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看到了一棵直径约为6英尺,十分华美的金杯橡树(Goldcupoak),还有一棵直径约为7英尺的道格拉斯云杉(Douglasspruce)以及一棵大约枝茎有8英尺,开了60朵玫瑰色花朵的蔓百合(Strppholirion)。
糖松有着圆柱形的松塔,大部分的顶部都是圆锥状的,底部则是圆形。今天我发现了一个长24英寸,直径约莫是6英寸的松塔,它的鳞片已然被打开。另外还有一个19英寸的松塔。通常成熟的松塔长度约为18英寸。海拔在2500英尺左右的林带下缘,那里的松塔会小一些,大约是12~15英寸,海拔到7000英尺或是如优胜美地那样更接近其生长上限的地方,松塔也比较小,大致也是这样的尺寸。我的研究兴趣因为如此高贵的糖松的存在而永不枯竭,我会从中寻到永远的快乐。我一刻也不厌倦地欣赏着它们,凝望那硕大的,如流苏的松塔,再观察那有100英尺左右的浑圆的树干,我还会看它带着紫色的树皮,包括那向外蔓延、微微向下弯曲的羽毛树叶。所有的枝叶看起来好比一顶皇冠,人们看上去轮廓是那般清晰,惹眼且令人欢喜。
就习性和外观来说,糖松和棕榈树在某个层面上说是很相似的,但是我从未见过有这样帝王气质和神采的棕榈树。这种尊贵的帝王气息似乎无时不在,不管是阳光下的静穆和沉思,还是狂风暴雨来临时松叶的战栗和颤抖。初长的糖松,和其他针叶树没有区别,都有着笔直的外形。长到50~100年左右的糖松就开始各有各的样子了,因此凡是壮年或是老年的松树,几乎没有两棵是完全一样的。每一棵树都有让人钦佩之处。我始终在给糖松画着素描,可惜的是我做不到把每根松叶都画出来。据说,最高的糖松能长到300英尺,可是我量到的最高还只有240英尺左右。我见过的糖松里最大的距离地面的直径有10英尺左右,不过据说最大的糖松直径可能会达到12~15英尺。糖松的树干一向都非常粗壮,只不过高度越高树干就会越细,这变化肉眼是很难察觉的。
黄松通常和糖松一起生长,它也很是高大。树龄不高的黄松有着银色的细长松针,向上挑起的枝丫和上方的嫩枝会在黄松的末端形成圆柱形的树丛,只要有风,松针就会沿着某一角度吹向同一个方向,那时候的黄松就好像是跳跃着亮亮太阳的火焰塔。这么说来似乎应当把黄松称为银松才是。黄松的松针一般都会有1英尺多长,这和佛罗里达州的长叶松树相差无几了。尽管黄松尺寸和糖松没有太大差异,但是糖松的恶劣环境耐受性要远远低于黄松,可是黄松的习性和外观却不如糖松。黄松上较小的松塔是成簇地生长在松针间,没有什么特色,非常普通,也很僵直。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糖松,黄松或许是松树界的王者,毕竟在众多在风中摇曳,对神灵表达着崇拜之情的松群中,黄松显得最为显赫辉煌。如果它们是机械打造的雕塑的话,那么它们的气质是那样的高贵。黄松的每个细胞,每根纤维,每根泛着银光的大枝条,都搏动、流淌着丰富的生命力。黄松在天空下度过了上百年的高贵岁月,它们自身就是植物王国的神祇,可以让一代代人瞻仰、热爱和尊崇。就在这里或是海拔更高的地区还有不少夺人眼球的喜光多脂植物,如翠柏(Liboceldrus)、道格拉斯云杉、银杉(Silverfur)、美洲杉(Sequoia)等。在神的眷顾之下,这山脉继承了多么丰厚的遗产,就是这片牧场让我们看到了如此青葱的树木啊!
