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却也大是头疼,虽说单论道法,他远在这黑人之上,可惜道行却远逊于他,虽可一时阻这黑人,要收服他,却无异痴人说梦,转头瞧了瞧初一,初一面色有些苍白,虽对他微微一笑,却显得异常疲惫;敖弃智虽昂然而立,却不过是个架子,多戳两根手指头就会倒下;敖正一身肌肉绷得铁紧,却空有一身蛮力,没有一点用处。若是旁人瞧这局势,早就心灰意冷,赵墨瞧了两眼,却战意大生,满脑子搜索有用的法术,想给这黑人一个措手不及,无奈想了半日,都难以制敌。
那黑人却哪里肯守株待兔,在火海外转了一晌,瞧不出破绽,兜转两圈,骂了半日,想了半日,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匣子,轻轻启开,却见那匣子之中,乃是一片金色的羽毛,这黑人捡出捧在掌心,骂道:“臭小子,竟然逼我用上了精卫之羽。待会不将你挫骨扬灰,我就不姓钟离。”赵墨却嘿嘿一笑,道:“你个黑鬼,难道你还有名字?”那黑人“呸”了一声,骂道:“本真人复姓钟离,单名魅,乃是不死一族名门之后。岂是你这野东西可比的。少啰嗦,纳命来!”呵斥声中,那金色羽毛应声飘飞,钟离魅立时双手结印,念道:“玄泉幽关,鬼神摽形!”咒语一完,其牛头应声消逝,那金色羽毛飘飞空中,一化二,二化四,瞬时化作千千万万金色羽绒,那羽绒轻轻飘扬,覆盖在钟离魅身上,不过须臾之间,那钟离魅便化作了一个无比奇特的鸟人。
只见他身躯上半截依旧如人无异,只背后身有一对巨大的金色羽翼,轻轻张扬,一只翅膀便有数丈长。其腹下却是鸟身,乃是一只金色的独脚鸟,那独脚之上生有五只爪子,稳稳将他托住。一化形作鸟人,钟离魅立时双翅一展,瞬时飞了起来,扑入火海之中,他一入火,那六阳玄火立时散开,火中的暗雷随火而动,火焰避开,这暗雷便不再发作。这钟离魅便毫无阻滞的飞了过来。赵墨见状,眉头一皱,双手同时结印,先自念道:“玉简,履霜!”瞬息之间,满地火焰尽数消逝,整个地面立时冒出一股寒气,空气之中渐渐有霜花凝结,一旁的敖正立时觉得空气冰冷刺骨,一张嘴,竟然冒出一股白气来。霜风一出,赵墨再次念道:“黄箓,铁羽金戈!”咒声一起,立时“嗖嗖”之声不绝,无数铁箭铁枪自空中陡然射出。
钟离魅飞入这寒冰结界,立时身形一缓,飞行之速顿时缓了下来,身形一顿,便见漫天铁箭铁枪射来。钟离魅忍不住骂道:“你这臭小子,瞧来笑眯眯的,尽下毒手,不把我捅成个马蜂窝你还不肯罢手了。”骂着双翅一展,用力一扇,立时卷出一股奇怪的金色的风来,那旋风“呼”一下将钟离魅裹了进去,瞬时飞起,避开漫天的铁羽金戈,朝赵墨等人冲了过来,赵墨不敢稍怠,双手立时结印,盘腿坐下,口中念道:“兹有光明,以照暗黑;兹有光明,长我善念,护我灵台;兹有光明,灭彼恶念,破彼恶法!”这是峨嵋山的光明道法中最强的防御之术,大光明阵法,但这阵法发动不易,维系更难,动用这法术,多是合数人之力。赵墨眼见此刻无人可帮,无可奈何之下,不作他想,只得催动大光明阵法,咒语一响,神火印立时升空,化作一根光明之烛,烛光闪耀,将初一等人一齐罩在烛光之内,钟离魅远远冲击而来,“砰”一声响,撞在这光明烛光之上,给撞得头昏目眩,连退数步。赵墨却也是身形直晃。
