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班里挂出一百天倒计时的提示板,迎来一片抱怨,程婉婷没来上课,习以为常的众人没有过多注意,注意到姜宇的心不在焉,如花有些开心,她想,不强求的话,生活会比较容易。
午间时分,她叫住他,他很凄惶,如花先是道谢他独自一人完成提示板,他苦笑摇头,说不用,然后转身便走,如花觉得他真是比自己聪敏的人,知道得不到就放手,不似自己。
和聪明人交往的话,也会比较轻松吧。
再叫住他,如花问:
“昨天你说的,还算数吗?”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是不可置信的样子,犹疑的问:“什么?”
如花仍是笑,很自然的那种:“昨天你说的,保护我,还算数吗?”
“算数算数!”他拼命的点头,眉眼笑开,如花也觉得开心。
“去吃饭吧。”
“嗯!如花你喜欢什么,我喜欢……”
明媚的少年,明媚的阳光,这样活着还不算幸福吗?你以前在偏执些什么?还好,不算太迟,放过自己。
挽住身边少年的臂膀,他微微僵硬,然后笑的更开心,跟她讲他的喜好、他的理想、他们的未来。
如花想以后大概也就这样了吧,应和的她微微笑着点头。
很快两人交往的信息就传开来,因为成绩原因,说合适般配的人多过于说不合时宜的人,连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一次模考后,如花不负众望的考取年级第一,以高于第二名五十多分的成绩,姜宇像班主任听出换位置的请求,说两人可以互相帮助,如花没有意见,静静看程婉婷的桌子被搬到角落,和杂物一起,她想起一个叫遗弃的词语,却只是想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大小矛盾渐少,所有人都转了性似得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程婉婷的消失,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如花闲时会看着窗外发呆,高强度的复习让人精神恍惚,她总觉得,好像很多事只是她离奇的幻想,并没有真实发生过。
有一天课间大家忽然聊起如花和姜宇,陈圆圆忽然鬼祟的对如花道:“程婉婷勾引过姜宇。”很久没听过的名字,如花楞了一下,回过神笑一笑,不当真。陈圆圆见她不信的神情,焦急的辩解:“是真的,她写给姜宇纸条,我看到了,就是姜宇背我去医院那天,那贱人写纸条问他我重不重,你说这不是没话找话吗,还带上我,我重怎么了。”
想到什么,如花看着她:“你怎么确定是她写的?”
“我对了她的卷子,哪能缺的那么巧,不是她是谁。”
想起当时情形,她双眼含泪,央求她“帮帮我。”而她的回应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她跟她说:“你就不能安生点吗?”
“如花?怎么了?”
“没,没什么。”
如花笑,温和的样子。
都过去了,你不在意,我也不用折磨自己。
“如花,我说一件事,你不要生气。”陈圆圆像是深思熟虑后,蹦出这么一句。
“什么?”如花一面翻书,一面随意的应。
“如花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很容易生气,很难接近,现在你……”如花抬起头,仔细的听,问:“现在呢?这么了?”
“现在你总是笑,大家都说,你和姜宇在一起后整个人都变了,你们很登对。”
“是吗?有人这样说?”
如花乐不可支,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其实不是脾气变好,只是不在意了,因为不在意,所以无所谓,没想到成为人们眼中的好人,儿时的梦想这么简单就实现,是走了正确的路吧,她想。
转眼一百天的提示牌显示成个位数,到了所谓的“考前自我调节期”,在校的最后一天,眼熟的人见到后都会互相祝福顺利,姜宇被妹妹姜宁拉走,说家里要帮他庆祝他十九岁的生日,他不好意思的约她晚点见面,说想在生日时介绍她给家人,如花答应,想着可以见人的衣服。
他们走后,如花一人呆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夕阳暧昧的斜打在身边斑驳的木桌上。很喜欢的位置,那时候她怕她受欺负,换给她,还找理由说容易出去,历历在目。
以后可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没有了你的东西,我可能不会再想起你,可能会忘了你曾经存在过我的生命,叫我痛苦的几乎发疯。
缓缓走到教室门口,关上门,过去连同那些愉快或不愉快的记忆,都一起关上,沉甸甸的铁锁就要扣下去,如花忽然想起什么,心猛然跳起来,她冲进去,在角落那张积了灰的桌子里翻找着。
可以不这样的结局,必须让她解释清楚,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还有机会见她一面,还想……见她一面。
婉婷的桌子收拾的很整齐,书和本子都码得很整齐,如花挑出几本本子,还有一片卫生棉,翻看很久后装进口袋,她想起很久前的矛盾,心里酥酥麻麻似电流经过,就这样吧,去问个清楚,然后心无挂牵的认真学习考试,结束一切。
这样下定决心,如花坦荡荡,锁门,大步昂首走出教学楼。
“就要自由了。”
如花是这样想的。
再到小楼底下,她轻车熟路,狂奔上楼却呆在门口,崭新的白色对联在乌漆的墙面上格外扎眼。
走错地方了吗?
