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砚向来是个大忙人,他要么在书房呆着,要么在其它官员家,反正一天到晚挽饶见不着他,除非她亲自去找他。
长玺的事不能拖,挽饶只能厚着脸皮去让他放人。挽饶得去书房见他,因为桓砚不会来玉坊阁,是夫妻又如何,只有一纸婚书的夫妻只是秀给外人看的,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会破裂。
挽饶刚进书房,里头忙活的桓砚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怎么就猜到我会来?”挽饶仍是走进去,饶有兴致地问着,她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她只是好奇为什么他能算准。
“长玺是你唯一带过来的婢女,而你又对我们家的人存有戒心,你当然需要她回来伺候你。”桓砚并没有因挽饶的问话而停住书写的动作,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那你怎么不让她回来我这里?”
“你不来替她说情,我能用什么理由把她调走?”
“你不就是想让我求你吗?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可没叫你求我,是你自己来的。”
“你。”挽饶无语,无奈道,“你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在你心里我已经很无耻了,还用得着再无耻下去吗?”
“也是,算你有自知之明,我不管你有多无耻,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长玺人。”
“我适才派人把她调出来了,想必这个时候已经在玉坊阁了。”
“那我去看看,你自己慢慢忙,不打扰了。”挽饶感到有些窘迫,急匆匆地往外走。
“不送。”
等挽饶回了玉坊阁,长玺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时隔多日,长玺消瘦了不少,想必挽饶的失踪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灾难。看到长玺这番模样,挽饶又愧疚了一阵,“真是对不住,又害你受苦了。”
“奴婢贱命,为夫人受苦是应该的,不值得夫人歉疚。”长玺还是那么温顺,言辞间尽显谦卑,挽饶忍不住心疼,怎么会有这样不懂得怨怼的女子呢?还是长时间的下人身份让她已经学会了卑躬屈膝?当初连景来柯庭看自己时,挽饶记得自己也是用贱命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可是长玺的言语间并与敷衍之意,相反,她说得真心实意。
“谁说你贱命,我不许你这样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人,我要对你负责,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知道吗?”挽饶握住长玺的手严肃地说着,她这样说,不光是有对长玺的愧疚,她还得收买长玺的心,如桓砚所说,她身边唯一可信的也就只有长玺,如果连长玺都不能成为自己的心腹,她就注定在这个府里呆不下去。
“谢夫人,奴婢明白,夫人这样待奴婢,奴婢必定为夫人尽心竭力,绝不让夫人失望。”
“好,你快回去休息,过两天再来服侍我。”挽饶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
“是。”长玺应声退下。
挽饶有些恍惚地回了房,接下来她还要做些什么,父亲交代她的事她该怎么去完成。想到这里,挽饶不禁感到几分悲哀,挽义怀精明半生,最后却抱憾离世。临终前他对挽饶千叮咛万嘱咐,那时的场景挽饶仍然记忆犹新,因为挽饶从未看过如此惊慌无措的父亲。
记得当时难得没有任何人在场,一直都是处在昏迷状态的挽义怀突然醒转,猛的伸手抓住正在床沿呆坐的挽饶的衣袖,挽饶被吓了一跳,险些惊叫出声,挽义怀低声喝了句,“不要出声!”
挽饶只好强行抚平心绪,静静地等着挽义怀接下来的话。
“我是将死之人,但饶儿你还得活着,为父不能让你活得窝囊,所以你要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当初把你强嫁给桓砚那只狐狸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我现在宁愿你上次失踪永远不要回来,可是你回来了。事已至此,你要记着去完成一件事,就是去把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桓砚的那个虎符从桓砚那儿拿回来,然后交给皇帝,事成之后你让皇帝放你走,他一定会答应的。记住,你一定要把虎符拿回来!不然,你,杉儿,皇帝都会有生命之忧,听到没有!”
“你一定要把虎符拿回来,一定要!”
一定要拿回虎符。
为什么要这样?
挽饶没来得及问父亲原因,桓砚就带着一名御医进来,挽饶便不再提这件事。后来挽饶还想问清楚原因时,御医回禀说挽大人已去。挽饶霎那间崩溃,为什么父亲会死的那么突然,不是没想过父亲会死,而是事情来得太突然。突然看到父亲的脆弱,突然接受父亲的死亡。
后来挽饶还在猜测挽义怀那时的醒来究竟是回光返照,还是他一直装昏迷只是为了逮到一个和挽饶坦白一切的时机。如果是前者,则说明挽义怀的猝死很正常,如果是后者,则说明挽义怀的死和桓砚有关,也就是说桓砚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谈话。
无奈桓砚的伪装太过于天衣无缝,挽饶根本猜不出桓砚的计谋。
挽义怀的死成了谜。
挽饶还得为挽义怀的那些话再在桓府挣扎一些时日。既然挽义怀都这样吩咐了,说明如果这件事办成,从今往后挽饶有望脱离苦海,那她何乐而不为。
目前挽饶还不能轻举妄动,桓砚是何等的精明,她必须装作一无所知,才有可能瞒天过海。
为了少惹些麻烦,挽饶努力的去看那本家训,说什么桓氏家训,其实就是余灵为了解决挽饶这个麻烦自己定的一些规矩,杨雪裳根本就没有这本家训,桓府上下,这本家训只有挽饶独家拥有,。可是余灵那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惹不起,何况挽饶也没了仰仗的家族势力,和余灵对着干一定没好处,挽饶只能先忍气吞声了。
挽饶学了几天乖,每天清早起来把自己穿戴整齐再去给余灵请安,然后认真听余灵的训话,再是陪她安安静静的用早膳。有时桓砚退朝早便会同她们一起用膳,其实桓砚在上朝前就会在家吃一点东西,他多半是喝清粥,所以厨子每天很早就得起床为这一家人的早膳忙活。
桓砚在的时候,“食不言”这条古话兼家规就成了装饰品。
余灵忙着询问朝中大事,杨雪裳忙着给桓砚夹菜献殷勤,只有挽饶被晾在一边看热闹。真是一桌有四季,常是不同天。
不过这样还是有好处的,深居宅院的挽饶能够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比如只有公主没有皇子的皇帝如今喜得贵子,龙颜大悦得很。听说那皇子是一名位分低的宫女生的,皇帝也只是偶然的一次临幸,后来就不管不顾了,不曾想珠胎暗结,那宫女就怀上了,还是个皇子。皇帝对皇子的母亲却依旧冷淡,甚至不愿给予她名分,并且把她的孩子交与皇后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