神火印所化的光明之烛也是烛光摇曳,闪烁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照在众人身上的烛光,也由金色渐渐化作白色,越来越淡。赵墨大急,却也无可奈何,唯有凝神聚气,催动紫庭御神真诀,稳住那神烛烛光。眼见于斯,初一思忖一番,突然转头,对敖正道:“你是童子之身吗?”敖正立时脸庞一红,顿了顿,道:“当然。”初一点点头,道:“那好。我有个法子,可以破这钟离魅的妖术,但是,可是这个法子,只有我一个人是施展不了的,我要有个人做我的傀儡。若是做了我的傀儡,今后我若是死了,你也会死的。你可愿意?”敖正立时一怔,望了初一两眼,又望向敖弃智,敖弃智皱眉道:“让我代替他。”初一摇摇头,道:“我要请地府拘魂使者,若不是童子之身,阳气不足,会死人的。”敖正一咬牙,道:“好,我愿意。”敖弃智却一把将他推开,道:“不行。我们赑屃一族,现在只剩下你唯一一个后人,怎么能把你的性命交在别人身上。”
一旁赵墨立道:“让我来。”初一皱眉道:“你现在得给我撑住。别动。”敖正望了敖弃智两眼,道:“阿爹。我现在不把性命交给他,就得交给那个钟离魅了。”初一微微颔首,道:“或许你也可以试试把他要的什么地图钥匙给他,或许他会放过我们。”敖弃智立时摇头道:“不成。我们赑屃守护大荒之门,是天谴之责,我们不能把它交出来。”敖正便道:“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好,我把性命交给你。”初一微微一笑,立时自怀中取出鱼肠,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鱼肠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念诵一番,便将鱼肠猛然扎入地面;双手立时结印,尚未念咒,敖正突然问道:“若是我死了,你会怎样?”初一微微一笑,道:“不会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不会死。从今以后,你永远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哪怕是被剁成了肉浆,哪怕是你只剩下了一根头发,甚至只是你抚摸过的一片树叶上的指纹,我都能复活你。”
说完,立时念咒道:“太上丹灵,玄光飚焕,九纬启璇,晖气澄散,紫晨幽烛,七曜蔚粲,二景奏明,阴阳以判,四度运昌,云津回灌,八节启气,上升九元,据斗攀纲,奉见三神,问我稽留,何不升仙?我则稽首,畏鬼以前,帝乃赫庄,口衔日根;左破六天,右蹶酆山;流铃上焕,魔首碎分,逐我七魄,强我三魂;藏斗内晖,九精在心;紫霞洞映,飞光万寻;和魂制魄,六胎修炼,精感变跃,玉妃忽见;坐当我心,俯视仰盻;其名密华,厥字邻倩;吐纳硃气,和平百关;身服锦帔,凤光鸾裙;腰带虎箓,龙章玉文;手执月华,头巾紫冠;腾跃太霄,驾景盖云;书名太素,我得飞仙;起浮崆峒,垂琼太元;上造硃房,役使万神;纪分二度,还反婴颜;北帝激电,南帝火陈;东仓启烛,赫赫雷震;西流双抃,鸣音唱钧;四举起跃,荐我玉真;遂乘八景,遨宴九烟,洞天神光,回曜紫清。玄阴九晨,隐沦绝冥……”\n
这符咒奇长,初一念得奇快,却又一字一字听来甚是分明,那钟离魅见状,立时有所警醒,符咒奇长,不是鬼怪之术,便是御神之法,不发则已,一发必然惊人,哪里敢让他完成,立时卷了妖风在身,不停的冲撞赵墨的神烛烛光。赵墨以一人之力发动大光明阵法,已是不易,烛光本就飘摇不定,被钟离一撞再撞,烛光已经涣散,不由得大是焦急,那钟离魅眼见初一已经越念越快,几乎一字不歇,给他念得心神不定,大是焦躁,猛然一声暴喝,拔地飞起,直有数十丈高,人在空中,一声尖啸,立时一个猛子扎了下来,赵墨听得他破空飞来之声越来越响,忍不住骂道:“好个黑鬼,狗急跳墙了。”骂归骂,手底下却不敢松上半分,咬紧牙关,急速催动**,强行拉拢烛光,谁想烛光才亮得一两分,那钟离魅便已冲到,赵墨听他自空坠落的风声,震耳欲聋,便知难以抵挡,果然只“喀”的一声,那烛光立时破裂,碎成一地的白色光块。不等钟离魅有所行动,赵墨早一个翻身避开,湛卢立时飞出,泫然凌空,赵墨立时双手结印,暴喝道:“玄牒,蓬莱动!”瞬息之间,一股剑风立时卷出,那狂风,似乎有万千剑锋暗藏其中,风声呼啸,却带有金铁交鸣之声,声势赫赫,非同小可。