太阳下山了,西边布满了绚烂绮丽的彩色云彩,所有事物都因此变了模样,远处映着余晖的派勒峰山脊,所有的树都静静伫立着和太阳挥手告别。一切景致都非常肃穆庄严,就好像从此后太阳和树木就永远告别了。慢慢淡去的日光打破了色彩的魔法,星空下的树林在夜风当中自由地呼吸着。
6月16日
今天一早,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位从布朗平原来的印第安人潜入了我们的营地。那时候我还坐在一块石头上细细地看着我的素描作品和笔记,偶然间的一个抬头看到了几步之外的他,阴沉着脸,我吓了一跳。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是一棵矗立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树,饱经沧桑。似乎只要是印第安人就一定会这种让人毫无察觉的、神奇的行走方式,这和我一直在观察的,能自我隐身的一些蜘蛛的行为颇为相似。这一类蜘蛛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它们就会在自己织的弹性十足的网上跳来跳去,而且动作很迅速,譬如一只鸟掉进了它结网的树丛,人们就会看到它上下跳动的模糊身影。印第安人比它们还要强,几乎在没有遮蔽物的情况下,他们也能悄然行动,无论是谁都察觉不到。只有在原始的狩猎和战斗的严酷训练下,才可能慢慢获得这样神奇的本领。他们通常是先小心翼翼地接近猎物,然后突袭,最后在被迫撤离的时候安全脱身。这种经验在印第安人那里代代相传,最终成了他们的一种可为人笼统称作“本能”的本领。
在我们周围的群山都有着光滑的表面,而且没有变化。羊群活动的范围里,几乎很难看到人类和其他动物的踪迹,除了小溪边的那一小片空地,还有稀松、光秃的林带。只有在比较开阔的带状或是块状的光滑空地上,才会出现鹿的踪迹,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熊的大脚印,包括很多小动物的脚印,这一些如同静止的钩织编结或是刺绣的装饰品一般的脚印确实很少见到。人们顺着主要的山脊和大河的支流,可以一点点地寻到印第安人的小径,这很困难,因为它总是不那么清晰。印第安人在这片林地上活动了多少个世纪谁也不知道,可能已经很久很久了,远远早于抵达美洲海岸的哥伦布。可是奇怪的是他们从来没留下清晰的痕迹。印第安人的脚步非常轻巧,他们甚至比鸟儿和松鼠对自然景观的伤害更小,他们的小屋是用灌木和树皮搭建的,那要比林鼠造的窝维持的时间更长。他们保留下来最为持久的、具有纪念意义的遗址经过几个世纪之后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这不包括改善狩猎场而在森林里纵火留下的痕迹。
大部分的白人和印第安人的做法差异巨大,尤其是在低地淘金的那些人。他们高调地炸开岩石,修造公路,还在原始的溪流上建造堤坝从而改变溪流的流向,为的是要驯服它们沿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流动,溪流从此成了奴隶为白人在矿山工作。穿过一个又一个山脊,溪流在高空架设出来的支架上流动,仿佛踩高跷一般,还有一些就是在峡谷和小山之间上上下下奔流。有些地方,溪流还被囚禁在铁质的水管里面,水管在水流的作用下撞击地面,撞掉了绵延几英里的小山和山峦的地表颜色,凡是含金的溪谷和平原因此而变得千疮百孔,不堪入目。短短几年的时间狂热的白人在这里留下了无数的痕迹,数百英里以外的山脉也布满了他们的工厂、村庄和田地。大自然总是在竭尽全力地繁衍生物,培育大大小小的花园,冲刷旧的堤坝和水槽,推平沙砾堆和石堆,治愈新鲜产生的伤口,只不过这个过程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淘金潮如今已经过去了,老矿工都已经白发苍苍了,他们相比从前冷静了许多,但仍旧在废弃的矿坑当中维持自己的生计。不过石英工厂还在继续轰隆隆地生产着,持续的爆炸声给予大地的伤害同几年前铲子锄头淘金的时代要小许多。内华达山区,最幸运的是此处大部分含金的板岩都分布在山麓丘陵地区,所以在我们扎营的地方很多原生态的景致都还保留着,远远的高处还有皑皑白雪覆盖,就好比是平滑无痕的天空一样。
昨天仍有一些小山状和穹顶状的云块在天空当中,今天的天空中万里无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云彩遮挡的阳光格外温暖、白皙,很是宜人。在这个伴随着大自然搏动心跳的春天,山区最大的魅力就在于能有如此平静的气候。夜晚时分,有微风从山顶拂来,白天,又有从海洋、低地的丘陵和平原吹来的凉风,除此外还有安宁静止的空气,因此叶子没有一点动静。因此这里的树木确实不懂风的历史故事。
