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我对大槐树的故事就有所耳闻。那时,爷爷常对我讲,我们的祖先生活在一棵大槐树下。上初中时,历史老师也给我们讲了“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里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鹳窝。”的故事。从那时起,洪洞大槐树就成了我心目中神圣的故乡。2009年国庆长假陪朋友到山西平遥拍照片,顺便南下到洪洞县的“大槐树寻根祭祖园”游览了一趟,加深了我对这段历史的认识。
山西洪洞大槐树处是一处明代移民遗址。600年沧桑轮回,古槐树被当作“家”,被称为“根”,已成为了海内外数以亿计的大槐树移民后裔寻根祭祖的圣地。如若想追寻大槐树下发生的一切,还得从元朝末年说起。
元朝末年,黄淮流域水灾不断,饥荒频仍,民族矛盾激化,爆发了红巾军大起义,元政府予以残暴镇压,激战十余年,两淮、山东、河北、河南等地百姓十亡七八,原本人丁兴旺之地变得道路阻塞、人烟断绝。明初“靖难之役”的拉锯战,更是雪上加霜,许多地方出现千里无人烟的局面。
当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悲剧在燕赵鲁豫轮番上演时,东有太行山为屏藩,西有吕梁做遮挡的三晋大地,却是另番景象。这里日升月恒,风调雨顺,经济繁荣,人丁兴旺,加之大批难民落足,山西尤其晋南成了人口稠密的地区。为了发展经济,巩固政权,从明朝洪武初年(1369)至永乐十五年(1417),历时50年,仅正史有记载的大规模移民就有18次之多,人数近百万,迁出的移民主要分布于河南、河北、山东、北京、江苏、安徽、湖北、湖南、晋北、陕西、甘肃、宁夏等地。其声势之大,范围之广,堪称旷古绝今。
明初当时的移民属官方移民,带有很大的强制性,可以说一部明初移民史,就是一部移民先祖悲壮的血泪史。据说当年移民时,为防止逃跑,官兵每登记一个,就让被迁的人脱掉鞋,用刀在小脚趾上砍一刀作为记号,因而直到今天,凡是槐乡移民后裔的脚上小趾甲都是两瓣。迁徙时,官兵为防止百姓途中逃跑,往往采用反绑形式,然后用一根长绳连接起来,押解上路。由于路途遥远,时间长了,背手成为习惯,以后迁民仍大多喜欢背着手走路,其后裔也沿袭了这个习惯。还有现今常用的“解手”一词来源于迁民。据说在长途跋涉中,人们需要方便时,只好向官兵报告:“老爷,请解手,我要小便。”次数多了,语言就简略了,只要说声“老爷,我解手”,双方就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此后,解手成为一个有特定含义的名词。
据大槐树祭祖园管理人员介绍,大槐树祭祖园旧址为明朝时的一处寺院。当时,这里有一座创建于唐贞观二年(628年)的广济寺,寺院规模宏大,殿宇巍峨,僧众济济,香客不绝,再加唐宋以来,又建有贾村驿站,房舍宽广,常驻驿官,办理四方来往的公差事务。在寺院旁有一株“树身数围,荫遮数亩”的汉槐,贯通南北的古官道从树阴下通过。汾河滩上的老鹳在大槐树上构巢垒窝,年长日久,老鹳在大槐树上构筑的大如车轮的窝巢星罗棋布,甚为壮观。明初移民时,官方便在广济寺和大槐树下设局驻员,集中移民,编排队伍并发给“凭照川资”。当移民从这里启程时,依依惜别,不忍离去,走了好远频频回首,只能看见大槐树和大槐树下的老鹳窝,为此,大槐树和老鹳窝就成为惜别家乡的标志,几百年来传来传去,有的就将大槐树及老鹳窝误传为村庄了。明朝的广济寺和大槐树,早已被汾河的水冲毁,幸而在大槐树的东侧同根孳生出第二代槐树,它也有400年的历史了。二代槐树干枯后,同移民子孙世代繁衍一样,第二代槐树的北侧又同根孳生出第三代槐树,现在枝繁叶茂,茁壮成长,也有百年的历史了。如今在寻根祭祖园里看到的那棵大槐树,是按照当时树身围“七庹零一媳妇”的史料记载雕塑的,这棵七个男人再加一个女人手连手才能合抱的“大槐树”,成为了迁民的见证、怀祖的寄托。
