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汉全席”并不是清代的宫庭宴。按清朝礼志,宴集中满席和汉席是分开的。据《大清会典》与《光禄寺则例》等书记载,清代宫庭宴集有由光禄寺分别承办的满席和汉席。满席计分六等:一等,每桌花银八两,一般用于帝后死后的随筵;二等,每桌花银七两二钱三分四厘,一般用于皇贵妃死后的随筵;三等、四等,用于妃嫔丧礼、皇帝大婚、节庆祝贺;五等,用于宴请朝鲜及西藏达赖及班禅的大使等;六等,用于宴请皇帝老师与衍圣公(孔子后裔之官称),以及各国贡使(朝贡海外礼品的大使)。而汉席则分一、二、三等及上、中席五类,主要用于临雍宴,文武会试考官出围宴,实录、会典等书开馆编纂及告成赐宴等用,其规格及品类皆不如满席豪华、丰富。两者相异很大,不可同日而语。到清代乾隆年间,清王朝国强民富,富甲天下的江南地区官场,借用清宫满席与汉席字样,集满汉精华于一席之中,始出现“满汉全席”,其菜点品种与规模,比起清代宫庭的满席与汉席均繁多与宏大,从而成为清代一种最为豪华的筵席。当时,此种豪宴,主要盛行在交通发达、盐粮交汇中心的、商业繁荣的江苏扬州一带。清代烹饪理论专家、诗人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载:“今官场之菜……有满汉全席之称……用于新亲上门,上司入境”,明明白白说清楚,满汉全席是“官场之菜”。
而袁枚着此书时,正居在南京随园家中,又恰逢乾隆临朝之际,可谓是权威之说。
即使是满汉全席,也有高低上下之分。高档的“满汉全席”,据清李斗《扬州画舫录》一书记载,必须有鲍鱼汇珍珠菜、鱼翅螃蟹羹、鲫鱼舌汇熊掌、米糟猩唇、蒸驼峰、梨片伴蒸果子狸、蒸鹿尾、西施乳、糟蒸鲥鱼等奇珍异味,而低档的满汉全席则是一般山珍海味、家畜、家禽、水果、牛奶等。
满汉全席从清乾隆年间出现于江南一带,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后世流传各地,又纷纷加以地方色彩,以致各地的满汉全席,除宴席的程序与主菜基本一致(烧猪烧鸭)以外,菜点的品种与品数均不尽相同,多者有182多种,少者只有64种。像粤味的满汉全席,加进了耗油鲜菰(菰即茭白——笔者注)、凤肝螺片(凤肝即鸡肝——笔者注)、鼎湖上素、清汤雪蛤、蚝油扎蹄等广东风味;香港的满汉全席,则加进了鹧鸪、沙律龙虾、闽江银丝(米粉干)、东方之珠等港粤风味;而山西的满汉全席,则加进了当地肉质细嫩的平遥牛肉。
民国初期,满汉全席尚在社会上流行,笔者收藏的一则史料,登载了当时的菜点品种。现摘要介绍如下:“四拼碟子”,有虾、海蜇、皮蛋、芹菜、火腿、发菜、板鸭等;“四高庄碟”,有杏仁,瓜子等;“四鲜果碟”,有石榴、橘、梨等;“四蜜饯碟”,有青梅、枇杷等;“四果品碟”,有松仁、桐仁等;“四糖饯碟”,有莲子、百合等;“八个大件”为主菜,有清炖一品燕菜(以燕窝为主菜配以各种山珍海味制成——笔者注)、南腿(金华火腿)炖熊掌、溜七星螃蟹、红烧果子狸、扒荷包鱼翅、清蒸麒麟松子仁、杏仁酪石榴子烩空心鱼肚、清炖凤凰鸡;“十六个小碗”,主要的有炸鹿尾、烩鹿蹄、金银翡翠羹、烧珊瑚鱼耳,等等;其他还有“八样烧烤”,“四红”与“四白”,“红”的有烧小猪(即烤乳猪),“白”的有白片鸡等;“四烧烤点心”,有千层饼、荷叶夹等;“八押桌碗”,有氽哈土蟆、红烧天花鲍鱼脯等;“四个随饭碗”,有金豹火腿炒南荠等;“四个随饭碟”,有炝苔干等;“点心”四道,计12样;“四样面饭”,有盘丝饼等;“四生菜碟”,有干酪等;“饭”,有米饭、稀饭,附各种方法烹制而成的“小猪”(即乳猪)8种,总共有菜点、果品、主食计整100种。
从采用的材料及筵席的规模来看,可说是一种豪华之极的宴会,其中山珍中用了珍稀动物。
满汉全席是中国古代饮食文化的宝贵遗产,研究满汉全席不仅关系到继承饮食文化,而且对丰富当代宴席的花色品种有参考价值。但也毋庸忌讳的是,满汉全席应用珍稀动物做菜肴原料,在今日是不可取的,且过分讲究排场,亦有暴殄天物,挥霍浪费人力、物力之弊。我们今日继承、制作满汉全席,以发展旅游事业、活跃饮食市场为目的时,应取其精华、舍其糟粕,才是正确的做法。
最爱啃鸡爪
