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彖曰:丰,大也。明以动,故丰。王假之,尚大也。勿忧宜日中,宜照天下也。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象曰: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丰卦下离上震,“离”为火、为日,“震”为雷、为动。太阳每天由东向西,普照万物。丰卦以此为象,来说世上事物丰大的道理。象传指出:“丰,大也。明以动,故丰。”认为“丰”象征大,如太阳一样光芒普照天地而又在不息地运动。一样光芒普照天地而又在不息地运动,阐释了在丰大之时,只有执守中道,及早对隐患采取措施才能保持丰大的道理。
初九: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象曰:虽旬无咎,过旬灾也。
初九和九四虽没有正应,但是二者阳刚的性格却相同,一明一动互相衬托,互相借助。在此地位配合得相当,但仍然有高低之分,初九为配合而九四为夷主。所以爻辞说:遇上地位相配的人而与之共事,虽过了十日,有由满溢而亏损的顾虑,可能会有意外的灾难,但也不碍事,因为前进时有九四的扶持。
象传说:虽然过了十日,不会有什么大灾难,但总是由盈满转为亏蚀,难免有灾祸。另一解为,在平衡状态中,不得超出平均的程度,一超出了定量,就难免有灾祸来临。
六二: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
象曰:有孚发若,信以发志也。
“蔀”是指遮蔽日光的东西。
六二居中位,似日正当中之时,又是下卦离卦的主爻,因此最光明。六二应与六五相应,但六五阴柔昏暗,就好像阳光被帘子遮蔽了,所以六二虽然有中正明智的才学,但所对应的是个昏君,不肯接纳贤者,如果硬要去亲近他、追随他,恐怕会引起猜疑妒恨。六二在这种处境之下,只得竭尽所能,以至诚感动人,如果能启发昏庸的君主,那结果还是吉祥的。
象传说:六五虽阴柔昏庸,但毕竟还算中正,如果六二以自己的中正明智诚信地去启发开导君上的意志,那也是吉祥的。
九三:丰其沛,日中见沫,折其右肱,无咎。
象曰:丰其沛,不可大事也。折其右肱,终不可用也。
“沛”与旆通用,指幔幕。“沫”即昧,小星。九三是下卦“明”的终了,正午已过,太阳偏斜,而且与昏暗的上六相应,比六五更加黑暗了,就像用大的幔幕掩蔽太阳,正午可以看到小星。但九三阳刚,又属于下卦“明”,虽然刚毅明智,但却像折断右臂,无能为力。不过,九三阳爻阳位刚正,照理说应当不会有灾难。
象传说:不可以做大事,九三终久不可能被重用。
这一爻告诫不可因盛大而迷失,造成无可避免的伤害,应当秉持刚正。
九四: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
象曰:丰其蔀,位不当也。日中见斗,幽不明也。遇其夷主,吉行也。
“夷”是等的意思,在上者称呼在下者用“夷”。“夷主”是对等的主人,指初九与九四有相等的阳刚德性,地位也对应。
九四仅次于“五”的君位,是在大臣的地位;但“六五”阴柔不正,是昏暗的君王,就像太阳被大的帘子掩蔽,正午可看到北斗星那样黑暗。不过,如果往下方与同样刚正的初九交往,同心协力地行动,就会吉祥。
象传说:这是因为九四刚爻柔位,地位不当,又正当黑暗不明的时期;但采取行动,寻求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就会吉祥。
这一爻,说明因盛大而迷失,应主动结合同志,突破黑暗。
六五:来章有庆誉,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庆也。
六五是阴爻,居上卦的中位,六五以自身的行动促进了六二的光明,彼此互相弥补,恰到好处,终于能以中正、均衡使盛大更加显耀,获得了与盛世相适应的荣誉,当然吉庆。
这一爻说明光明的行动按中正之道进行,就可以处盛大而光耀。
上六: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觌,凶。
象曰:丰其屋,天际翔也。窥其户,阒其无人,自藏也。
“窥”,即窥视,看。阒(音qù),即空,寂静。“觌”,即见。
上六阴爻,在下既得不到九三的离明之助,自身又在震卦动的极点,无法平衡,在不明的情况下盲目行动,盖的房子几乎快与天一样大了,结果是屋大招风,当人们再来看他的屋子时,已经是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找不着了,当然非常凶险。
象传说“自藏也”,是说上六由于过于好大,处盛大不当,实际上是昏暗柔弱到了极点,只好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这一爻是说处盛大之时,又极端昏暗不明,在没有光明的情况下,大得过了头,以致自己招致了毁灭的凶险。
功德不辍保盛求恒
