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
那螳螂有了行难的指使,准确无误的爬到冰砚身前,猛然仰起,一对螯钳齐齐夹来,冰砚眨了眨眼,玄黄立时飞起,卷起一片淡淡的金光,“嗤嗤”两声,那螳螂几乎无还手之力,瞬息间便被玄黄削成了铁屑,纷纷扬扬的飘落一地。行难吓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叫道:“是什么法宝,这样厉害?”不闻冰砚作答,却突然听得冰砚一声尖叫,行难扭头瞧去,却见知易突然爬了起来。知易怔怔的瞧着冰砚,一脸的不忍。
行难望向冰砚,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她身体被弹了起来,整个人被钉在了山壁之上,钉在她身上的,是一根根长有尺许的黑针。行难立时醒悟,那是知易身上的黑毛所化。这黑针入体,冰砚一声惨叫,却是定身术破了。当下猛力一挣,自黑针上穿了过来,身上针孔中立时流出血来,将一身白衣染出朵朵红晕。冰砚一得自由,顾不得剧痛,双手瞬时结印,叱道:“万象,落日熔金!”瞬时之间,整个山峰之上的地面,全都发出耀目的金光来,刺得人全然无法睁开眼睛。知易行难立觉不妙,立马闭上眼睛,却依旧觉得眼前金光闪烁,且脚下的石块渐渐热了起来,软了起来,似乎快要熔化,两人吓了一跳,哪敢犹豫,齐刷刷的拔地飞起,窜入云端,直飞了有数十丈高,才觉眼前金光渐弱。两人立在云端望去,却见那山上的石头,竟在这一刹那间开始熔化,化作了火红色的熔浆,缓缓流淌,熔浆过处,万物灼烧,到处都是黑烟滚滚。
冰砚却也并未追击,只一扬手,那巨灵瞬时化回仙剑纯钧,剑柄却化作一只手掌,牢牢抓住临潼,“嗖”一声带了临潼飞向远方。那临潼虽不能动,不能言,却还瞧得见,眼见冰砚危急,却让纯钧带了自己飞走,眼泪扑簌簌直掉,却也无可奈何,瞬时便去得远了。冰砚送走临潼,心中大定,此刻浑身都是针孔,似乎这一身皮肉马上就要脱离骨架,略一动弹,便疼得钻心,却还哪里顾得,只死死的盯向被通天占了肉身的淮南。
淮南被承影刺伤,躲闪渐渐不太灵光,通天偏又瞧不见那承影,给连着刺中几剑,若不是冰砚恐怕伤了淮南,想必老早被剁成了肉浆。通天又气又怒,却拿这承影毫无办法,先他还能从地上的剑影猜测承影的大概位置,可冰砚这万象**一发动,地面的石头尽数熔化,发出耀目的金光,哪里还看得到影子,立时给承影刺得遍体鳞伤,忍不住怪叫连连。冰砚见状,立时忍痛飞起,乘通天给承影逼得焦头烂额,一把扣住他的天灵盖,大喝一声,骂道:“妖孽,给我滚出来!”骂着拼尽全力一扯,果然将通天的魂魄拉出三分来,通天给吓了一跳,一声怪叫,行难知易顿时肚子一阵绞痛,知道是通天召唤,哪里还敢怠慢,强忍刺目金光,朝两人飞扑过来,冰砚又惊又气又急,错过此时,不知何时才能救得淮南了,一时情急,正没奈何,却见通天突然一声咆哮,淮南猛然仰起头来,一口咬在冰砚拖住通天的手腕上。冰砚“啊”的一声惨叫,五指一颤,只这一颤的功夫,通天立时缩了回去,“呼”的一脚踹来,正中冰砚小腹。
冰砚一声闷哼,眼睛一闭,却是昏了过去;“嗖”一声自空弹飞,她一失去意识,承影便立时缩回。知易行难却正好赶到,知易飞身而起,一把将冰砚抱住,行难却将通天扶了起来,飞上了云霄。通天扶住行难的肩膀,嘿嘿一声干笑,道:“这死丫头,终于落在了我手里。阿毛,把她杀了。”知易一愣,呢嚅道:“杀了她?”通天冷哼一声,道:“峨眉山的妖道,和仙剑有血盟之誓,她人一昏死,仙剑就会回体,护住她的元神。咱们只要一杀了她,仙剑就会带了元神回山。等到元神转世,仙剑才会归山,再次等待宿世仙缘。哼,这死丫头要不是有仙剑附体,我非得把她元神打得魂飞魄散不可。就这样杀了她,哪里能出我心头恶气。”
