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心惊肉跳,根本不用去想那个场面,光听在耳里就有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感觉。
白松的人头发出疯狂的叫喊声,方雪翎捂着脸痛哭流涕,天逸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拍了拍算是安慰,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难得的露出了些许阴沉的味道。
“你们不觉得对方说的情况和自己了解到的凑到一起有很大的漏洞吗?”
民浩的话让人犹如醍醐灌顶,我赶紧静下心将两人的对话串起来细细思考,仔细回忆了一下时间上的巧合,这这中间的确有很多事太过凑巧。
方雪翎说她去找白松,但从头到尾她却并没有见到过白松。而白松也说了,在半路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死了。死后又被人下了咒无法开口说话,他总不能是自己把自己给搞成这个样子的吧,还有那个从未露过脸的羽哥哥和白岩,这两个人说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
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短暂思考之后都忍不住讨论开来。
“白松先生,你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民浩最先开了口,他没做什么修饰,单刀直入的问起了最大的嫌疑人。
“我大哥?在我印象里他一直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偶尔还会让人有点怕,可我爹不这样想,他还在的时候经常跟我讲,我哥心思太重,让我多忍让些,别跟他起正面冲突。可我倒不这么认为,他一直对我很好,甚至当时我想去留洋,他也全力的支持,只可惜我身体不好没能去的了。”
“可我知道的有些不一样。”方雪翎沉默了片刻:“我认识你大哥比认识你还早一点,当初他很爱来捧我们戏班的场,对人也比较亲切出手又大方,可我还是一直挺怕他,特别是有一次还亲眼见到,他让人将一个喝醉了在戏院闹事的人打断了腿,还命令他手下的人,要将骨头全部打碎了才能算数。”
“所以后来我们戏班里的人都一直能躲就躲着你大哥,怕惹祸了他会招惹麻烦。直到后来跟你成了亲,这才好一点,想着毕竟是你亲哥哥,不至于会坏到哪儿去,可惜没想到,他还是没放过我。”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觉得你们这个大哥挺有问题的,还有你那个师兄,就从那个时候起你也就没见过他了吗?”我提出我的疑问,天意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你们那个大哥有问题,可惜现在死无对证,要是能找到他事情就简单多了。”
“没有,从我被抓起来开始,就再也没见过我师兄。可惜白岩已经死了,我在这院子里游荡了好些年,一次也没见过他的游魂,还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就直接下地狱了。”
“要是我哥在就好了,让他试试招魂多好。”
一提起林洛,心里就忍不住心酸,自从他离开之后,自己终于意识到对他的依赖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走路想他,吃饭想他,宿舍里每一样东西都有他的影子,不论自己在做什么,站着坐着每天每夜,只要醒着随时都会止不住的想念。
民浩说林洛喜欢我,自己又不是傻子不会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却不敢去接受,甚至不敢去相信那样的男人竟然会喜欢自己。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告诉我,越是重视越是容易失去,一旦从手里溜走了,那种痛苦会比得不到更要人命。
心里是矛盾的,理智和感性纠缠在一起,翻天覆地的冲击着内心的抉择。而此时此刻,却还是迫切的希望他能天降神兵一样突然出现在这个院子里,这样自己就能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尽情的哭泣撒娇,把那些让人焦头烂额的烦恼统统丢开。
心里一阵失落,可他不仅不在这儿,我甚至连他在哪儿究竟安不安全,也全都不知道。
民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失落,学着林洛那样将手放在我的头顶轻拂了一下,我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别担心,接着又跟方雪翎聊起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既然问题已经说开了,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让你来找我们的男人到底是谁?”
