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宁尚书的小女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朕召你来,正是想要你在众人面前露一手,好一饱大家的眼福。”皇帝解释道。
“那臣女献丑了。”
宁惜连抬起皓腕,随意拨弦三两声后,玉手开始在弦上轻扬,琴音自弦端徐徐流泻出来,音音细韵,券券而来,时而高耸如惊雷,时而低沉若呢语,时而缥缈似风絮,余音声声,绕梁而不绝。
满座如痴如醉,无不被这婉转的《高山流水》所叹服。
“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子期之心与伯牙同,臣女之心谁与同?”宁惜连失落地念出声来。
惋惜,哀痛,失望充斥其间。满座哗然,一时间人人都在猜测这话是何意。
宁惜连抬头看向连景,半晌才致歉,“请皇上饶恕臣女,臣女也是弹到情之深处,一时百感交集,才会说出此闺怨之话。”
“无妨,只是不知宁小姐想到了什么,可否说与大家听听。”座上的皇帝一脸平静。
“只是些闺怨罢了,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皇上!”桓砚站了起来,“微臣听说宁小姐待字闺中,而今日又奏出《高山流水》一曲,想必这闺怨应是与知音难遇有关了,宁小姐今日来,也应是来觅知音的。”
桓砚又转向宁惜连问道,“不知本官的解释是否有误?”
“桓大人聪明过人,臣女的一点女儿家心思都被猜透了,倒真让臣女难堪。”宁惜连自嘲地笑笑。
“那宁小姐可觅到了知音?”皇帝继续问。
“臣女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成为我知音的人,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愿不愿意给臣女一个结为知音的机会。”宁惜连依旧看着连景。
连景成了众人的焦点,他投来波澜不惊的目光,淡淡道,“本王愿意成为宁小姐的知音,以解宁小姐觅知音之苦,不知宁小姐是何意。”
“自然是愿意的。”
这是赤裸裸的表白吗?说白了不就是连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只是稍微隐晦了些。
竟然还有这么大胆的女子,当着皇帝的面跟喜欢的男子告白,这是一招险棋。如果连景心软一点,即便他不情愿,他也不能就这么狠心地拒绝了,如果他是木石心肠,那定然是无情地拒绝。
挽饶不由得佩服宁惜连的胆识。
宴会还是要继续下去,宁惜连留在了大殿与她的父母同坐,觅知音风波渐息,歌舞又起。
挽饶无心于歌舞,满脑子都在研究宁惜连,能让皇帝看重,能让连景愿意成为她的知音,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这么有摄服力?
宴会散后各官员辞行,挽饶还未来得及去挽桓砚的手,桓砚已经伸手握住了她。手心交握,会心一笑,看似鹣鲽情深,实则貌合神离。
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看穿?
“我问你,那个宁惜连是皇上安排过来的吧?”等坐上马车,避开了那些来跟桓砚辞行的官员,挽饶才出声问。
“是。”
“皇上这样做只是为了撮合连景和她的姻缘,不止吧?”
“连景?”桓砚嗤之以鼻。
“怎么了?”挽饶不解。
“没什么。”桓砚摇头,“景王已经过了成婚的年龄,难道成婚不是应该的?再说他们也只是知音,又不是夫妻。”
“可是你成婚也很晚啊。”
“景王是王室子弟,和我不一样,况且你又怎知我没有被催过婚。”
“好吧。”
“你似乎很关心他的婚事。”
“有吗?我不觉得。我只是好奇连景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答应成为那个宁惜连的知音,总感觉这里面有蹊跷。”
“哦。”桓砚拖长了声音,“那你可看出了什么?”
“我要是能看出来就不会问你了,真是。”
桓砚微微一笑,“是你太多心了。”
肯定不是。挽饶心里想,凭她对连景的了解连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何况方才宁惜连的话中带有喜欢他的意思,即便是个傻瓜也能听懂的。
难道连景对她一见倾心了吗?会吗?
挽饶期待的是他没有喜欢上那个宁惜连,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自私?只是因为她对他是有几分感觉的,然后就天真地以为连景对自己也有感觉吗?挽饶苦笑。
算了,不去想了,越想越糟。
“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要迟到?那么多人看着感觉好窘迫,我下次都不想和你来了。”
“因为在等你。”
“等我?”挽饶惊诧,“我有那么慢吗?”
“你知道你今天梳了多久的妆吗?”桓砚倒吸一口凉气。
“那你怎么不催我?”
“因为我从来没有看你盛装打扮过,很好奇你会是什么样子。”
油嘴滑舌!
挽饶低声咒骂。
其实桓砚也不单是在等她,更重要的,是他在摆那个权臣的架子,他想看看皇帝会有怎样的反应,然后估计自己是怎样的处境,以此来为自己在朝廷上的谋略铺个底。结果如他所想,皇帝不生气,说明皇帝有心容忍他,更说明皇帝的实力还很薄弱,如今皇帝还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那你看过了,是什么样子啊。”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桓砚心里默念,嘴上却不做声,而是转口道,“还好,配上我画的那朵梅花就更好了。”
“你不要这么抬高自己行吗?”
“那朵梅花于我而言起了很大作用,难得你这么配合,谢了。”
“什么意思?”挽饶没听懂他的话,这朵梅花哪里帮到了他?
“我喜欢梅花。”
“然后呢。”挽饶感到有些好笑,桓砚居然会喜欢清高自傲的梅?就算他喜欢,他身上哪一点配的上梅花的气质啊?这岂不是侮辱了梅花的品质?难道他还想借梅花表示自己的高洁?
“就这样。”
“你不是说我帮了你吗?我帮了你哪里啊?”
“你到时候就会明白了,我跟你坦白只是不想你届时又在抱怨我把你蒙在鼓里利用了,这次是正大光明的用。”
“现在不能说吗?”
“不能。”
真是吊胃口!挽饶很扫兴,感觉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正旦宴过后,朝廷官员都会放两旬的假,也就是二十天,年前的十天各路官员相互送礼。桓砚的官这么大,自然是别的官员巴巴的把礼品送过来,这十天也看了不少人间的新鲜玩意儿。
礼品主要是那些稀罕的东西,什么玉石珍宝,文人字画,古董收藏,把中书令府的仓库堆到了顶,给挽饶一种这些东西都不值钱的感觉,这真是让挽饶也跟着狠狠的腐败了一把,这风气,似乎到了现代还是那么猖狂。
这个时候送礼朝廷是允许的,毕竟得通通人情,让官员们都活动起来。
有些官员来了桓砚会出来招待,有些是直接让管家招待,能把礼物送进府的人首先得过守门的这一关,也就是说都不平常,管家自然不会怠慢了这些人。
中书令府前那叫一个门庭若市,送礼的队伍排了近百米,挽饶溜出来看热闹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当初去赴正旦宴时的壮阔场还不及此,桓砚究竟有多大的权势啊,感觉挽义怀在世也没这样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