知易低头瞧了瞧怀里的冰砚,她早已是浑身血迹,虽是一脸血污,却不减半分端丽,哪里下得手来,通天瞧知易那情形,立时明白了过来,一声冷笑,道:“你还舍不得杀她了,哼,世上有绝色无数,想来这丫头,算得是绝色中的绝色了,普天之下,要比她更美的女子,只怕再找不着。这样的人,能瞧得上你么?你瞧瞧她的道法修行,岂是你可以比的,也是她昏死过去,你才有这机会将她抱得一抱,若是她醒了,要杀了你,真是轻而易举,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动手罢。”知易一声长叹,闭上眼来,伸出五指掐向冰砚咽喉,孰料才闭上眼,却猛听行难通天一齐惊呼,下意识的睁开眼来,却见一个人影,已经电射般到了眼前,这人五指一抓,轻轻巧巧的将冰砚一把拖了过去。
这人将冰砚负在背上,朝知易微微一笑,道:“心肠还不算太坏。”话音一落,瞬时化作了一道青烟,飞出数百丈去,眼睛不及一眨,这人便去得无踪无影。行难一旁却叫了起来:“是那个昆仑山的道士,是他,一定是他,这是昆仑山的独门遁术凌烟诀!”通天立时大感头痛,道:“昆仑山的妖道又来掺和上了。走吧,咱们快走,别呆这里了。峨嵋山哪里会只有这么一个小丫头追来,后面还有追兵,快走!”
却说冰砚给一脚踹昏,失去神智,晕晕乎乎不知几何,终是醒转过来。她一醒来,却见自己躺在一间十分简陋的草屋之中,身下铺垫的乃是一张草席,草席之下并无棉絮,只厚厚的铺有一层干草。一瞧见这干草,冰砚瞬即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赫然是一件蓝布衫裙。这衫裙十分粗糙,显是乡下村妇之服,冰砚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捋起衣袖,只见手臂之上的那些黑针针孔之上,敷有薄薄的一点药膏,针孔之内,有一股微凉微凉的触觉,显是有人以精深功力,将药膏点化,融进了深入肌骨的伤口。她略一沉吟,神识游走,发现玄黄和承影都在灵台,就是送临潼的纯钧,不知何时,也已经回转,此刻也正安静的守护在灵台之中。
她心中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当下轻轻下床,却见床头之上,放有一束野花。那花瓣之上,尚有露水点点。她略瞧了瞧,推开西窗,却见西窗之外,一轮红日已经斜薄西山,漫天都是烂漫晚霞,将黄昏的天空烧得绯红。冰砚略略一晃,化作一股青烟,自窗户摇曳出来。窗外乃是一方碎石铺成的小院。这是一间草屋,想来是猎户在山中为歇脚而建的驿居。这驿居修在山顶,依山而建,倒有一股隐宿气象。
冰砚正觉诧异,却突然听见背后不远处“咦”了一声,乃是个男子,那男子语带笑意:“你醒了?”听见这声音,冰砚莫名其妙的有几分恼怒,回过头来,愣了一愣,不防这男子却是旧相识。虽不熟稔,却也一眼就认出,他是昆仑山慕容轩东方靥口中的三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秦道一。他身量甚高,瞧来年纪不大,却微微生有一圈络腮。见冰砚神色不善,他立时揖手道:“情势危急。我看你伤得很重,不及时治疗,恐怕**会大损。你也太大意了。毛**人的一身黑毛,全是兵器,被他们的黑毛扎伤,甚是麻烦。他们放出的黑针,一伤经脉,二伤筋骨,调养不当,医治不妥,会终身残废的。”冰砚瞧他行为轻佻,却又似乎一脸正气,倒没了说辞,只皱了皱眉头,问了一通。
