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生长在边塞重镇预旺城的山塬上,抬头是山,低头是沟,眼睛里、脑子里满是那一座连一座的黄褐色的山峦,特别是那山峦之巅星罗棋布坐落着的一座座烽火台,看上去不仅点缀有韵,跌宕有律,像是一台台穿越地域和时空的“望远镜”,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与它连根的长城来。
孩童时代,我最早的启蒙课本就是母亲讲述的长城故事。每到夜晚我们坐在窑洞的土炕上,围着煤油灯,听外祖母讲给母亲的有关秦始皇修筑长城的故事。樊喜良被派去筑长城;孟姜女千里寻夫,哭倒了长城。这个故事,母亲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听了一遍又一遍,总是百听不厌。听完故事后,我一次次的在想:秦始皇为什么要筑万里长城?孟姜女哭倒的长城在哪里?我想去看看被她哭倒的长城……
上大学时,我最爱翻阅的就是长城史迹。在翻阅的长城文献中,我深深的意识到,长城本身就是一部人类遗留的露天史书,是见证历史的一面铜镜。从那时起,我才知道长城不是从秦始皇开始筑的,西周筑长城,《诗经》里早有记载。长城从始筑到历代对其的修筑,在中国延续使用了将近三千年。一项工程,历经千秋万代的传承使用,遗存至今而光辉永照,这在世界上除了长城绝无仅有。
在大学临毕业的那学期,有幸来到盐池古长城旁的一个村庄里蹲点实习。尽管在那里学习生活只有两个多月,但我几乎每天都要拜谒一回那里的古长城遗址。当我沿着这道明长城一直往前走,东不见尾,西无尽头,长城在心中越山走漠,穿云破雾,一头连着嘉峪关,一头接着山海关,与北京的八达岭长城浑然一体。在我略略了解到这段古长城当年的雄强、悲壮、英勇、激昂时,心头涌起波澜壮阔的风景,灵魂感到惊心动魄的震撼。这些历尽千年风霜的文化古迹,看上去已面目皆非,几乎要化入漠原之中,但它仍然魂绕九州,魄萦山河,顽强地支撑着一个民族曾经有过的力量、智慧、毅力和信念,执拗地向后人昭示着冷兵器时代的那股热情、激奋、勇猛和忠烈。
后来,我捧着史书,在我生活工作的同心县境内找到了那道近千里长的明代固原内边长城。当我一次次地站在下马关老爷山顶的长城墙上,看着这些历经风雨雪霜、从血与火的古战场冷却下来、伤痕累累的身躯,真让人感慨万千:那生长在长城上的萋萋芳草,莫非就是当年守城将士的忠魂在摇曳;那覆盖在长城上的丛丛花簇,莫非就是过去守城兵卒的热血在倾注;看到远处固守在山巅的烽火台,我仿佛看到了边塞狼烟四起、勇士血染疆土的战斗场面;看着眼前依稀可辨的夯土层,我似乎看到了汗流浃背筑城、悲壮倒在墙根的累累白骨。肆虐的朔风卷起在长城脚下,荒山野岭的落叶枯枝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我的耳畔又一次响起了古战场上战鼓声、马蹄声、喊杀声。被风霜雨雪消损得瘦骨嶙峋的古长城,你默守在北国之疆,你静卧在群山之巅,你守望着什么?你期盼着什么?
在一个花开长城内外,春满北国风光的季节里,为寻找“新长城精神”,我站在彭阳县境内的西周朔方古长城遗址上,看见那隐隐约约顺着山头绕着山梁蜿蜒的长城,已被人们栽种的一棵棵开花的桃杏树,装扮成了一条粉色舞动的伏龙……透过重重关山,顺着这条起伏的巨龙眺望,我看到人类渴望和平幸福的意愿,正凝成了一道绿色的万里长城。
历史的悲剧不再重演,修筑长城随着中国封建王朝的消失落幕,但长城作为历史文化遗产却永远存留在人类的记忆中,是人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今天的长城,承载着社会历史、民族关系、建筑艺术、文物古迹、经济地理、边境贸易、自然环境等方面的巨大信息,是历史、考古、文化、地理、文学、美学、军事、建筑、交通、商贸、旅游、民族、宗教、社会、环境等科学研究的资料源泉。
长城作为一种治国方略和意念象征,是哲学思想的反应,政治理念的实践,精神力量的体现。经历了近多年风雨的中国长城,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是中国最具代表性的文化遗产,被视为中华民族勇敢、坚韧、智慧、精神的象征。
作为一个华夏儿女,我们始终要牢记这句话——不到长城非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