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望了望四周,见这处的建筑都有些破旧了,才想起刚才定是哪里走岔了“你怎么也在这?”这小姑娘正是前段时间与小皇帝论商的那位,如今算来倒是有小半月了。
“我自然是来做生意了。”小姑娘指了指那老旧的建筑“这已经荒废好久了,若不利用真是浪费了。”
“哦?你一个人?”小皇帝偏过头朝她身后看去,只有两个小厮丫头跟着,没一个主事的大人“你爹娘不做主?”
“怎么,瞧不起我?我自八岁来与爹爹习商道已三载,这点小事自是不在话下。”小姑娘一脸倨傲,似乎不把这当回事。
“楼颐姐姐。楼颐姐姐。”正当小皇帝欲回话,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急跑过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阿松哥哥正被王老板的人打呢。”男孩用脏破的袖子擦开小脸上的鼻涕眼泪,水汪的眼睛乞求般的看着与小皇帝说话的小姑娘。
“什么?”楼颐秀眉一竖怒气蜂涌而出,刚才那张活泼的小脸一瞬不见“走,带我过去!”说着小男孩直接拉着楼颐跑了。
“原来她叫楼颐,这与朕一般高的身子竟还比朕小上两岁。”小皇帝脸带笑意“走,咱们一块儿去瞧瞧。”
跑了两条街,才赶到西街市口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小子不错,竟敢偷拿我如意斋的东西,说!放哪了?”一个约莫四十的男子一脚踏在地上的少年身上,少年一身青灰的长衫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只脚印,有些地方都被撕裂露出带有补丁的中衣,双颊肿起,嘴角还溢出一丝血迹。
“我。我没拿。”少年的声音飘忽听不真切,他抚着胸口不断的进出气“我真。真的没拿。”
“还跟我嘴硬?打!”男人手一挥,身后的几名小厮一齐涌上来个个抡起袖子就准备动手。
“住手!”楼颐跑过去直挡在少年面前“王老板,我能问问为什么打他吗?”
王老板见有人阻挡正当不悦,又见挡他的人是楼颐便收敛了些道“楼三小姐,这是我如意斋的事,与你尚无干系吧。”
楼颐突然轻声一笑“虽与我无甚关系,但阿松与老板签的似乎不是死契。”王老板正欲说话楼颐抬手朝身后的小厮一招手,两个小厮扶起阿松靠向楼颐“我想阿松应该不适合待在如意斋了。”
“三小姐,他可还是我如意斋的下人,你这是要强取豪夺了?”
“王老板夸大了。”楼颐从丫头手里取来银票递给王老板“算我买来了,王老板莫不是不同意?想来我楼家的生意可是有待扩张啊。”
“算了算了,我就卖了三小姐这人情。”王老板说完向小厮挥了挥手取走银票便走了。
待见那王老板走后,楼颐便马上走向沈松从小厮手中接过搀扶着他“松哥哥可有大碍?”但见沈松一脸不愉楼颐道“松哥哥是不是怪颐儿让你沾染上铜臭了?”
“三小姐,不是的。”沈松连忙轻轻挣开楼颐,脸上带着红晕,不知是伤还是什么“三小姐愿意救沈松已是大德,如何又来铜臭一说!”
“可我终究是让松哥哥蒙了冤。”楼颐沉下声来“这王老板太可气了,松哥哥乃院试三甲的秀才郎,他竟如此不知珍惜。”
沈松脸色苍白淡然一笑“三小姐,自食其力可比在家坐吃山空来的充实。”说完还猛咳了几声。
“松哥哥。”楼颐用力踮起脚尖抚了抚沈松的背“知成,知川你们扶松哥哥去医馆。”
“是,三小姐。”
小皇帝见楼颐连吓带骗的把一个大她近四倍的男人给弄走了,不由有些玩味的看着她“楼姑娘可是要去城东了?”
“你怎么也过来了?”楼颐这才发现小皇帝一直在周围看着“我还得去城东医馆看松哥哥。”
“楼姑娘在下冒昧的问一句,这沈松乃秀才之身,怎落得这般地步?”小皇帝实在有些不解,南宜对待贫寒学子是十分优待的,尽管只是院试出来的秀才,但若家贫不足以温饱的朝廷每月均拨下一两银子,数目不多但省吃俭用一月也是足够了。
“松哥哥十二岁便从童生院试获了秀才之身,但他认为无功不受禄,从未拿过朝廷济银。”楼颐解释道。
“若是不拿银子也无需去商铺做个伙计啊。难道买卖字画代写书信还不比得上这个?”
