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好意思,早上有点不舒服,想着晚一点拿来,结果就忘了。”
“哦,没事,这次大家考的怎么样?”班主任马老师的面部线条在微笑中显得柔和慈善,这样的人也可以说出“不如退学”的话,如花笑意更甚,道:
“考的都可以,总成绩我们班是第一,单门也都好。”注意到看到成绩表,老师笑着的脸变的有些僵硬,如花注意到余光中,身旁那个白裙的女孩,单薄的肩头微微颤动,抬起拭泪的手也一直没有落下,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就是数学是倒一。”
班主任马老师看着眼前低头抹着泪水,沉默不语的女孩,眉头越皱越紧:“程婉婷,你对自己的未来有打算吗?数学三分,不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你这成绩是考不了大学的。”
如花看着低头不语的程婉婷觉得一阵胸闷,这时上课铃清脆且仓促的响起,班主任在课本上翻着,在手边的作业本上撕下一条纸,转头对如花道:“快去上课吧。”然后又转头回去,盯着程婉婷,等待着什么的样子。
“嗯,那老师我先走了。”如花笑着招呼,三步并作两步逃离似的跨步到办公室门口,手握着门把,却不马上拉开,像是纠结着什么,“关你什么事呢,快点走,已经上课了。”心里一个声音不断地响着,如花保持着唇角的笑,坚定的拉开门,脑中却一闪而过当时迷路时程婉婷歪着头笑的模样,她说:“不要笑我哦。”
“老师,要不让我和程婉婷坐吧,我可以监督和辅导她,毕竟这样一直拉着班分也不是办法。”
一旁垂着头无声哭泣的程婉婷抬起头来,看着如花的眼满是委屈,这种说法大概真是过分。
马老师沉默半晌,沉思的样子,如花知道她在想什么,接着说:“她很安静,黄小贝上课太吵,而且程婉婷成绩提上去了的话,也可以调动大家学习的积极性。”
“程婉婷,你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班主任语气淡淡,眼里确是资深教师的凌厉。
“……我想上学。”
如花听着这唯诺的回答,心中有一股闷闷的气,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说多余的话。
“上课了,你们先去,如花,叫黄小贝坐到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把最后的陈瑞和王明调下来,一左一右,把他们他们放在老师眼皮底下,看他们还敢捣乱。”
“嗯。”如花笑,即使心里郁闷着,但总要附和班主任的玩笑口气,“那老师我们先走了,老师再见。”
“嗯。快去吧。”
靠在墙上,如花看程婉婷轻柔的关上门,她看着她,拿出手帕,递过去,向她脸上努努嘴,“擦一下。”程婉婷接过,动作犹豫而温柔,道谢的声音弱不可闻,如花抬起手腕看表,又转头向窗外,窗外的大地是炙热的荒凉,“已经上课十分钟了,又是数学课,不如逃了吧。”
“啊?”程婉婷捏着手帕,不安的样子,“老师会骂。”
“你现在去,她才会骂你,黄小贝他们会解释原因的,还是说,你要去是为了叫逃课的我难堪。”
“不,不是……”程婉婷满脸的惶恐。
“那就走吧。”
程婉婷一路上都是小媳妇似得娇羞惶恐的模样,如花看在眼里,那股不大舒服点的感觉又自胸中弥漫上来,“你是在怕我吗?我可怕吗?”
“不,不是,我很……谢谢你。”
“谢我?”意料外的回答,如花有些意外,停下脚步,转身来等她后话。
“你今天已经两次帮我了,我很感激,谢谢你。”
原来是这样,如花表情淡淡,继续以前时的步调踱着,看道路旁白杨的影子斑斑驳驳的洒在地上,迷幻且炙热,如花的声音却是不近人情的冷,“你放宽心,我不是帮你,是你实在太拖后腿。”
“……对不起。我会努力。”
“那就先做到不迟到,不无故消失。”
“嗯,我一定尽力。”
“你很忙吗?”
“家里有点事,我妈也病了。”
“马老师是叫你调整这个?”
“啊?哦,你听到了啊,嗯,是这个,不过我快处理好了。”程婉婷说着,像是已经放下重负,朝着如花甜甜一笑,阳光下,她眼睛弯成美好的月牙形状,青春的活力和希望在她身上迸发,一阵热风拂面而过,她未束起的发扬起来,如花看着那根根如镀金般自由的发丝,觉得心里痒痒的,是它飞舞时掠过它了吗?
掠过了,撩动了,蔓延了,扩散了。
“好饿,你做的饭还留着吗?”