羊儿和人一样只要饥饿一来就无法自持了。羊群就仿佛是蝗虫一样,把营地方圆一两英里内所有的叶子,只要是够得着的都吃光了,仅仅是我守护着的“百合花园”除外,就连灌木丛都一点不留。牧羊人和狗尽管也在看管这群羊,但是羊儿们还是分散到了罗盘所指的各个点上,灰尘隐藏了它们的身影。我确实有点担心羊儿走丢了,之前16只黑羊中已经有一只走丢了。
6月17日
今天早上,一只只的羊儿从狭窄的羊圈口里往外蹦的时候,我们清点了一下,不见了300只。牧羊人不想花时间、花精力去找回它们,只好让我去了。我打算和卡洛一同出发,先是在自己的腰间拴上了一块硬面包,朝着派勒峰的高处走去。尽管我的任务是去寻找那些跑丢了的羊,但是这一天我还是过得十分愉快的。为了羊群出去的我,确实不枉此行,我看到了地平线上环绕着一圈细细的,特别的白色光晕,同蓝天一起融合,这和常常看到的晨光中的光晕很是相像,空中仅剩下的那片干薄的云彩仿佛是画笔画出来的,浅浅的毛茸茸的,好比是梳理过的丝。我径直向羊群经常活动的区域走去,想到那里去找找羊群,居然发现了有离群羊儿的踪迹在那里。一路我追着这山脊而上的足迹,想顺着气味寻找,最后我发现了那一群已经怯生生地挤在一起的羊儿。显然,它们在这个地方已经足足待了一夜,即便是天亮了还是不敢出去觅食。那时候它们就像我们熟悉的一些脱离了管束的人们,即使获得了自由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享受自由,它们似乎更愿意回到关住自己的牢笼中去。
6月18日
这是另一个让人兴奋的清晨,我很难想象会有比这里还好的地方存在。很多对于天堂的描述我都读过、听过,但真正的美好似乎还不到这里的一半。到了中午,白云仅仅占据了天空的5%,那一片仿佛是用白色的、轻柔的、朦胧的笔在蓝天上画上的小小画面。
这群像蝗虫一样的羊群还没爬上山脊高处和山顶,所以那里的蝴蝶薄荷(Monadella)、山字草(Clarkia)、金鸡菊(Coreopsis)以及众多的草丛都还快乐地生长着。有一部分草丛在随风摇曳的时候还带着松树的神采。很多羽扇豆属的植物在这里生长,只不过已经过了花期,不少菊花也开始凋零了,曾经闪着亮光的花冠在毛茸茸的冠毛中一点点消失,仿佛隐没在薄雾中的星辰一般。
有一位客人从布朗平原上来,那是一位背着篮子的印第安老太太,她突然造访了我们。如同上一次村里来的那个客人一样,她也是悄然地进入营地中心,当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我们眼前了。她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我并不知道,她默默地接近我们,就连营地里的狗都没有发现。据我的猜想,她是要去采集羽扇豆和含有淀粉的虎耳草叶子和根茎才过来的,或许是去某个野生花园的路上。老太太身上穿的是印花棉布的衣服,但是很破很脏。和这里的众多动物一样,太太一定也是靠山吃山,所有的生计都来自于大自然的恩赐,不过她同众多干净和漂亮的动物有着很大的区别,让看到的人总感觉心有戚戚。确实很怪,好像只有人这么脏。她如果身着皮毛,或者是草叶和树皮编织的衣服,就是同刺柏(Juniper)或是翠柏编织出来的席子那样,或许同荒野中的其他成员会更像,最起码和体面的狼或者熊非常像。可是不管站在什么角度去看,我都觉得是贬低了印第安人。他们似乎和其他我们熟悉的衣着考究,只会吓坏鸟儿和松树的游客差不多,和大自然并不融合。
6月19日
又是阳光普照的一天。岩石在树叶绿荫的映照之下很是秀媚。长青栎的树叶绿荫非常清晰别致,即便是再精美优雅的艺术在它们面前都相形见绌。静止的它们像是岩石上的一幅画作,轻轻滑动的时候很是担心有噪声来临,飞舞的时候又同华尔兹一样敏捷,甚至是兴奋地旋转,有时候还会急速地拍打悬崖峭壁多彩的波浪,阳光沐浴之下上上下下在岩石边上翻动着。我看到的树荫之美是如此真实、丰富啊!在我看来这美是尊贵的铺张美,也是翻倍增长的美。橙色的百合成片成片地向外展示叶子和花朵,那样的光彩夺目,它们展示着唯有高雅植物才有的健康风采,只有它才是自然的宁馨儿。
6月20日
今天早上,几只羊儿傻傻地像苍蝇一样被蜘蛛网缠住了,死死地困在了灌木丛当中,丝毫没有脱身的可能。好在卡洛发现了可怜的它们,试图从最易走的道路上解救它们。羊确实没有狗聪明啊!再不会有哪个朋友能如卡洛一样始终忠诚如一的了!圣伯纳犬家族的荣耀无疑就是卡洛了。
有香脂、树脂和薄荷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沁人心脾,不断地呼吸这清新的空气就会感谢上帝给予我们的馈赠。谁能猜到,荒原如此荒蛮却也如此细腻,如此美好!这如同帝王一般的圆顶亭阁,我们就像是在其中正欣赏着用香味、音乐和景色上演的一出美妙的大戏,每一个道具和动作摆得那样兴趣盎然,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不会有平淡的感受。上帝尽自己的所能去同凡人一般洋溢着最灼热的热情。
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