“松哥哥娘亲病着,那代写字画不足以支撑。他又不愿意受我恩惠。”
“原来是这样。”这沈松倒也是有骨气,小皇帝点点头。
两个人聊着天不一会儿便到了城东,话别后小皇帝直接进了宫。四月已隐有些初夏的热意,小皇帝在自己的雍华宫中怡然的泡着澡,袅袅的凤髓从座周的九个金鼎雕龙口中升起,若有似无,香盈满室。小皇帝坐在可以容纳不下十人的白璧池中,一旁的婢女细心的为其擦拭着后背。
“楼三小姐,楼颐…楼颐…”小皇帝口中轻念道“朕知道了。。朕知道了…快传太傅。”小皇帝顾不得浑身湿淋淋的,一跃而起披上龙袍便向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一个石青色袍子的男子立在旁侧,捋着胡须,没有一丝拘束的模样“太傅,朕有一惑需你来解。”正当男子欲坐下,小皇帝便跑了进来,连跟着的小彦子都被甩开好远。
“微臣参加皇上。”太傅双手合拢向小皇帝作了一揖,但未见行大礼,作为帝师有此殊荣也实在不为过“不知皇上有何疑惑需微臣解答?”
小皇帝走上御台端坐于龙椅上,急迫的脸色似乎已经缓了过来。“太傅,九岁善百类市价,十岁自创善堂吸才,十一精贾中道理。这是太傅教朕习商道时所述奇人楼三,朕想问问太傅这楼三是否是楼家三小姐楼颐?”小皇帝还不够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龙案。
“皇上心里已认定又何必再求证于臣?”太傅脸上带着似乎对小皇帝孺子可教般的笑意。
小皇帝又埋头想了想,走下御台边走边道“但朕想不透今日朕出宫之时遇着楼姑娘与玉器店店主要人,按理说楼姑娘对从商之人提出多种改进之处,不说是尊为上宾,但为何连一丝客气也不见?”
太傅见小皇帝走下御台,一座一立间也不觉得越位“楼三改商建堂精贾,事情虽不是轰轰烈烈,但以皇上看来像是个丫角未脱的女娃所至?”
“原来是如此道理,倒是朕想岔了,想必众人皆以为是楼家当家所出,自是无人知晓也无人相信是楼姑娘所为致。”小皇帝双目放神“那太傅如何得知这商宅辛秘?”
“皇上难道忘了臣也是姓楼的?”
“哈哈,好啊。楼三楼太傅,果然是一家子人。”小皇帝心悦而笑“那楼三乃是太傅的?”
“三儿乃是臣兄长之女。臣的兄长偏爱从商,臣便只得读些小书罢了。”
“太傅谦虚了,读些小书又怎能位极人臣居于帝师呢?”
待叙话毕,大小两人皆大慰而笑。
永福三年七月,离大婚不足两月,小皇帝本想出宫看看,但太后以大婚之事为由,希望小皇帝成婚后再作打算,小皇帝也只得作罢了。
御书房是历来皇帝批阅折子的地方,但小皇帝还未亲政,这御书房便成了太傅教习之地,其实御书房并不像民间所描绘的那般庄严,更多的原因怕是因为小皇帝偶尔玩心大起,在藏书之间有放上了许多杂书,倒是弄得御书房的婢子烦恼不已。
“楼太傅,前朝有帝颁重农抑商之策,您以为如何?”
“虽提产农本,但前朝之人并不丰衣足食,此乃轻商之祸。”
“朕以为舍本逐末实在不智,鱼和熊掌朕定兼得。”
“林太傅,荀子曰民贵君轻,为君者重任贤任能,不以私乐而废君王之道,您以为如何?”
“时不可追惜,先人之法集君道大成,但世事变迁,法可借鉴却不可照本宣科。否则读圣贤书者岂不都可为帝乎?”
“太傅所学之深,朕望洋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