“嗯?嗯!你要吃吗?可是放到了桌子里,肯定凉了,早知道就放在窗台上了……”如花看着眼前白裙的女孩一面微笑一面懊恼。“活过来了。”如花嘴唇动,却没有声音传出,“嗯?”程婉婷看着如花,一脸疑问,如花笑笑,朝着太阳扬起面孔,闭上双眼,她感到一双暖融融的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面颊,她紧绷的人造表情终于缓和。
阳光明媚,像是幻觉,空气中是干燥泥土饥渴的欲望,镀着金光的粉尘静止在时间里,生命放佛就此停顿。
“叮铃铃”下课铃响,惊扰美梦,才想起人在现实里还是要忙碌、困扰、难过痛苦,违背着意愿表里不一的戴着面具过活,有时候真想一觉不醒,再不理尘世纷扰。
“回去吧。”如花说着先站起身。
“嗯。”她欢快的应,从高高的台阶跳下来,“啪”一个白的扎眼的东西从她身上飞出,如花捡起来,是一块卫生棉,拍拍灰尘,她还给她。
“我先去下厕所。”她脸上是少女明媚的娇羞,被她影响,女性的如花也有些不好意思,含糊着应了一声,自己回去了。
算了,换就换吧,反正黄小贝的把戏也看腻了,她应该会更有趣一点。
“你去哪里了?”黄小贝见如花进来,嬉笑着凑过脸来。
“办公室啊,你不是知道吗,怎么了?”
“别装了你,一班梁老师来取成绩表,说你不在办公室,老实交代,去哪里了你?程婉婷也不在。”
“数学老师也知道了?”
“当然,我都知道了,程婉婷又完了,梁老师说你们是一起出办公室的,程婉婷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莫如花像是没听到一般,表情淡漠,内心却翻滚着,怎么会这么巧,害了她,黄小贝探寻的目光反复打探,如花觉得厌烦,神情不变:“小贝,放学后先不要走,要换位置。”
“换什么位置?”黄小贝的注意果然被转移。
“第一排,是班主任的意思,好叫你用心学习。”如花事不关己,拿出课本翻看。
“啊?开什么玩笑,那你呢?”
“照顾后面那个,争取在下次考试时摆脱倒一。”
“你也太有奉献精神了吧。”
“所以我在这个位置。”
“不是,如花,我跟你说,我听说程婉婷有传染病,得了不能生小孩,我正想跟班主任说把她调开呢。你怎么还……”
“闭嘴,小贝。”
“哎?你怎么……”见如花表情严肃,黄小贝反应过来,顺着如花目光她转头,身后是程婉婷一脸骇然,“不是,不是我说的,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也不相信……”黄小贝还想解释,程婉婷眼中已经有豆大的泪滚下来,紧咬着唇伏在桌子上,被压抑的哭声在吵闹的教室并不明显,如花却听出那里深深的痛,她口袋里的手紧握着那块沾染过她泪的帕子,却不知怎么没勇气拿给她,正纠结抗争着,就看到一个横来的黑板擦打在程婉婷头上,在如花惊愕的眼神中,四溅的粉尘消散后,程婉婷乌黑的发上一道清晰的白印,可知力道之狠。
“哎呀,不好意思,我们打着玩呢,不小心就打到你了,没事吧。”
毫无诚意的道歉,如花抬头看向那个甜嗲造作的声音的主人,哼,又是那令人作呕的青春痘,泛着红光得意的脸,如花拾起落在桌子上的黑板擦,将它对着陈圆圆的脸,步步逼近,陈圆圆有些怕了,不自觉的向后一步,随机回神,挺直腰身,嘴硬道:“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想干什么,班长了不起啊。”
如花笑:“你怕什么,我就是想让你看清,这里摔坏了,明天别忘了买新的来,损坏公物是要赔的,这不用我多说了吧。”
“嗯,知道了。”女生气势弱下来,老实的走回自己位置,教室里吵闹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停了,如花向班里环顾,仍是笑着的模样,却让人觉得是不可靠近的冷,黄小贝也异常安静地坐下,渐渐所有看热闹的人归位,胜于上课的安静,啜泣声渐渐明晰,“咚”的一声,惊的所有人去看,黑板擦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砸在黑板上,留下坚实的痕迹后跌在地下粉身碎骨,这下连哭着的程婉婷也抬头,祸源的如花被所有人注视着,却没事人样地坐下,继续看摊在桌上的书,半晌后,前排的学习委员姜宇捡起破碎的黑板擦,并用它擦去黑板上深深的印记,回头看了如花一眼,微微皱着眉头眼神却清澈,如花的确不能体会那眼神所蕴含的意思。谁说所有眼神都有意思,谁又在乎什么意思,如花笑,嘴角咧的弯弯,做谢谢的口型,男孩摇摇头,沉默着坐下,这时年轻的物理老师进来,惊异班里的安静,他说了几句玩笑话,大家附和着,嘻嘻哈哈。
真像什么也没发生,竟然这么熟练和一致,“约定俗成”如花脑中突然跳出这样一个成语,她唇角又习惯的勾起,失控了吗?还好身处在这样的环境。
可是这样的环境,我是真的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