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华宫与雍华宫相距甚近,两宫之间夹着交泰殿,一龙一凤盘踞中央隔交泰殿相望,也显现出天子与国母的无比尊贵,琉璃碧瓦金丝楠木合抱柱,樟木做殿贴朱漆,大理白玉石为地,西域暖玉为墙,波斯进贡的波斯毯铺成走塌,宫门的悬梁上九九八十一座红纱珠珞灯盏交相辉映,恍如白昼。
“颐华宫,颐华。楼三的名字竟也镶嵌其中,妙啊。”小皇帝轻叹一声踏入了宫门,帝后大婚已过去六月有余,江南尽管不似北国纷纷大雪,但秀丽之处亦有秀丽之景。
“臣妾叩见皇上。”吕氏早已及笄,本是比小皇帝高上许多,但小皇帝这段时间似乎长得很快,几乎有赶上吕氏的苗头。
“皇后请起。”小皇帝伸手虚扶起吕氏向内室走去,由于皇帝还小两人未曾圆房,但教养嬷嬷却早已备下讲述人伦之道。
“谢皇上。”吕氏直起身子便随小皇帝入了内室,要说这吕氏确实是个地道的美人,那模样与淑仁太后这个亲姑姑又有些相像。若不是小皇帝对她半年前的事多有芥蒂,说不定对这表姐也亲厚些。
“皇后早些安寝吧,朕再读会儿书。”小皇帝走入内室的耳房内的书房点上了灯关上门,只有小彦子一人随侍在侧,不知是真看书还是装睡下了,吕氏也依着小皇帝的话睡下了,毕竟小皇帝还小,有些事情急不来的。
皇帝五更上朝是先祖历来遵循的,小皇帝虽未亲政,但上朝却是必要的。今日上朝与往常无二,却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九原王大胜蒙古回京,蒙古历来与匈奴、北漠、胡人联合阻南宜北方,是为大患。如今消除一个,这中原腹地何不快哉?
“皇兄,朕就知道你会来这。”小皇帝一下朝便赶往长乐宫,果然九原王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昨日皇兄回宫怎不见通报?如此胜仗怎么也得筵席大摆啊。”
“哈哈,四年不见皇帝长大了不少。”按理说九原王的话有些不敬,但小皇帝对九原王亦兄亦友,年龄也只差了三四载便更显亲近了。
“那是,只怕要不了三年,朕得和皇兄一般高了。”小皇帝一同调笑了几句又问道“皇兄,这次回朝应该不必再回边疆了吧。”
“蒙古已伏,其他各族虽是会安分些,不过几月后还是得回边疆的。”
“也好,皇兄进宫还未去看过母后吧,不如一同去请安吧。”
“母后这几年可好?”
“当然好了…。”
两人刚到慈安宫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母后何事笑得如此开怀?看儿臣带谁来了。”小皇帝与九原王一同迈入慈安宫“皇后也在啊。”
“臣妾叩见皇上。”
“不必多礼。”小皇帝朝吕氏一挥手,又拉起九原王走上前道“母后可还认得?”
“你这孩子…”太后语气虽是责怪,但眉间的欣喜却是显而易见“却儿,何时回来竟不知会母后。”
“不仅是母后,皇兄连朕都瞒着呢。”小皇帝打趣道。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太后连道。
九原王大胜回朝,小皇帝下旨犒赏三军,而一时间九原王的身世也令人津津乐道,先皇的原配在身为太子妃时便为先皇诞下九原王纳兰康却,然而不到两年太子妃便逝世,先皇在此纳吕氏嫡女为后,也就是现在的淑仁太后。淑仁太后虽只比九原王大十几岁,却也将其待如亲子,再二载,淑仁太后诞下如今的皇帝纳兰康渠,当时朝堂皆欲立长子纳兰康却为太子,却不想纳兰康却只求保家卫国,无心于皇位。至此便改立纳兰康渠为太子,破格立下纳兰康却为九原王。
先皇驾崩之时蒙古连同胡人攻占南宜北方,新帝初立军心不稳,十四岁的九原王纳兰康却代帝出征,这一去便是四年。淑仁太后与小皇帝对纳兰康却除了母子、兄弟之情。更多的却是难言的感激。
“三小姐不好了,善堂那头出事了。”一小厮快速奔来气喘吁吁“王老板带着东城府令大人包围了善堂,名目说是非法用工。”
“爹爹与哥哥们呢?”楼颐双眼轻闭,合上看过半的账目。
“老爷才启程去益州了,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分别去崇州和青州处理要务了。”小厮抬头望了楼颐一眼,心道这都火烧眉毛了三小姐怎还如此沉静。
楼颐把账目放在一边“命人把南宜商律和善堂契约拿上与我一同会会这东城府令大人。”楼颐道完便直接走出了宅子向善堂而去。
“快叫你们主事的来,否则全部押回官府。”善堂前聚集了大批官兵,为首的除了王老板之外还有一位一身官服的男人,应该是府令大人了,临安是南宜的京都,寸土寸金四处达官显贵不说,连官员也是多如牛毛。临安也分为四方位城,如这东城府令便只管得下东城,虽位在五品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管事的。上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压着。所以楼颐也并没有多加放在心上。
“是啊,快叫你们主事的出来。”王老板在一旁狐假虎威道。
“王老板可是来找我?”楼颐轻巧的迈着步子,模样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孩童“民女拜见府令大人。”
“嗯,还算是知礼。”府令大人点点头“你爹娘呢?派个孩子来算是怎么回事?”