下楼再走一遍,仍是相同的情形,再没有初来时的果断,她轻轻叩门,不消片刻,她听到里面有人问“谁?”嗓音苦涩沙哑。
“是我。”
如花应答,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也难听的可怕,没人会听出来是谁吧,她想着,门去猛的被打开。
如花一惊,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可人儿吗?
蓬散着头发,白色长裙皱皱巴巴,红肿的眼睛,干裂的唇,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还没待如花反应,她的悲伤便像是洪水决堤,投进她怀里,哭声嘶哑:
“如花,我没有妈妈了,从此以后我只能一个人活了。”
她的泪水渗透她的衣衫,在她心口的地方,渗进去,泡的一颗心又涩又痛,她疼的掉下泪来,忍不住抱住她安慰:“你不会一个人,我会陪你。”
“不要说陪我,如花你也迟早要离开,离开还不如不开始,不开始就不会离开。”
“我不会离开你。”
“你会!”
“除非你要我离开,否则我绝不离开,我发誓。”
“你会……没有谁可以陪谁一辈子,你也会离开,如花,我最终还是会孤身一人……”
轻抚她的背,程婉婷渐渐安静下来,开始沉默着流泪,如花坐在她身旁安静的等待,她注意到着不到一百天的时间里这个家的变化,不,这已经不能算是家,它只是房子,它开始变得冷冰冰,好像正在死去,看着流泪不止的婉婷,如花抱住她,还好,她还是暖的。
“别怕,我会救你,不会叫你变得和我一样的,别怕。”
像是许诺,又像是自语,如花喃喃的说。
“如花,你为什么来,不是快考试了吗?”
“今天开始不能去学校了,这些东西我想你还用的着,我不知道……你应该告诉我,我会帮你。”
“嗯。”婉婷摇头:“如花成绩好,会有很好的未来,如果因为我的事情有了变化,我会内疚一辈子。”
“没什么能打扰我,我很厉害,你不要多想其他,有什么对我说就好。”
“如花……还没吃饭吧,我去买菜。”
“我看到里边还有剩的,不用买了吧。”
“这怎么可以,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程婉婷不由分说跑出门去,如花张开的嘴合上,无奈的笑,好歹擦把脸再出去啊,想着可以先收拾一下,结果刚卷起袖子就听到敲门声,打开后却是刚跑掉的婉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没钱了。”
吃了热过饭菜后,两人开始做家务,婉婷反复的问:“不复习真的没事吗?”
“是、是。”如花头也不抬,继续手下的工作,想着存折里应该有多少存款,要以怎样的方式拿出来。
等这屋子恢复整洁,她二人瘫坐在小床上,对视一笑,如花觉得婉婷精神好了很多。
“高考,不参加了吗?”
“可以上大学,是我妈妈的梦想,可这次我肯定考不上了,所以我想复读高三,但是婶娘不愿意负担我学习,她要我结婚。”
“虽然我也赞成你复读,可是你不是也想结婚吗?”
“已经不能结婚了。”程婉婷垂下头,无限落寞:“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我还不想告诉你如花,我想假装它没发生过,可以吗。”
“嗯,那就不说了吧,但有什么不能解决,一定要告诉我。”
“嗯。”
真的会说吗?她的性格,如花有些担心,正要说什么,敲门声突然响起,如花去开门。
咔嚓一声,门还没拉开,程婉婷就飞奔而来,“哐”的一声,还没完全打开的门,又被锁上。
如花吓一跳。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