秦道一倒是有问必答,详细说于她听:“我们昆仑一派,世居东海,太平了几百年;不想前些时日渐渐有些妖道魔物汇集,大有成势之态,最近那些妖人,屡屡派人进入东土,我们昆仑弟子便分别下山,一探究竟;我跟的这几个妖人,十分奇怪,一入东土,便一直守在峨嵋山,峨嵋山的流火金铃厉害无比,这几个妖人想入虚陵洞天,却无计可想,终于有一天他们按捺不住,决定硬闯,孰料那第一个硬闯的,才进流火金铃的结界,就**烧身,给烧成了黑烟,剩下这几个给吓破了胆子,实在无法,只留下两人,其余的都回东海去了;想来也是机缘巧合,硬闯虚陵不行,虚陵里竟然杀出人来了。这杀出来的,自然就是你曾经的弟子,杜淮南。这杜淮南一出来,这两人就跟上你了。那杜淮南十分机警,行踪有如鬼魅,这两个笨蛋老是跟丢,万般无奈,他们只得跟着你跑。你有那个十分了得术法,能够让万物现形,能看到过去的幻象,所以不管那个淮南跑多远,你总能把他找出来的。那两个妖道,便一直跟着你呢。”
冰砚冷哼一声,道:“想不到,螳螂捕蝉,还真有黄雀在后。这几个妖道,跟着淮南干什么?”秦道一微微一笑,道:“听他们说话,我倒也明白了几分端倪。这个杜淮南身上附有另外一个元神,正是当年的通天教主。而这几个妖道的首领,正是当年通天教主座下的**天尊墨阳真人。这墨阳真人似乎已经叛教,且早就知道通天教主附在那个杜淮南身上。他派出这几个妖道,正是要活捉那个杜淮南的。不,准确来说,是要活捉那个通天教主。”冰砚摇摇头,半晌才道:“那现在淮南在哪里去了?你既然已经查明了你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还不走?”秦道一吐了吐舌头,一脸无奈的道:“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当时只想替你疗伤,没想去追他。这事情可才查出一点眉目,哪里就清楚了。那个墨阳真人,派出的人,除了守在峨嵋山的,其余都在南海徘徊,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而这个通天教主,一出峨嵋,也直奔南海。我想,南海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吧。不过,那个通天教主瞧来甚有把握,全不着急,想来他是有恃无恐。至于南海那个东西,和这个通天教主所自恃的东西,我就全不知道了。”
冰砚皱了皱眉头,道:“不成。我得去找淮南。我得把那个通天教主给揪出来。”秦道一一怔,立马道:“你伤得很重,不能轻易动用道法,你要是强运**,你的经脉随时会崩裂,你会没命的。”冰砚一愣,道:“就那么一把黑针,会把我伤得那么重?”秦道一点点头,道:“伤得真的很重,下次再遇见毛**的人,可一定要小心。他们的黑针不会立时夺人性命,却是要伤筋动骨的。”冰砚沉吟片刻,突然走到秦道一面前,道:“我的衣服,是你换的吗?”秦道一一愣,腮帮子上明显冒出两椭红色来,半晌才点点头,道:“我去山下的农庄找的衣服替你换的。你的那衣服那么白,染上血,恐怕不能穿了……”
冰砚点点头,冷哼一声,道:“我的伤,也是你亲手治的?”秦道一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却说不出不妥的道理,只尴尬的退后两步,道:“情势危急。我没有多想……”冰砚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道:“你只是为我治伤,并没有多看多想是罢?”秦道一给冰砚盯得发毛,连退几步,慌忙摆手,道:“真的,我真的没有故意多看多想。”冰砚突然收回冰冷的脸色,微微一笑,道:“算了。我们修真的道人,什么礼教,什么男女之防,并不重要。反正我也是不会嫁人的。你过来。我有事要让你帮我。”秦道一这才放下心来,缓步过来,冷不防冰砚突然问道:“我的身体美不美?”秦道一想也没想,立时答道:“很美……”话一出口,立觉不妙,谁料冰砚却并未发作,只是转过身去,望向斜薄西山的暮日,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