“我爹有事外出怕是来不了了。”楼颐神色一敛“不知大人派人围下我这善堂有何用意?”
“大胆!小小丫头竟然敢这么跟大人说话,该当何罪?”王老板一听楼颐的话便脱口而出道“快叫你爹娘来,莫说我等欺负了你。”
楼颐走到善堂前大笑了两声道“王老板恕我直言,这等小事还不劳得我爹娘出手。”
“你.王老板顿时气结,又转身对府令大人道“大人您瞧,这丫头分明不把您放在眼里。”
“来人啊,给本官押起来,搜!”府令大人手向后一挥,官兵们便直接押人欲破入善堂。
“住手!”楼颐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押住她的官兵大喊道“敢问大人为何要扣押我还搜我善堂?”
“与你这小女娃解释什么?动手!”府令大人正眼都未瞧着楼颐不屑道。
“大人可有府台大人签的搜查令?总府台大人是否同批?大人又可有罪证?”楼颐冷声呵斥道。
“你.”府令大人急声道“你.你还不配看这东西。你楼家善堂披着善堂的名声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你当本官不知?”
“既然如此那便请大人明示我楼家善堂有何过错。”楼颐也不再客气,这府令大人分明与王老板勾结,只怕还是为了上次沈松那事。
“本官便让你心服口服,把东西拿来!”府令大人一召来一位师爷,从他手上拿下一个小册子,迅速翻了几页朗声道“永福二年二月立善堂为自丰堂,同年四月收孤童,五月收寡妇,十月收纳乞丐。”府令大人斜眼望向一脸不在意的楼颐又继续道“永福三年五月,自丰堂逼童妇乞入潇湘居、憩云轩、听风楼等,压榨无知妇孺暗收盈利,你可认罪?”
“看来大人对我楼家下的功夫不少啊,前段倒是事实。”楼颐走近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府令大人身边“不知这后头是哪位狗头师爷在这里瞎编呢?”
“你.”府令大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他身后的师爷闻言大声道“小小女娃便如此乖张,果然是低贱的商户之家!”
楼颐闻言冷哼一声“低贱?师爷穿的可是自个织的衣裳?喝的可是自个摘的茶叶?用的可是自个造的笔墨纸砚?”见师爷又欲回话,楼颐不给机会又接着道“我不是劳什子以德报怨之人,师爷若是瞧不起我这商户之家,那师爷的生意我楼家从今以后便不做!让师爷自个动手也好丰衣足食。”
那师爷一手指着楼颐,喉中却冒不出一句话“够了。”府令大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对楼颐说“你这是想拖延时间好待本官治不了你,是也不是?”
“大人多虑了,我这也有样东西想给大人听听。”楼颐道完拍了拍手,身后的小厮连忙响应,翻开手中的册子朗声道“我自入自丰堂起,学习丝织、打杂、算账.。全由楼家一力操持,习期两载,两载过后我等自愿加入楼家产业为楼家尽力以报温饱之恩。”小厮念完又念了一大串名字,字迹看着也大不相同。明显是诸多人同时签下,做不得假“大人是否还认为此乃我楼家逼迫?”
“你.你且拿来由本官看看是否是伪造。”府令大人朝师爷使了使眼色,那师爷便上前欲拿夹在册中的契约,本想着还会争夺几番,没想到楼颐倒是大大方方的交了出来,师爷心道,到底是个小丫头,语言虽是凌厉但到底心思不够沉稳啊!
府令大人接过契约突然手一”滑”,契约直落地面,好巧不巧掉入了一处水洼中,待那师爷慢吞吞的捡起没拿上头的墨迹早已晕染开来面目全非了。“大人,这.。”师爷一脸”为难”道。
“小女娃,本官看这契约本便是伪造的,你还是不要嘴硬了。”府令大人一脸慷慨无奈,倒像是楼颐骗了所有人一般。
“看来大人是铁了心把脏水泼在我楼家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