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算是个明白皇帝,起码比那些一下起棋来就四六不分的糊涂官员强。《水经注·陈留志》记载,开封令阮简是个围棋迷,一天他正在下棋,城内突然来了一群劫匪,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县吏往返禀报数次,不见县太爷的指令。县吏急了,高呼:“劫急。”阮简此时正与对手争劫争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情急之下,拍案而起,大声怒斥道:“你没看到老爷我棋盘上的劫也很急吗。”摊上这么一个糊涂的父母官,老百姓可算是倒了霉了。
总体而言,北朝的围棋活动不如南朝活跃,但也出现了几名围棋高手。北魏孝文帝时有一个围棋高手,名叫范宁儿,曾奉命出使南齐。齐武帝萧赜命当时的国手王抗与之对弈。王抗是当时江南弈林上品之首,久负盛誉,却在这场南北对抗的重大比赛中输给了范宁儿,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第四节唐宋——棋逢盛世
唐朝是中国继汉代以后第二个强盛时期,出现了“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唐朝政治清明,文化繁荣,国力强盛,为围棋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宋代国力虽不如唐代,也缺少了那种恢宏的气象,但文化上却有盖过前朝之势。特别是随着城市的繁荣,市民阶级的扩大,更为围棋在宋代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
唐朝专门设有“棋博士”和“棋待诏”的官职。棋博士是在宫廷内教授内廷人员下棋的官员。棋待诏是随时等候召唤、专门陪皇上与皇族成员下棋的官员。唐代著名的棋待诏有王积薪、王叔文、王倚、顾师言、滑能、朴球等人。棋待诏和棋博士制度是古代专职棋官制度成熟的表现,对围棋棋艺水平的发展起了巨大的作用。棋待诏制度到了宋代依然沿用,宋代著名的棋待诏有刘仲甫、晋士明等。
唐宋时期,围棋的文化地位进一步确立。早在魏晋时期,围棋就开始被纳入“艺”的范畴。到了唐代,围棋正式成为“琴棋书画”四艺之一。最早将琴棋书画并称的是唐代张彦远的《法书要录》,他在称赞唐初僧人辩才的艺术才能时说:“辩才博学工文,琴、棋、书、画,皆得其妙。”琴棋书画艺术地位的确定,也给文人、士大夫的艺术修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于围棋事关人品气质,又能“接群居之欢”,社交处友,怡养性情,寄托心志,丰富生活,因此文人士大夫无不喜爱,而且更加注重对棋观、棋理和棋趣的探讨和寻求,值得注意的是,宋代的围棋在民间较为普及,尤其在城市市民阶层中有较多的爱好者。北宋的首都汴梁和南宋的首都临安,还经常举办棋会,并且出现了以棋为生的棋工。特别是南宋,还流行一种蓄养棋童的风气。随着琴棋书画艺术观念的确立,坊间妓女无不学习琴棋书画,唯有色艺双绝,方能远播芳名,提高身价,北宋名妓李师师就是一例。棋会、棋工、棋童、棋伎的出现,一方面体现了社会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围棋在城市士民中非常普及的一个必然结果。
唐宋时期的围棋理论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唐代王积薪的“围棋十诀”对后世影响很大。宋代的重要围棋著作,主要是《棋经十三篇》、《忘忧清乐集》。《棋经十三篇》作者张靖(1004~1078),河阳(今河南孟县西)人,天圣五年(1027)进士,累官大理寺丞、屯田员外郎。全书按棋局、得算、权舆、合战、虚实、自知、审局、度情、斜正、洞微、名数、品格、杂说排列,全面而又系统提出了围棋的基本理论和实践理论。刘仲甫的《棋诀》见于《忘忧清乐集》,共分布置、侵凌、用战、取舍四部分,是刘仲甫自己对弈经验的总结。李逸民《忘忧清乐集》大约成书于北宋末年,分上、中、下卷,是一部棋艺理论著作和棋谱的汇编本,它保存了大量的北宋时期的棋谱、棋势,使我们千载之后得以一睹古代棋手精彩纷呈的对局。