鸡身上最香美的,民间说的是“叫、跳、飞”,“叫”指的是鸡头,“跳”指的是鸡爪,“飞”指的是翅膀。它们吃来特别香,是因为鸡的这三个部位活动得多,所以肉质特别鲜美。鸡头、翅膀先不说,我最爱吃鸡爪。别看鸡爪一层皮,啃来特别香。无论红卤与白卤,都为我所喜爱,因为红卤以浓香胜,白卤以清隽胜。
母亲知道我与弟妹们都爱吃此物,逢年过节,除了准备鱼、虾、黄鳝等好菜外,必定以生姜、茴香、黄酒、白糖、酱油等物卤好一锅鸡爪,等着我们去啃。就这样,我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啃着鸡爪,一边谈笑风生。酒瓶朝天了,桌上留下一堆堆鸡爪的趾掌小骨,每张脸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每次大家庭欢乐的聚会,可说总是离不开鸡爪,而鸡爪又总是留给我们无限的回味。说起鸡爪的味美,一在于它的皮,只要不烹制过头,爽脆之味,使人久啃不厌;二是它的筋,只要烹调得法,脆韧之感,越嚼越香。在吃鸡爪的啃与嚼中,使得香美之味阵阵透出,使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其实鸡爪好吃,并不是现在的人才发现,早在2000年前的古人,就已垂涎它的美味。《吕氏春秋》中有一段说:“……齐王之食鸡也,必食其跖数千而后足。”《文心雕龙》将它概括为“鸡跖必数千而饱矣”一句。吃鸡爪的事竟能写入古代文学理论的经典着作中,可谓是千古之趣闻。自然,“数千”可能是艺术夸张,但齐王很爱吃鸡爪是必定的。
我曾经多次在宴席上看到,当下酒的冷菜上桌时,筷头落下最多的地方是盛鸡爪的盘子,而最早盘底朝天的,也必定是鸡爪。鸡肉有吃厌的时候,而鸡爪却永远啃不厌,这就是它的魅力之所在。
平生爱吃鸡,最爱啃鸡爪。
入夏“仙品”有紫茄
夏令蔬菜五色缤纷,最为迷人的是色泽深紫的茄子。此物原生印度,在西汉时由丝绸之路传入我国,至隋代尚不多见,隋炀帝杨广见其色彩绚丽,又来自“西天佛国”,认为是仙品,赐之以“昆仑紫瓜”之美称。宋代诗人张来曾有诗赞曰:“藏鞭雏笋纤玉露,映叶乳茄浓黛抹。”对于茄子,农家出身的老母一直对它含有很深的感情,她爱吃茄子,也擅长烹制茄子。她一字不识,可做的炒茄子与饭焐茄子两种,不仅味美,叫我们兄弟姐妹几十年以来享尽口福,而且奇怪的是她的制法竟与清代杭州大诗人、美食家袁枚的做法如出一辙:“卢八太爷家,切茄作小块,不去皮,油灼微黄,加秋油(好的酱油——笔者注)炮炒,亦佳。
惟蒸烂划开,用麻油米醋拌,则夏间亦颇可食。”(见《随园食单·茄二法》)我不知是袁枚所记的卢八太爷家的家厨吸收了民间的吃法,还是袁枚的《随园食单》广为流布,深入民间以致家喻户晓。如此的不谋而合,常叫我惊叹。
说起茄子的吃法,不得不提到曹雪芹《红楼梦》一书中“茄鲞”的制法,其工艺的精巧与复杂,令人叹为观止。它经过鸡油炸、鸡肉丁和香菇等辅料拌和,再用鸡汤煨、麻油炒……不是大师级的厨师,恐怕还做不好。关于这只“茄鲞”菜,在文化界、美食界已经争论了多年,有的教授认为确有此菜,有的学者则认为纯系曹翁如花之笔所杜撰,至今论说纷纭,虽无定论,不妨故妄听之。不过我认为,从现代营养的观点来说,经过如此复杂的加工,茄子营养成分几乎丧失殆尽,本味亦已消失。至于世上是否曾有“茄鲞”一菜,见仁见智,只好留予后人去考证了。
茄子富含糖分,蛋白质,脂肪,矿物质及维生素A、B、C,营养十分丰富。但与众多蔬菜不同的是,它还含有极为丰富的维生素P,可以降低毛细血管的脆性和通透性,增加毛细血管壁细胞的粘合、修补能力,能使它们保持正常的弹性,还有一定的降低血中胆固醇与血压的作用,故祖国医学说它“性味甘凉”,有“散血瘀、袪风通络、止血”等食疗功能。特别适宜患有老年性高血压、动脉硬化及有支扩咯血、紫斑及坏血病的人食用。
茄子最宝贵的部分,是其紫色而富集维生素P的表皮,故茄子以色紫者为佳,青者为次,白者为最差。质地则以“细长深紫,而子少者胜”(见清代医学家王士雄所着《随息居饮食谱》),挑选茄子当以此为标准。
一般家庭制作茄子菜,当以保护其营养成分者为上。最好的吃法,即是上面所说的两种。如炒茄子时放入姜粒,以鸡或肉汤当水调入,熟时撒以蒜末,营养与味道则更上一层楼;至于饭焐茄子,放在饭锅里随饭煮熟,吸足米汁而拌食,则有太羹之味,最为补人,是老人与小孩的食补上品。
夏茄味美胜秋茄,食当其时,可不要错过时季啊!
