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开化大山的儿子,她是钱塘江的女儿;他山一样质朴,她水一样灵动。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已步入婚姻殿堂10年的她却说,“我从婚姻中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爱情滋润下,她获得了事业上的丰收,登上了“感动杭城十大教师”的荣誉榜首,时任杭州市委书记的王国平亲自为她颁奖。
“世界上最棒的爸爸是谁?”“我爸爸!”在浙江电视台《我老爸最棒》节目现场,他们9岁的女儿大声说。
第九次传呼
1998年的一个冬夜,对26岁的开化县小伙子姜锋来说,是一个幸福的夜,月下老人把一个漂亮娇小的名叫沈仁红的女孩送到了他面前。他对她一见钟情。但是这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轻女教师却像天鹅一般,高昂着她美丽的脖颈,没有多理踩他。“这个沈姓女孩,如果第九次再不回我传呼的话,就算了,再也不call她了!”有着大山一样沉稳胸怀的他,沉不住气了。但就在这一次,她奇迹般地回电话了……那天,饭后闲来无事的她,冥冥中好像有人指挥她一样,鬼使神差地回了电话。他到学校找她。她从头到脚“检阅”他:憨厚帅气的脸,额头上挂着水珠,身上一件极旧的土黄短袖,半新的裤子,脚上是——“哈哈哈——”她放肆大笑。
他的脚上居然是一双老式的“工农兵”穿的黑色雨靴!
但是,她突然止住了笑。只见他从自行车兜内拿出一双红色的女式高筒雨鞋,来不及擦掉脸上的雨水,就对她说:“这是给你的,今年夏天雨水多,现在的人多半没这个东西,我怕过几天要买不到了……”望着马路边从下水道内突突涌出来的污水,她若有所思。
中文系毕业的她,对自己的爱情有过种种浪漫的憧憬和设想,却从没想到过以这样的方式开始自己的恋爱。她潜意识里对他有一种可以托付终身的感觉。在还没来得及品尝恋爱的浪漫与甜蜜时,她似乎就注定是他的妻子了。他和她的父母都喜欢上了未来的媳妇和女婿,开始竭力撮合他俩的姻缘。准婆婆会拉着儿子在她寝室门外干等一下午,直到她监考结束。姜锋13岁时,父亲就因车祸去世,她怜爱这位曾经孤苦的山村小子。这样的家,这样朴实的人,一定会珍惜自己。她想。
“沈家飞出金凤凰,迎来姜家状元郎……”2000年冬天,他俩步入庄严的婚姻殿堂。经济所限,婚礼并不隆重,然而岳父大人亲自撰写这副对联,分外引人注目。
平凡的甜蜜
那个冬季,整夜的暴风雪,让第二天匆匆赶时间上班的人们,一个个车轮、脚底打滑,在马路上摔个四脚朝天。
身材娇小的她也身不由己地加入了这支“摔跤大军”,她艰难地爬起来,一只手捂着前几天已扭伤过的腿胫骨,一只手匆匆地给老公发了一条短信:“今晨一路上,无数人仰马翻,妻亦未幸免,旧伤添新痕,夫君外出时,千万要当心。”
有爱,再平凡的日子她也觉得甜蜜。有朋友问他俩,过去、现在和将来,你们最想跟对方说的话是什么?她说:老公,听话不要熬夜,你的肝!尽量少吃点蒜与辣,你的胃!他说:老婆,不要那么在意胖与瘦,你够漂亮啦!2001年,两人的爱情结晶女儿冰冰降生了。有了女儿,小家庭虽增添了别样的欢乐,但两口子也一下子感到身上的责任、家里的琐事多了起来。
沈仁红11年的教书生涯中,除了生孩子的那一年,其余10年每年担任班主任,还兼任了8年的语文备课组长。她身上挑的,永远是一线教师中最沉重的担子。
上班的日子,清晨,她踏霜出门;傍晚,她披着暮色回家,晚饭时还要三放饭碗接家长来电。家里虽然请了阿姨,但抚育女儿的重任,姜锋不得不挑起了绝大部分。姜锋是省电信部门的高级工程师,几乎年年都是先进。对工作,他一样有自己的追求。