方雪翎犹豫着不肯开口,我也没再催促,这种时候她肯定也在做心理斗争,毕竟那男人那样***露了会不会报复也是个问题。
起风了,夜风吹拂着发丝也吹动了槐树的树枝,那些叶子漱漱作响,引得池塘里刚静下来不久的蛙声又开始竞相争鸣。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原本还敞亮的院子眨眼间,便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所幸民浩带了电筒,他用手电照亮着我们站立的位置,使得白松的鬼火不那么诡异吓人。
而此时的白松正凑到了方雪翎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对方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我们,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
天逸趁热打铁,也跟着走上前去叽里咕噜的劝说起来,我心里安心不少,目前来看方雪翎开口也就是时间问题,只要她能放下怨恨并且供出幕后黑手,剩下的事也就简单了。
水池里的蛙声渐渐消弱,乌云还没有散开,我等得无聊,从民浩手里拿过手电筒漫无目的的四处扫看。
一路上已经见惯了这荒院里的奇怪景象,不论是远看着像人一样形状的枯树,还是藏在草丛里发出奇怪声音的鸟,除非现在真能跳出一只自己没见过的鬼,否则这些黑暗和破败已经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冲击。
可说不上为什么,现在我看着眼前相对正常的景象,心里反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不安,越看越觉得不妥,一种奇异的异样感慢慢占据了全身。
“陈民浩身上的怨气我可能无能为力,因为里面不全是我的力量,那个白衣人跟我说过除非我魂飞魄散,否则怨气是不会消散的。”
好不容易等到方雪翎开了口,可这话说了却比没说还麻烦,天逸赶紧退了回来,一脸警惕的看着护在对方身前的人头。而白松则也是一脸防备的盯着我们,生怕我们会对方雪翎不利。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关于那个那人的一切,那个人……”
手电筒的光划过漆黑的槐树树冠,眼角一抹熟悉的白一晃而过,心里一惊刚要开口提醒,一声尖叫却在面前炸开来!
“啊!”
眼前紫光一闪,方雪翎的腹部瞬间被刺穿了一个大洞,我忍不住惊叫,民浩一把将我护在身后单手横在胸前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动静。
天逸跑过去抱起了不断抽搐的方雪翎,白松的呼喊变成了哀嚎,一个男女不辨的笑声却从树冠上传近了我们耳里:“呵,真是多嘴的女人。”
“谁,谁在那儿!”
随着民浩大声的质问,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从槐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井沿上,迎风而立。
束发白袍,我能肯定他就是我在肖明书房里见过的男人!只是对方用袖子掩着脸仅露出一双眼睛,不肯露出真实的容貌。
民浩将手电照过去,白光打在那人身上,化学反应般扬起一阵烟雾。
修长的身影在烟雾当中更加模糊不清,而在这片朦胧的光影当中,随风而动的袍子却让恶魔一样的男人美的像不沾烟火的谪仙,只觉得飘逸出尘让人忍不住想去一睹真容,却又怕冲撞了仙人惹得来人随风而去。
“雪翎!”
白松的惨叫拉回了荒唐的向往,我转头一看,天逸怀里的女鬼已经停止了抽搐,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身形就如同幻影一般逐渐透明,消失。
愤怒的人头不顾一切的朝白衣男人冲去,民浩大叫着不要,却依旧没能制止接踵而至的死亡。
人头滚落在地上,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像了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不见。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天逸蹲在地上不敢起身,民浩护着我的手臂肌肉绷的紧紧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打湿了体恤的领口。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树下白色的身影,不可抗拒的哆嗦起来。
“怎么,我帮你们解决了烦恼就不该感谢我吗?陈民浩,你捡了条命呢,可记住了,你的命是我赏的,哪天我不高兴了,随时会来拿走。”那人的语气说不出的轻松,听在耳朵里却如同催命符一般沉重可怖。
“还有,告诉林洛,他欠我的不论多久我都会拿回来。”
那人又笑了,一挥袖子,随着烟雾的飘散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满院子的肃杀之气。谁也不敢放松警惕,我们依旧保持着备战的姿态,直到确认那人是真的没有再回来。
天逸站起身擦了把汗道:“天啊,这人到底是谁,太可怕了。”
我摇摇头,拉着民浩的衣角只觉得心情无比的复杂,而对方的表情更是出奇的严肃。三个人都不再开口说些什么,只沿着来时的路赶紧往外走。
天逸率先翻上了墙头,说是抄小路会比较快,我被他拉着攀上了围墙,头却忍不住朝方雪翎倒下的地方看去。
民浩推了我一把,摇摇头:“别看了,一切都已经都烟消云散了。”
“小她姐,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点点头,收回目光翻上墙头,身后那些被掩盖在死亡下的爱恨纠葛,被厚厚的青砖绿瓦挡在了几经风霜的院墙内,终将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被人遗忘吧。
只是我们的命运之路,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