一、皇帝善弈
唐代的帝王,如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唐玄宗李隆基等都喜欢围棋。唐高祖李渊(566~635)是唐朝的第一个皇帝,也是第一个知名的围棋爱好者。他在任隋太原留守时,就曾经同晋阳宫副监裴寂一起下棋,以至于到了“通宵连日,情忘厌倦”(《旧唐书·裴寂传》)的程度。
李世民(599~649)是李渊的次子,其父对围棋的喜好给他很大的影响,李世民即位后励精图治,勤于政事,但对围棋的爱好却有增无减。他为政之余经常下围棋,并且专门写了两首《五言咏棋》诗,抒发自己高雅的围棋情趣。
唐玄宗李隆基(685~762),又称唐明皇,712~756年在位。他常同大臣、亲王、后妃一起下棋、观棋。史书称他“多艺,尤知音律,善八分书”,所谓“多艺”就包括棋艺。
宋太宗赵炅(976~997在位),原名匡义,后改光义,即位后改炅,是一个多才多艺的皇帝。对于围棋,他十分重视其娱乐功能,常常召棋待诏对弈取乐。他还努力钻研棋艺,提高自己的棋艺水平,以获得更大的乐趣。由于他棋艺越来越高,还自创了对面千里、海底取明珠、独飞天鹅三种图势,并将之赐示近臣。
二、围棋待诏
1.王积薪与围棋十诀
王积薪是唐玄宗时期著名的棋待诏,活跃于开元、天宝年间,是盛唐围棋艺术的杰出代表。王积薪家境贫寒,自幼父母双亡,以砍柴为生,因砍下的柴草堆积如山,遂以“积薪”为名。砍柴之余,王积薪常到寺庙之中看僧人下棋,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下棋。僧人们发现他很有围棋天赋,便把寺内所藏的棋书借给他看。王积薪刻苦钻研,水平提高很快,不久以后当地已无对手。
当时,太原府尉陈九言府上正在举办围棋比赛,有个叫冯汪的棋手所向无敌,正稳坐擂台。王积薪听说以后,赶去攻擂。比赛在陈府的金谷园中举行。两人棋逢对手,一上来王积薪就以二比四落后,随即连扳三局,以五比四取得胜利。这九局棋下得跌宕起伏、变化多端,旁观者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奥妙,以至于晚唐诗人留下了“眼病休看九局棋”的感叹。后来王积薪将这九局棋加以评注,整理成书,这就是有名的《金谷园九局图》。
王积薪一战成名。后经中书令燕国公张说举荐,入翰林院做了唐玄宗的棋待诏。王积薪对于围棋理论贡献很大,他撰写了“围棋十诀”、《凤池图》一卷以及《棋诀》三卷,还有最著名的是“围棋十诀”。围棋十诀言简意赅,通俗易懂,被历代棋手奉为金科玉律,一直流传至今。这十诀是:
一、不得贪胜
二、入界宜缓
二、攻彼顾我
四、弃子争先
三、舍小救大
六、逢危须弃
七、慎勿轻速
八、动须相应
九、彼强自保
十、势孤取和
2.顾师言三十三手镇神头
唐代,中日文化交流十分频繁,日本先后派出十九批遣唐使,其中包括许多僧侣与学者到唐朝留学,著名的有阿倍仲麻吕、吉备真备等人。在这一背景下,中日围棋文化也不免会发生交流与碰撞。
据唐代苏鹗《杜阳杂编》记载,唐玄宗大中年间(847~859),日本王子来朝。王子善弈,提出要与唐朝高手交流棋艺。唐宣宗命围棋待诏顾师言出战。日本王子拿出了“楸玉棋局”和“冷暖玉棋子”,并且炫耀说,日本国以东三万里的地方有个集真岛,岛上有凝霞台,台上有手谈池,池中生长玉棋子。这种棋子不用加工,自然分为黑白两种,并且冬暖夏凉,所以叫“冷暖玉棋子”。同时集真岛上还生长一种树木,像楸木一样,砍下来做成棋局,稍一加工就像镜面一样光滑明亮,可以照见人影。
王子先声夺人,从气势上压倒顾师言,顾师言不为所动。开局下至第三十三手,双方棋子纠缠在一起,由于顾师言一时大意,日本王子已经对他的棋形成双征之势。顾师言见状大惊,自感形势不妙,恐有负君命,一时冷汗顺着指尖流了下来。经过长时间的思索,顾师言发现了一步“一子解双征”的妙手。看到顾师言下出的妙招,日本王子瞠目结舌,叹服不已,随即认负。
后来日本王子问礼宾官:“顾待诏是贵国第几高手?”礼宾官不假思索地回答:“第三高手。”实际上,顾师言是大唐第一高手。王子说:“我想见见第一高手。”礼宾官回答:“根据规定,王子赢了第三高手才能见第二高手,赢了第二高手才能见第一高手。现在王子连第三高手都没赢,就急于见第一高手,这怎么可以呢?”日本王子感叹道:“小国的第一不如大国的第三,看来的确是如此啊!”
