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还有些更小的动物在游荡,让人有一种置身于热带雨林的错觉。一群羊在植物丛的一端消失了,随后又在100码外的另外一端重新出现,它们的行踪只能从那摇动的叶子里一探究竟。如此大的羊群经过了它们,让人感觉神奇的是居然只有极少数的根茎被碰断了,尽管它们也坚实得如木头一样。在最高的叶片下面,我坐了很久,为的是好好享受这份前所未有的乐趣,一种在野生植物天然造出的凉亭所有的乐趣,太叫人难忘了。头上不过是一片简简单单的叶子罢了,人们就可以由此摒弃所有世俗的烦恼,能感受到的只剩下美好、自由和宁静。而在叶子上方摇曳着的是好比大自然魔杖的松树,任何一个抱着虔诚心态的登山者都知道它有着什么样的魔力。只不过这种被苏格兰人称为寂静山谷中的“蕨”(Breckan),何尝有诗人愿意去歌颂如此奇迹一样的美?不管是谁就算是再仔细地去防备和抗拒,见到如此蕨类森林犹如上帝般的感染力他都很难避开。就在今天,当我看到有牧羊人要穿过其中的一片最美的森林时,他和他的羊群都几乎没有一点表情。我忍不住问他:“难道你没发现这壮美的蕨类植物吗?”他回答道:“哦,在我看来它们就是一大片蕨类植物罢了。”
这里有很多蜥蜴出没,它们有着各异的性情,分属不同的类别,甚至颜色也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它们和鸟、松树一样地快乐、友善。在大自然的阳光下,这些卑微、温顺的小伙伴们,在用自己的能力维持最大可能的生存。它们的工作和嬉戏是我最喜欢观察的。它们很快就同人类熟悉起来,如果长时间地凝视它们纯洁无瑕的眼神的话,那就会越来越喜欢这些小生灵。要驯服蜥蜴并不难,或许看到那在烫人的岩石上快速爬行的它们,人们就会爱上它们。由于大部分时间都在快速爬行,人们的视线要捕捉到它们并不容易,只不过它们极少长途迁徙,一般只是10~12码的运动后就会突然停下来,然后再继续跑,似乎它们的行程总是在这种快速跑动和骤然停止的转换中行进的。在我看来,停顿是蜥蜴们必需的休息,它们的气息短得可怕,要是长时间奔袭的话,它们就会上气不接下气,所以要捕捉它们只要让它们长途奔跑就可以了。蜥蜴身体的一半是尾巴,驾驭这么长的尾巴对于蜥蜴来说是件简单的事情,从未见过蜥蜴因为长长的尾巴而感到沉重不已,相反正因为尾巴可以自如地随着自己的前进意愿,十分轻盈地摆动。有一些颜色同天空一般的蜥蜴,看起来就如蓝鸟一样的明亮,另外一些灰色的蜥蜴,身上的颜色和布满地衣的岩石很相似,它们也习惯在岩石上面猎食和晒太阳。平原上的角蜥(Homedtoad)其实也是温和对人无害的生物。此类的蜥蜴中还包括了一种如蛇一般的蜥蜴,它们身体和蛇几乎无异,也是蜷曲着滑行前进,而小小的四肢并不发达,不过是身体上毫无用处的附属物罢了。我曾经很近地观察过一种蛇形蜥蜴,它长约14英寸,小小的、纤细的四肢从出生就没有用过,看起来好像新抽的小芽非常柔软、轻松且优雅,它滑行时的身体就和蛇一般轻盈。突然间有一只灰色的小家伙在我的脚下跑来跑去,还很狡猾地打量着我,看似同我很熟悉,很信任我。牧羊犬卡洛见状也一直在观察它,突然卡洛扑了上去,我心想卡洛一定觉得好玩,不料蜥蜴非常轻盈地从卡洛脚下跳了出去,像一支射出去的箭一般,瞬间就躲到了沙巴拉生态群后面的安全地带。这是飞蜥(Dragon),古代强大物种的后代,它是十分温顺的一种蜥蜴。我只愿祈祷上帝保佑这样的小生灵,让人们都了解它们的性情。直到现在,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它们除了可以为我们提供蔽体的鳞甲外,它们本身也是非常柔软且可爱的。
