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住久了,有时感觉自己像是笼中之鸟,天地如此狭窄,视线总是被冰冷的水泥墙阻断,耳畔的声音不外车笛和人声。走在街上,成为人流中的一滴水,成为喧嚣声音中的一个音符,脑海中那些朴质清净的念头,一时失去了依存的所在。
有一天,走在上班的路上,稀罕地看见头顶的天空上飞翔着一只老鹰。然而,它的大驾光临并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只有几个稚嫩的小朋友嗷嗷的叫喊了几声。尽管这样,鹰还是伸开它那宽大的翅膀,在空中停顿俯视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完成了几个优美的滑翔动作后,就冲天而去了。
记得小时候,在家乡那既不是悬崖,也不是峭壁的山梁上,时常能见到老鹰像一朵悠闲自在的云朵,长时间的漂浮在天空之上。有时在山里放羊时,仰面躺在酥软的草丛里,望见湛蓝天空中滑翔的老鹰,便油然生出对天外之天的神秘向往。
人们大概还不了解,一只小鹰出生六七天后,母鹰为了防止它学会爬行,就把它推到巢边,让它向悬崖下张望。崖下的冷风和暗淡的光线使它浑身发抖,想缩回身子进入母鹰的怀抱。这时候母鹰突然从巢中飞出,在崖边上下起伏,让身躯画出漂亮的弧线。母鹰盘旋一会儿,回到巢中,用身体将小鹰一点一点向巢外推去。当小鹰吓得缩紧了身子时,母鹰会长鸣一声,用力将小鹰推了出去,小鹰哀叫着,身体在空中飘来飘去。母鹰将小鹰推向崖谷的同时,振翅而起,飞向山顶去了。小鹰在坠落中攀住树枝和藤蔓,但都没有成功。眼看就要落地了,它突然在挣扎中展开了双翅,盘旋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向上飞起。
等小鹰能飞起来了,母鹰又会把它翅膀中的大部分骨骼折断,然后再把它从高处推下去。小鹰虽然因折断了翅膀中的骨骼而浑身剧痛,但它必须挣扎着飞翔,否则就会摔死。挣扎使它的翅膀得到了供血,在短时间内便可痊愈,而痊愈后的翅膀将坚硬如铁,更具力量。
大多数人以为,小鹰出生后应该由母鹰哺育,事实并非如此。它刚出生没几天,母鹰就会给它断食,不让它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睡觉。它被饿晕了,脑袋耷拉着,浑身似乎没有一点力气,就连眼睛也好像睁不开了,母鹰仍不可怜它。它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如果再不进食,生命都会有危险。小鹰终于被饿得不行了,脑袋一点一点的低下,似乎低到低处便再也抬不起来,要一命呜呼了。但就在低到半截时,它忽然“呼”的一下把脑袋抬起来,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发出一声声嘶鸣。
小鹰在绝望中发出的嘶鸣极具震撼力,那种尖利、刚烈之音,似乎是从它喉咙中飞出的一把利刃,闪着夺目之光刺向目标。母鹰听到了小鹰的嘶鸣,从巢中一跃而起,马上给它吃的东西。母鹰知道,小鹰能在绝望中不倒下,而且表现出愤怒,说明它有在绝望中迸发力量的能力,由此也证明它就是真正的鹰了。
在高空飞翔、在荒野中抓捕猎物的鹰到40岁左右时,它那尖利的双爪便开始老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伸展自如地抓捕猎物了。这时候,它面临着一个艰难的的选择:要么等死,要么经过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让生命获得新生。
鹰都会选择让生命新生。经过细心观察,它选择了一个除它之外,任何鸟兽都上不去的陡峭悬崖,然后用150天左右的时间让自己获得新生。首先,它会在飞翔中突然撞向悬崖,把结茧的喙狠狠地磕在岩石上。它会用很大的力气,一下子便把老化的喙和嘴巴连皮带肉磕掉。它满嘴流着血飞回洞穴,忍着剧痛等待新喙长出。
新喙终于长了出来,它立刻进行第二道工序,用新喙把双爪上的老趾甲一个个拔掉。那同样又是一次血淋淋的更新。不久,新的趾甲长出来了,它紧接着进行第三道工序,用新的趾甲把旧的羽毛扯掉,再等5个月,新的羽毛又长出来了。只有经过这一系列残酷的更新,鹰才可以再次在蓝天上飞翔,并收获30年的生命。
听了这个故事,我们终于知道,鹰的精神是从苦难中被激发出来的。
今天贸然飞临到小县城上空来的鹰,也许是一只迷了路的鹰,或许是在暂息着张望着心旅之侣的影子。不管咋说,在它施展鹰姿的那一刻,我看到也听到了它心境的孤独与超然。也许它已经知道了,现在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已经习惯把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鹦鹉,看的比较器重,让它享受着跟大鸟一样的待遇;把容易让人联想到移情别恋的相思鸟,视为漂亮的托情宝贝,给它优厚的待遇养着宠着。就连乡村里的母鸡生几只蛋,公鸡啼几声鸣,也唯我独尊地欣赏和吹捧自己有多能成,老觉着自己似乎就是大鸟了。这些被城里人和乡下人惯养成宠物的鸟儿和鸡儿们,望着人们的行为学说几句人话鸟唱,抖抖自己漂亮的羽毛,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愿再去考虑原野的飞翔事业了。
鹰,今天有幸能在这里见到你,在惊喜与感慨之余,我想告诉你,你并不孤独,在遥远的大山和辽阔的草原上会有许多同伴在等待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