香糯紫菜苔
阳春三月,正是鲜嫩的菜心上市的时候,一般说的“菜心”,其实是青菜、油菜之类中间抽出的一根嫩苔,用火腿片炒之,或者用豆板酱炒、清炒,味道都十分鲜嫩可口。常见的菜苔都是绿色的,但这几年一种紫色的菜苔渐渐进入农贸市场,以它诱人的色彩吸引着人们。
紫菜苔比绿菜苔粗壮肥嫩,吃口更佳,价格自然也要高一些。炒制的时候,只要撕去根部的紫皮,摘成寸段,就可入锅。有火腿、腊肉拌炒自然不错,用少许豆板酱炒,也很好吃。炒熟的紫菜苔,从紫红色转变成墨绿色,很软、很糯,略带一点苦香,别有诱人的风味。
紫菜苔以武昌洪山出产的最为着名,历史上曾经作为贡品进献给帝王享用。据说,慈禧太后很喜欢吃这种菜,曾派专人到洪山去索取,因此洪山紫菜苔名气很大。同一时期的湖广总督李鸿章也爱吃此物,曾将菜种带到他的故乡合肥试种,结果味道大为逊色。后来,他又将洪山的泥土运到合肥去栽种,结果还是不行。看来一方水土养一方物,气候、日光、土壤与水都与作物的生长有关,从而影响到它的口感与风味。
我曾经问过一个卖紫菜苔的老菜农,为何紫的菜苔比绿的菜苔价格要高,老农笑着答道:“难种啊,要好几个月工夫才能卖钱呀!”
可见,紫菜苔色泽诱人,香糯味美,是因为渗透了菜农的心血与汗水啊!
难忘蚕蛹香美
蚕宝宝结茧后,就变成了蚕蛹;当缫丝工人抽尽蚕茧的丝后,便能见到这种色泽金黄的蛹体。
我父亲从13岁起当学徒,就学习烘茧技术,因此我家兄弟姐妹在幼小时,都吃过母亲炒的蚕蛹。那用葱花在油锅中炒熟,放一点盐的蛹子,吃来非常香美可口,特别蛹头有一块稍韧的地方,非常耐嚼,使得香味久久地在齿舌间弥散。
我第二次吃到蚕蛹,已经是十多年后的青年时代。那时正逢三年自然灾害,许多人因营养不良而出现浮肿,但我却因为有蚕蛹吃而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那时,我在一家外贸工厂当文书,隔壁单位是一家缫丝厂,缫丝后剩余大量蚕蛹,堆放在车间的空地上。工人们大多来自江浙,都知道蚕蛹可以食用。
我也常去挑选一些蛹体较小,但肉质较紧的雄蛹,洗净后用油、葱花及少量辣椒爆炒后,放一点盐,当点心吃。
我将蚕蛹放在饼干盒里,想吃时就从盒盖下抓一小把塞在嘴里嚼食,既饱了饥腹,又解了嘴馋,还留下香美的蛹味,久久地在齿舌间弥漫。北方同事问我吃啥,我抓出一把,摊开在掌心中给他们看,吓得那些黄河边长大的壮汉蛮女们一个劲地摇头:这东西能吃?是的,不能多看,抓着就放进嘴里嚼,那味道便是山珍海味都难以匹敌的,世间恐怕只有水中的螺丝,葱油爆了加点酱油,才能与它媲美。而且,它还是一种高蛋白的美食,含有亚油酸、亚麻酸与维生素E,《中药大辞典》说它能治疗脂肪肝、糖尿病(中医谓“消渴”)、结核病(中医称“痨瘵”)等多种疾病,是一种较为理想的虫菜、虫点原料。
又四五十年过去了,再没有机会能吃到油爆蚕蛹,但蚕蛹的香美之味并没有从记忆的味蕾上消失,它好像仍在齿舌间弥散着……
蘑菇宴的主角——金针菇
每年冬春之时,杭城的农贸市场上,都能见到一种奇特的蘑菇:像金针菜(黄花菜)一样色泽金黄,又像绿豆芽一样柔嫩细长,而菌株顶上,长着一个金色纽扣似的菌盖,它就是蘑菇家族古老而又新颖的成员——金针菇。
25年前,金针菇还只出现在国家级的宴会上:1984年4月26日,李先念主席在钓鱼台国宾馆宴请里根总统一行的筵席上,有一道被西方誉之为“增智菇”的金针菇菜肴,此物当时还罕为人知。金针菇,又名金菇,属担子菌纲伞菌目伞菌科金钱菌属;菌体内含有丰富的精氨酸和一般食物中常缺的赖氨酸,对儿童智能发育有促进作用,故西方人称之为“增智菇”或“智菇”。此外,它还含有“火菇菌素”及多糖体,有助于抗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