盈满泪水。这时候的秋天,轻愁若水,心中总有一份淡淡的伤感和忧愁。在淡淡的惆怅中,才猛然惊觉,选择已在面前,才用心在秋季的校园拼搏,走出生命的一个赛场,沿着父辈们用脚板踩踏出的山路离开了家,用“头悬梁、锥刺股”般的刻苦圆了自己的秋天梦想。
接下来的秋天,浮游在城乡之间,虽然身边流光溢彩,但二十多年过去,仿佛就只有这么一个秋天,一个季节,这个季节除了工作就是责任。细细一琢磨,城市里是没有秋天的,紧张匆忙的生活,往来如潮的人流车流,麻木的人情冷暖,只有路边常绿灌木枝叶的舞动,早晚的凉意,灰蒙而有些远的天空,商店门前一张张换季大减价的促销海报和新闻媒体的报道才让人的心有所触动。
一年只有到凉意与秋雨结伴,冷月共霞光一色的时候,我在寻找着自己的心灵,寻找着秋光秋声秋色。我是喜欢秋天的,喜欢秋天天空的湛蓝、澄净、高远,天高云淡;喜欢秋天金黄、缤纷的色彩;喜欢耕耘后秋天收获的喜悦。
远山在呼唤,我突然间觉得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自然实在,使人感觉到了殷实的厚重,冷然的清醒,超逸的豁达,不变的安闲和永恒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