丰卦象征的是盛大圆满的一种结果,它的义理阐释也由此开始。由于任何事物都有盛极而衰、满盈则亏的规律,因此,丰卦在给出盛大圆满之象后,暗示盛衰无常,因而需懂得持盈保泰、盛中求恒之道。从丰卦六爻来看,所述之象均暗无天日,分明是在告诫盛极而衰,务须警醒。那么,究竟如何才能让“丰”之形势不走向衰败,进而保盛求恒呢?彖传中有这样一句话:“勿忧宜日中,宜照天下也。”这无疑是说,要修德不辍,建功不止,讲奋斗,讲贡献。作为领导者,在通过一番努力之后,取得了形势一片大好的功绩,他显然希望能将这种势头尽可能保持下去。其实这也不难,丰卦给出了答案,虽然多是从反面警示,但倘若能从中悟出“欲保盛求恒,须功德不辍”的道理来,那么,也算是领会了丰卦之理。
北宋时期,奸相蔡京专权,他一边巧取豪夺,聚敛财富,一边排斥异己,打击“奸党”,一时权倾朝野。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蔡京升为司空、开府仪同三司、安远军节度使,改封为魏国公。
当时国家持续太平,府库充盈,蔡京开始以丰、亨、豫、大之说来喻指国况,鼓吹视官爵财物如粪土,要无所顾忌地豪奢享受。当时,宋徽宗曾举办宴会,拿出玉杯给辅臣看,并说:“我想用它们,又怕人们认为太奢侈。”蔡京说:“臣过去出使契丹,看见玉盘玉杯,都是石晋时的东西,契丹拿来在臣面前夸耀,说南朝没有。现在用它们祝寿,并不过分。”皇上说:“先帝做一小台才数尺,上书的很多,朕很怕他们的话。这些玉器已放置很久了,如果人言起来,无法分辩。”蔡京说:“事情如果合乎情理,言多也不值得害怕。陛下应当享受天下的供奉,区区玉器,又算得了什么!”
大观元年(公元1107年),蔡京又被任为左仆射。因南丹纳土,他一跃而为太尉;接受八宝,拜为太师。
大观三年(公元1109年),台谏官相继弹劾他,太学生陈朝老上疏追究蔡京十四大罪状,即:渎上帝,罔君父,结奥援,轻爵禄,广费用,变法度,妄制作,喜导谀,钳台谏,炽亲党,长奔兢,崇释老,穷土木,矜远略。请求把他流放到远方,以御魑魅。陈朝老书一出现,士人争相抄写,作为实录。大观四年(公元1110年)五月,御史张克公议论蔡京辅政八年,权震海内,轻易赏赐以蠹国用,凭借爵禄以市私恩,役使工匠修缮舍第,动用漕船运送花石。名为祝圣而修塔,使临平山壮美;借口灌田而决水,以符合“兴化”的预言。法名“退送”,门号“朝京”。方田法骚扰安居乐业的百姓,牢狱中有很多流放的犯人。不轨不忠,共数十事。迫于舆论,宋徽宗贬蔡京为太子少保,令其到杭州居住。
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宋徽宗又把蔡京召回京师,仍为宰相,改封鲁国公,蔡京常对宋徽宗说,现今国家钱币多达五千万缗,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应当有所“表示”。在他的撺掇下,宋徽宗命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做《大晟乐》,制定命宝。任用孟昌龄为都水使者,开凿大三山,建天成、圣功二桥,大兴土木徭役,服役者不下四十万。两河人民,愁困不聊生,而蔡京竟以稷、契、周公、召公自居。不久,他又想扩大宫室规模以求恩宠,召童贯等五人,暗示说宫中狭窄简陋。童贯等都听命于他,他们各显神通,争相以堂皇奢侈为得意,而延福宫、景龙江的修建,使徽宗等更奢靡,修了更加华丽的艮岳。
在此,应当指出的是,当时宋朝的国势确实有一片繁荣之势,但这毕竟只体现在首都汴梁和皇家国库的钱数上。蔡京当然可以以此认为达到“丰”的水平了。但是,以此为前提,他所要采取的“行动措施”却是要财大气粗地“视官爵财物如粪土”,要“奢华享受”,“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明显是出于个人的享乐和邀宠私心,拿国家的钱物不当回事儿。而宋徽宗竟也偏听偏信,穷奢极欲,为害国民。其实以宋朝的国力底子,是根本经不起这样折腾的。蔡京和宋徽宗打着依丰卦之理而行事的幌子,所做的却都是完全违背“保盛求恒”的方向的。结果,蔡京惹起人神共愤,被贬流放,客死潭州;宋徽宗也因内外交困被迫让位,但这也没免得了在靖康之变中成为金国的俘虏,从堂堂一国的最高领导者沦落为敌国的阶下囚。
从历史总体上分析原因,北宋的灭亡,其实与宋徽宗的昏庸无道大有关系,他那种不修功德反作孽的行为,显然不仅不能保盛求恒,而且还会让那种表面上的“丰大”形势急转直下,迅速衰落。在当时敌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这种违背丰卦思想的行为,显然是极其危险的。
也许今天已没有宋徽宗时期的那种特殊情况了。但无论如何,处在领导岗位上,倘若能够一直修德建功不辍,让自己的政绩得以保持并不断发展,这无论是对于国家和人民,还是对于自己的个人前途,都是大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