大槐树在近百年史中,曾发生过两起传奇的故事。在辛亥革命时,赵城人张煌在太原率队杀死山西巡抚陆钟琦。不久袁世凯派新巡抚张锡銮率三镇兵卢永祥部进攻山西革命军,卢永祥率军顺古官道南下,进军平阳,所到之处肆意抢掠,尤以赵城县最为严重。但军中士卒到了洪洞大槐树处都停步不前,下马罗拜,不愿离去。原来卢军士卒多为冀、鲁、豫籍,相互传言“回到洪洞故乡大槐树老家啦”,他们非但不抢掠,还将在别处抢的钱财供施于大槐树。凭着这棵大槐树,洪洞人民才避免了这次浩劫,人们都说是沾了大槐树的光,托了移民祖先的福,认为大槐树有“誉延嘉树”和“荫庇群生”功德。
另外在1991年4月1日首届“寻根祭祖节”的头天晚上,成千上万只小鸟从天而降,先飞往洪洞县委、县政府院内,然后黑压压云集到大槐树祭祖园,白天飞翔于祭祖园上空,黑夜栖居在祭祖园的树丛中,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在大槐树祭祖园内,一时鸟声鼎沸,热闹非凡,洪洞人以为奇观,几乎倾城出动拥入大槐树祭祖园。人们看到在园内第二代、第三代槐树和其他树木上,鸟儿落满枝头,它们时起时落,交胫偎依,仿佛经年不见的老朋友在倾诉昔时的离别之意,畅谈今日在他处的思乡之情。人们深深为之感动,都说:“移民的子孙要来祭祖,这些鸟儿也具有灵性,代表移民的子子孙孙,也回老家来看望亲人来了”。这些鸟儿每天傍晚飞来,凌晨时分又向北方飞去。它们的样子像麻雀,但比麻雀略大,颜色是灰黑的。
来时鸣音响亮,啾啾欢
啼,去时叫声凄凉,哀鸣而去,洪洞人民称它为“思乡鸟”、“吉祥鸟”。有人说它们是大槐树移民死后所变,生不能归故里,死后化作鸟儿也要飞回故乡,看看家乡的变化。这一壮观景象一直到清明节后才全部消失,来自海内外参加祭祖活动的槐乡子孙无不为这一奇观惊叹。这个奇观自首届祭祖节以来,每年的祭祖节都会重现,至2001年第11届祭祖节,已经连续出现11次了。
凭着祖先传流下来的两句话,那些早把他乡作故乡的移民后裔,不断地走向寻根问祖的归乡路。年复一年,络绎不绝地来到洪洞,回到大槐树下。来的人在巍峨肃穆的祭祖堂内急切地寻找着自己姓氏的牌位,寻到了就虔诚地祭拜。这里陈放的姓氏牌位,几乎囊括了中国人所有的常用姓氏。乘兴而来的寻根者,都不会感到失望。善解人意的洪洞人以坦然的胸怀,接纳了前来寻根的各方游子,圆了他们的寻根梦。没什么人在这里一定要找出老祖先究竟在那州、那府、那县。洪洞的黄土地也并不丰腴,人们远路而来,不过是为了寻找根在那里。找到了自家的姓氏牌位,也就了却了一桩心愿,心情释然,有了根基便踏实了。
其实从社会发展角度和今人看来,祖先走出山西迁往各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它不仅合理地分布了人口的生存空间,有利于生产的发展、经济的繁荣,同时也促进了生产技术的交流,推动了社会进步,就如同祭祖堂门楼上镌刻的那副对联说的那样:开疆拓土筚路蓝缕启山野,报本溯源铭功昭德兴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