如果往前追溯到并不遥远的地质年代之前,居住在这里的有乳齿象(Mastodons),还有大象,这一点可以从矿工们淘金时发现的众多遗骨来证明。这里生活着很多物种的动物,比如加利福尼亚狮子(Californialions,也可以称作美洲狮,Panthers)、山猫(Wildcats)、狼、狐狸、蛇、蝎子、黄蜂和狼蛛(Tarantulas),还有两种以上的熊也在这里生活。不过有时候,这里的一种野蛮的小黑蚁让我们不得不承认它们才是这广袤山野中的大王。尽管它们只有0.25英寸长,可是这种什么都不怕且好斗的小魔鬼,比起任何一种我们了解的动物都爱好争斗和撕咬。蚁窝边的任何生物都是它攻击的对象,而且据我的了解这种攻击通常没有理由。它们有着如冰钩(Ice-hooks)一样弯曲的颚,它几乎占据了身体的大部分,也是它们战斗时的武器,而战斗也恰恰就是它们生存的主要乐趣和目标。它们一般会习惯把领地设在带点腐烂或是中空的长青栎里,因为这里对于建造蚁窝来说最为方便。长青栎之所以成了最佳选择,也是由于此树种的强度足以用来抵挡动物和风暴的袭击。小黑蚁们没日没夜地工作,在黑暗的洞里、高耸的树上、清凉的沟壑里以及炎热的山脊上都有它们觅食的踪迹,每一条它们爬过的大路和小径似乎都能延伸到所有地方,当然水里和天空除外。它们几乎可以感知到从山麓丘陵到海平面以上1英里所有区域里的风吹草动,然后用惊人的速度把这个讯息传达出去,传达的方式不存在任何一点我们可以察觉的嘶吼或是呐喊。我无法理解究竟它们如此好斗的理由是什么,这仿佛是天生注定的。当然它们也有保卫家园的战斗,只不过它们的战斗实在太过频繁,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都能下口撕咬。一旦在人或是动物身上找到弱点,它们就会用自己的颚狠狠地咬下去。即便是撕掉的腿,它们还是会锲而不舍地咬住,越咬越深直到最终死去为止。当我一想到如此凶残的动物之所以能广泛生存下来,且铸造出森严的壁垒时,我就会意识到人类的世界也是需要和平和友爱的规则的,因为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就在回营地的几分钟前,在我经过的路上有一棵已经枯死的直径约10英尺的松树。松树因为从根到顶都被火烧焦了,像一根高高的黑色柱子伫立在那里,仿佛纪念碑一般。有一种又黑又亮的蚂蚁就在这威严巨大的柱子里建立了自己的王国。为了建立自己的通道和蚁室,不论是完好的还是腐朽的木头,蚂蚁们都会竭尽全力地去啮咬。就它们啮咬下来的木屑体积来判断,树干应该已经成蜂巢状了。啮咬下来的木屑好比是锯末被堆在树根部的周围。相比好斗的小黑蚁,这种大蚂蚁的行为举止要文明温和许多,也更聪明一些,它们只在需要战斗的时候进行战斗。通常小黑蚁会把自己的王国建在已经倒地的树干或是直立着的枯木上,一般不会选择还生长完好的活树或是地下。
要是有人恰好在蚂蚁王国附近休息或是停下来做笔记的话,一定会有四处游荡的“小猎人”会发现目标,它小心翼翼地接近目标,先对入侵者进行观察再做决定要如此对付入侵者。假设人离它们的王国还有一定距离,且保持静止的话,它就会在人身上爬来爬去,有时在腿上、手上、脸上,有时还会爬到裤子上去观察和侦察这个入侵者,就好像在综合评估自己的对手,随后不发警报又安静地离开。可是一旦它觉得这个入侵者具有诱惑性,或者是人们做出一些刺激了它的举动时,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咬下去,那是非常可怕的一口啊!我可以想象,即便是狼或是熊咬的也未必能与之相比。一瞬间,咬下的地方会将痛楚触电般地传达到感受疼痛的神经,自己也会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器官是那样的敏锐。被咬之后的剧烈疼痛会让自己一下子神志不清。等到恢复神志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要尖叫,然后去抓那小动物,再不知所措地盯着这小东西。
不过人们并不经常会被咬,一辈子最多一到两次。这带电的神奇蚂蚁一般有3/4英寸长。熊是它们的天敌,熊会将它们小小王国所在的木头撕裂和啃咬成碎片,再很粗暴地把所有卵、幼蚁还有当了父母的成蚁,以及蚁穴中的木头都杂糅在一起,当成了自己最美味的肉末大餐。掘食族印第安人对这种蚂蚁也很感兴趣,甚至是幼虫。我曾经听老登山者说过,掘食族印第安人会先把蚂蚁头咬掉,然后慢慢去享受那带着酸味的摇摇晃晃的蚂蚁身体。可怜的啮食动物反倒遭到了他人的啮食,和大自然当中的其他啮食动物一样,它们也有了类似的下场。
此外,还有一种十分漂亮、活跃且具有灵性的蚂蚁,它们是红色的,大小在上面两种蚂蚁之间。它们的活动区域主要是地下,它们的巢上面被覆盖上了堆堆的果壳、叶子和稻草,它们以昆虫、植物叶子、种子和树的汁液为主要食物。这么看来大自然要喂饱的动物还真是多啊!对我们来说,居然有这么多的动物生活在我们周围!而我们却对它们那么不了解!我们与之相遇的次数又是那么少得可怜!其实除了蚂蚁以外,还有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微小生物,甚至肉眼都看不见,和它们相比,蚂蚁也成了巨型动物了。