钟离魅一愣,不提防赵墨反应比猴子还快,只得猛一低头,背上的羽翼瞬时聚拢,将他整个人遮住,只听“当当”一阵乱响,似乎刀剑对剁,待到声音完结,钟离魅张开羽翼,却立时一呆。只见初一身子陡然间腾起,一把抓在敖正头顶,敖正“嗖”一声便吸入他掌心,瞬时化得无影无踪。初一却一声厉啸,披散的头发立时飘飞扬起,头发扬起处,却见他脖子一歪一拧,竟化出个重影来。那重影先不过是团暗影,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了一个实体,这实体面目全无,整个人蒙在一团阴影之内,唯一瞧得细致的,便是手里支出来的一节奇长无比的骨头,那骨头正飞速化成一根白骨锁链。初一却也渐渐模糊,身上慢慢的氤氲而出一团白雾,白雾之中,人似乎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像,影像手中,也有一根奇长的白骨,这白骨只迎风晃了晃,便化成了一根巨大的哭丧棒。
钟离魅悚然退了两步,道:“无常拘魂咒?”初一化作的那团白影嘿嘿一笑,道:“你有过河桥,我有翻墙梯。咱们今天就斗一斗,看是你的精卫化身厉害,还是我的无常化身强。”说话间,那团黑影一晃,瞬时已经到了钟离魅背后,“唰”一声锁链朝钟离魅拦腰卷来,钟离魅双翅歙合,却听“铛”一声脆响,他那翅膀与锁链撞击,竟然有金铁交鸣之声。钟离魅哼了一声,双手速结煞印,一声暴喝,其双翅之上,立时卷出一篷妖风,妖风之中,裹有千万白羽,那白羽在妖风之中一转,便化作了千万针头飞羽,铺天盖地的飞出,初一冷笑道:“这样的把式,可只能唬人了。拿出你的绝技来!”说话间哭丧棒一挥,棒上立即冲出一头尸鬼来,尸鬼一声嗥叫,“嗖”一声穿透妖风针羽,一口咬在钟离魅的一只翅膀上。
那妖风吹来,敖正一声嘶吼,“嗖”一声拖出一道数十丈长的暗影灰影,人便到了妖风之后,手中骨链一挥,那白骨锁链立时昂然立起,灵蛇逐鼠似的朝钟离魅啄来。钟离魅肩头被那尸鬼一口咬中,伤口立时发黑,冒出一股尸臭来,钟离魅一惊,骂道:“这东西有毒!你堂堂峨嵋弟子,怎么有这等阴狠的术法?”说着一把拖住那尸鬼,“呼哧”一声将这尸鬼撕成碎片。初一哪里理他,杖头不住挥舞,那尸鬼一个接一个的掉落出来,满地乱跑,觊觎空隙,伺机下手。钟离魅听得背后有风声响起,羽翼后扬,却听“砰”一声响,给撞得向前冲了好几步,回头看去,却是敖正的白骨锁链,那锁链被羽翼弹回,不过在空中绕了个圈子,又再次飞来,一口啄下。钟离魅大喝一声,身子拔地飞起,人在空中,独脚一脚抓来,将那白骨锁链一爪子抓住,用力一扯,谁想敖正力气甚大,这一扯之下,敖正人却纹丝不动。满地的尸鬼却趁机“嗖嗖”一阵乱响,平地弹起,个个尖叫着咬向钟离魅。钟离魅一惊,丢下锁链,身子猛然拔高,那尸鬼并不会飞行,不过跳得高些,钟离魅定在半空,骂道:“你这死瘟神,处处与我作对。好,既然你有这熊心豹子胆,咱们今天就斗一斗,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