“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娶个老师做老婆,到手后才大呼上当,发现自己受骗成了家庭主男。”姜锋一脸的“委屈”与“不平”。“是男人莫娶世界上最小的主任做老婆!”他大梦初醒。“有啥不好!这样的老婆才最让人放心,她没时间上网搞网恋嘛。”沈仁红“反击”老公,“再说,当家庭主男多好,女儿都成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了!”“那是当然。”姜锋得意洋洋地说:“如果世间真是能有什么可以让人骨头酥软的话,就是女儿亲我的时候,夸我的时候。”每当姜锋一身疲惫回到家,女儿总会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啜一口:“I love you!爸爸,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啦,你是世上最好、最好、最最好的爸爸!”这一刻,姜锋什么疲惫,什么烦恼,什么的什么统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眼里心里只有宝贝女儿。
2009年,浙江卫视邀请由各小学代表组成的学校代表队,参加《我老爸最棒》大型亲子竞技节目。选拔小选手之际,学校的老师们马上想到了冰冰父女俩。“老婆,真的要上电视啊?”“你这样的老爸不上谁上?”“这种抛头露面的事,算了吧……”“那怎么可以?还有我这个幕后小女子在助阵呢”……在爸妈的犹豫之间,冰冰已经跃跃欲试,挑好了一身行头从房间出来了,俨然已进入了运动员上阵的状态。
最终,父女的精彩合作,其他队员的共同努力,为学校获得集体一等奖。
孝顺,懂事理
婆媳关系是个亘古不变的话题,沈仁红也碰到了。姜锋是家里的独子,上面只有一个姐姐。媳妇生下孙女,来自农村山区的婆婆很失望。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婆婆却嫌她生个女儿,不用说沈仁红心里有多伤感。姜锋赶紧安慰母亲:“现在是新时代,女孩男孩一个样,农村生男孩是解决劳动力……”看到姜锋耐心地劝导母亲,又用自己对女儿的万分喜爱打动老母亲,沈仁红心里释然,她也理解老人家。
为了让老人安享晚年,姜锋为妈妈和姐姐在老家盖起了漂亮的楼房,让老人可以和姐姐住在一起。沈仁红又做主给婆婆买了价值不菲的组合保险,让老人家也能享受城里老人一样的保障。
对老人唯一的外甥,夫妻俩也倾注了不少心血,外甥小学到高中两人一直资助并辅导他的学习。每年暑假,杭州舅舅家就是他免费的夏令营。“孝顺!懂事理!”现在,婆婆逢人就夸自己的媳妇。爱屋及乌。对孙女,婆婆更是打心眼喜爱。“奶奶——”“哎——”听到孙女的叫声,看到儿子一家温馨的场面,婆婆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线。
沈仁红开心地说,虎年冰冰10岁了,素质全面,是学校的班长,每年的三好学生从没落下。生活中,难免会有争论与摩擦,平时,小两口有点磕磕碰碰,懂事的女儿还是他俩的和事佬呢,左一口“老爸”,右一口“老妈”,叫得两人都没脾气了。
没有过不去的坎
也许是上帝妒忌他们的和谐,或是人生真的不会一帆风顺。
2009年10月,沈仁红被诊断为脑肿瘤,高科技的核磁共振残酷地告诉她:“脑肿瘤伴有少量出血,已压迫到视神经……”如果不做手术,那就等着双目失明。如果做手术,要面对术后半身不遂、脑出血死亡等风险。她没有想到:连年超负荷的工作,病魔已悄悄找上门来。
“老婆,你要重视,绝不能那么傻傻地老说‘我还有课’,但是没什么可怕的!我们没有过不去的坎!”姜锋心疼地对沈仁红说。“全国最好的脑科专家是上海的李士其,明天我们就去上海华山医院找李医生,我已在医院附近订好了旅馆。”关键时刻,姜锋用他的镇定和理智,发挥他的专长,从网络、电话等途径查到很多关于脑瘤的手术专家等资料,将求医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当晚,他带着她到杭州城站,坐上了开往上海的动车组。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不停打查询电话,落实预约等相关事宜。