6月14日
飞流而下的大小瀑布猛烈的冲击形成了这附近大大小小的盆形水潭,它们的水质都非常清澈干净,一点岩屑都没有。因为瀑布甩掉下来的大岩块都在离水潭不远的地方堆积了起来,好比一座大的堤坝,而随着急泻而下水流的侵蚀,水潭尺寸也变得越来越大。可是到了春天,上游的冬雪融化,支流的水量增大,瀑布更是咆哮而下,原本堆积起来的堤坝被冲开,一路从河岸冲到了山坡,一切开始发生骤变。原本在夏天和冬天掉到水道里岿然不动的大圆石,因为春洪的到来,水流猛地一推,就好比是巨大的笤帚扫过一般,圆石都纷纷被瀑布冲进了水潭,又和原来堆积的大岩石堆在一起,筑造起新的堤坝。而那些小一点的圆石则会被巨大的力量推向更远的地方,纷纷卡在和自己的形态相当的各个地方。每一块圆石都会因为自身存在的阻力在某一处大于水流的冲劲而找到自己的栖息之地。通常一般的春洪是不会带来瀑布、水潭和堤坝三者之间的变化的,唯有那不定期出现的超常洪水才能引来这巨大的变化。就在被洪水冲击出来的圆石堆上面还长着一些树木,它们在那里就足以证明在一个世纪或是更长的时间之前,这里曾有洪水来袭,那场洪水几乎移动了所有活动的东西,让所有的圆石都有了一次奇妙的旅程。在那些可能会有洪水的夏天,号称“爆炸云”的滂沱大雨降临到有众多支流且宽广陡峭的山谷中,那巨大的洪流会像犁田一样犁出道道沟壑,汇合所有的支流聚集成巨大的主流,携着汹涌而下的千钧威力,形成声势浩大的洪流。只不过这一洪流的生命太短,瞬间之后就会宣告停歇。
离营地最近的一道瀑布,就在它脚下水潭的堤坝下方有不少远古洪水所遗留下来的大砾石,其中的一块正稳稳地伫立在溪流中央。这是一块有8英尺高的花岗岩,呈立方体状,顶上和四个侧面凡是在常规水位之下的都长着绒毛般的苔藓。我今天特意爬上了这块巨石去休息,居然发现这个地方才是我看过的最浪漫的地方,因为这是一块少有的岩顶平整、布满苔藓的巨石,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失光滑。它就那样方方正正地伫立在那里,如祭坛一般。它面前的瀑布长年累月地用细细的水流沐浴它,这也能保证它上面的青苔时时清新翠绿,下面则是清清的水潭,水流时不时会激起泡沫。身边有不少百合花围成了半边,低头向着巨石,就像是一群仰慕者。盛放着的山茱萸(Dogwood)和桤树相映成趣,达成了一个可以过滤阳光的拱形。半透明的叶子造就了美妙的天花板,这其中的凉意有多少宁神静气的效果啊!流水的声音就像婉转的音乐,瀑布的声音就好比是低沉的男低音,水花四溅,水声淙淙。水流经过如小岛一般的砾石,再顺着蕨类植物的河床流淌,击打着千千万万个石头,发出来的声音错落有致。这一切都发生在那美妙的“天花板”之下,各种声音的动静也都在短短的距离当中产生,处在其中的人就像置身于一个幽静的房间中。一时间,圣洁的感觉油然而生,叫人忍不住产生见上帝的念头。
天黑后营地开始安歇下来,我慢慢地沿着原路摸索到了那块如祭坛的巨石边,那一夜就在巨石上度过了。我在流水之上,又在树叶和星斗之下,这一切比白天我所见到的更让我震撼。瀑布造就的水帘微微泛着白光,仿佛带着庄严的热情去吟诵大自然最古老的情歌,星星也透过“天花板”怯怯地向下望,也想加入瀑布的吟唱当中。这一晚多么珍贵啊,和白天一样珍贵地留存于我心中。谢谢上帝给予了我如此珍贵的礼物!
6月15日
又迎来了一个生机盎然的清晨。绵延的山坡上洒满了阳光,松树也像是披上了金色的外衣,每一片针叶都如同受到了鼓舞,动物们也满心喜悦地沐浴。在桤树和枫树丛中,知更鸟正在吟唱,古老的旋律回荡在整个盛满上帝恩泽的大陆地区,四季都因此甜美欢快起来了。空旷的山林里的知更鸟和农民果园里的一样自得其乐。还有黄鹂鸟(Bullock’soriols)和路易斯安那唐纳雀(Luisianatanager),也有刺嘴莺(Warblers),与其他如游吟诗人一般爱歌唱的鸟类(Troubadours)相比,这些鸟儿似乎更愿意筑巢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