后人将顾师言“一子解双征”的这手棋称之为“镇神头”。《旧唐书》、南宋王应麟的《玉海》、日本江户时代的《和汉三才图绘》、日本明沼末年编纂的日本最大百科史料事典《古事类苑》中均有记载。《杜阳杂编》成书于876年,距日本王子与顾师言对弈时间仅隔了二十余年,因此凭空杜撰的可能性不大。
3.国手宰相王叔文
王叔文(753~806),越州山阴人,唐德宗时,因棋艺精湛,被选为棋待诏。叔文不仅以棋名世,而且胸怀大志,满腹经纶。他在宫中长期侍奉太子李诵下棋,有时在李诵面前指摘朝政,头头是道,无不切中要害。李诵见他颇有经世之才,遂把他收为心腹。
805年,唐德宗李适驾崩,太子李诵即位,是为顺宗。顺宗任命吏部郎中韦执谊为宰相;任王叔文为翰林学士(时称内相),兼充度支盐铁副使,掌握财权;又用王、韩泰、柳宗元、刘禹锡等。施行罢官市、免进奉、惩贪污等措施,反对宦官专权,藩镇割据,进行改革,史称“永贞革新”。谁知不久顺宗病重,宦官俱文珍等勾结朝中旧派官僚,迫使顺宗退位,拥立宪宗登基。韦执谊、王叔文执政未满五月而失败。王叔文被杀,韦执宜、柳宗元等人被贬。
王叔文积极推行的变法虽然失败了,但作为一名国手兼政治家,王叔文无疑是历代国手中最值得纪念的人物。
4.刘仲甫饶天下先
刘仲甫,字甫之,江南人,约在神宗元丰末年(1076左右)开始擅名棋坛。哲宗、徽宗年间为棋待诏,卒于徽宗政和末年(1111~1118)左右。刘仲甫是北宋时期最负盛名的棋手,关于他的事迹,民间广为流传,而且十分生动。
据宋代成书的《春渚纪闻》记载,刘仲甫旅居钱塘时,每日早出晚归,观看钱塘高手对局。几天后,他忽然在旅馆门外树起一面招牌,上写:“江南棋客刘仲甫,奉饶天下棋先”,并出银三百两为赌注。一时观者如堵,议论纷纷,钱塘高手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和这位口出狂言的江南棋客一决高低。第二天,钱塘众富户凑齐赌银三百两,在城北紫霄楼摆开棋局,请刘仲甫与本城棋品最高者对弈。弈至50着,刘仲甫似处处受制,对方则洋洋得意,以为胜券在握。刘仲甫却不为所动,行棋如故。
又过20着,刘仲甫突然把棋局搅乱,将盘上棋子尽行捡入棋盒内。观者见了无不大哗,指责他撒泼耍赖。刘仲甫却侃侃而言说:“我自幼学棋,一日忽有所思,自此棋艺大进,成为国手。钱塘人杰地灵,高手如云,被棋人视为一关。我到这里就是要试试自己的棋力,如果能胜,则入都。这几天我一直来棋会观棋,钱塘棋手的品次,我已经了然于胸了,才出了这个招牌。现在,就让我为众位剖析这几日看过的棋局。”说着,他便在棋盘上摆开几天来这里进行过的对局,边摆边讲,如某日某人某局,白本大胜,失着在何处;某日某局,黑已有胜势,何着不慎……一连摆下七十余局,无一路差错,而且讲得头头是道,无懈可击。众人这才心悦诚服。
最后,他又摆出刚刚被搅乱的一局,对众人说:“此局大家都以为黑已胜定,其实不然,白棋自有回春妙手,可胜十余路。”说罢,他在最不起眼处下了一子。众人都不解此着有何用处。刘仲甫解释说:“这手棋待二十着后自有妙用。”果然,棋下二十着,恰恰相遇此子,盘面局势顿时大变;至终局,胜了十三路。刘仲甫于是棋名大振,被尊为一代高手。
5.其他宋代国手
贾玄是北宋时期第一个著名的国手,太宗朝的棋待诏。南宋著名史学家李壁在《王荆公诗注》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贾玄陪宋太宗下棋,每次都输一个子。太宗知道贾玄故意这样做,很不高兴,就说:“这局你要是再输,我就让人打你板子。”结果两人弈和。宋太宗很不满意:“你又欺骗朕,再下一局,赢了赏你一匹绸缎,输了把你扔到水塘里。”下完棋一数子,又是和棋。太宗生气了,命人抱起贾玄就要往水池中扔。贾玄连忙高呼:“陛下,我手里还有一颗子呢!”宋太宗哈哈大笑。宋太宗棋艺水平并不低,可贾玄与太宗下棋,或输一子,或赢一路,或令局平,简直是随心所欲,其棋艺之高,算度之精,可以想见。
晋士明(约1085~?),河东(今山西永济东南,或指今山西黄河以东地区)人。棋艺高超,后来居上,与刘仲甫齐名。晋士明之后,最著名的棋待诏要算李逸民。李逸民对围棋的最大贡献是编撰了《忘忧清乐集》。
应当值得注意的是,在宋朝的历史记载中出现了民间高手的身影。李重恩,约仁宗至哲宗时人,人称李憨。欧阳修说他善下棋,冠绝当世,可是弈棋之外,一无所晓,可见也是个“棋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