晚上下榻在上海的汉庭快捷,洗漱妥当以后,他带她去武夷路上的老式西餐馆,那里任何时候都是从容而温馨的。她却很迷茫:手术后,还会有这样的日子,这样从容地共进西餐么?那段时间,她的微笑苦涩至极,常常是微笑伴着黑暗凝转成了长夜的清泪。
一夜未合眼。凌晨4点,夫妻俩就打车来到了华山医院,未进大门,先见识了黄牛倒号的疯狂。
扒开人群,他俩站定的时候,前面队伍黑压压一片,足足好几百人。“这里冷!我排着。你找地方休息一下。”这样的表述,是他对她的习惯用语。“还是我排着,你去前面探探情况吧。”她明白他心里的急。也许实在是心急,犹豫了片刻,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自己就挤开人群往前走。
理智告诉他,如果今天挂不上号的话,意味着手术就可能要延后整整一个月了。
医院还没有开门,因为有保安在维持秩序,队伍虽然很长但还算有秩序。过了很久,她收到他发来的短信:“我已摸索到了地下室,在等电梯,上面大门一开你就给我短信。”实际上,他在阴森森的地下室,在黑暗中差点闯进了太平间。
“我已在门诊大厅消防梯口子上。”这时,他却像一个小偷一样忐忑地趴在楼梯上,躲着看守的门警。
“已试过,有楼层门忘记上锁,哈哈!”此刻,深秋的寒风直往姜锋的毛衣脖子里灌,他已在寒冷的黑暗中瑟瑟发抖。
“不愧是学建筑的,一个红五星!”她回短信。
咬紧牙关,他在寒冷的黑暗中继续瑟缩着,直到手机铃声如赦免令般地响起。开门了,他终于冲在前二十个给她挂上了号……
要做脑肿瘤切除手术了。
手术前签字时,主刀医生的风险分析让他无法安心,姜锋拿笔的手颤抖着,几乎要崩溃……她被推进手术室时,20多个亲人朋友在外揪心等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竟然弯下腰亲了老婆一下,平时他其实很少这样的。
直到现在,她一直舍不得删掉那些短信,2009年10月29日早上,在上海华山医院门口分头排队时,老公和她在清晨寒风中的短信。
感念幸福生活
脑肿瘤手术后,还躺在病床上的沈仁红,竟被热情的学生和家长们推上了杭州首届“感动杭城十大教师”的荣誉榜。
她欣慰,往届的学生们心急如焚。他们从家乡的网络社区“19楼”上读到消息以后,一批批来到了她的病床前。有的带着男朋友女朋友来,笑谈是接受沈老师的“检阅”;有的穿着工作服匆匆赶来,一个刚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现已是华尔街最年轻顾问的小伙子,竟然从美国飞了回来!一样着急的还有双方单位的领导和同事。
难道老天也被这对小夫妻的坚强与恩爱所感动?手术成功了,没有喜极而泣的相拥,他俩继续平静地生活。
他命令她多休养,一度“没收”了她的电脑与手机,请来全天候保姆协助丈母娘照顾妻子。她则总是要偷偷起来给老公女儿做个早饭什么的。10年来两人从来没做过信誓旦旦的保证,平安之后的日子他俩加倍珍惜。
手术后3个月,看到沈仁红空间中的一段日记速写:“老公趴在书桌上给女儿的元旦小报涂色,那看惯设计图与报表的双眼充满了孩子气的认真。女儿坐在卫生间泡她的小脚,眼睛盯着手中的报纸,阅读同伴的报道,时不时拎起水壶加点热水,恍惚间感觉女儿这一举动似有独酌小酒的惬意。我晒完一大盆衣服走进卫生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忍俊不禁……”
2010年2月26日,姜锋在自己的空间上写道:近日,有时在冰冰睡下后,自己看《越狱》。妻习惯早睡,而电视一闪一闪的。为此,她就带着眼罩呼呼,看电视的间隙,我看着她戴着眼罩,香甜地睡在身边,心里感觉很温暖……生活很平淡,也很幸福。(合作者: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