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真好看。她从远处走来,脸上冷冰冰的,却不木然。腰背笔直,身著短褐,却也能如宽裾般摇曳生姿。眉眼自是无一处不好。
可她所经之处,总有人远远地躲开了。怪哉!她分明是很容易让人喜欢的。
阿竹,竹。对,她当真如竹。身姿挺拔如竹自不必说,骨子里的天性也该如竹一般。人皆爱竹青翠挺拔,爱竹经冬不凋,爱竹宁折不弯,却不会喜爱到趴在那一竿竿竹子上。竹,是不可亲近的。阿竹,人们敬她爱她,却不亲近她。
阿竹近前,仿佛带来阵凉冷风,寂静了周遭,每个人都缩手缩脚起来。权迟不再像个嬉笑的老小孩,夏远倒没什么,仍做他的事。说到夏远,他与阿竹有些相似呢!脸上冷冷的,不预世事一般。还有那抿着的唇,带棱角的脸……
“我带她去。”阿竹知会夏叔两人。去哪儿?我看向权迟,心中疑窦难消。
权迟见我目光殷切,笑道:“竹姐,好不容易来了新人,好歹宽些,没见天海内的孩子都绕着你走吗?”阿竹不理他,牵了我就走。
我看着她,越看越喜欢,也学权迟,喊她:“竹姐。”“不是竹节。”啊?“算了。”
竹姐带我踏上一条桥,山风吹来,桥微微晃动。这是条吊桥!桥吊在两座山峰之间,究竟是如何……是何等人方能……
“此桥甚高,人掉下去没有能活着的。”竹姐淡淡道。这么高!我忽地想起了城墙:“墙也好高。”
竹姐瞥了我一眼,道:“版筑城墙,以土成之。天海依山而建,建成后便削去了半个山头。”
听起来好厉害,可我不懂。“为什么叫天海?”我问。竹姐又瞥了我一眼,道:“天海唯谋万众利,自当高如天,宽若海,方能囊括万众。”
竹姐好像什么都知道呢!我心中跃跃,又问:“那立则是什么?”“名铸剑师序辰曾铸二剑,曰立则、翊极。立则者,强者立天下之规则。翊,辅也。翊极,辅佐极位者。传言得其一者得天下。”竹姐忽停下,“你信吗?”
我当时是这样说的:“不信也要信。就像鬼神,别人信,你说不信,是要挨打的,还不如信鬼神,不怕被打,还能得到其他东西。”我说这句话时,心里想的是先生在路上随一众人拜社,其他人便为他添了马粮的事。竹姐却笑:“倒是合了天海的说法。”站了一会儿,她看向吊桥的另一端。我一看,好长,何时才能走完?
竹姐忽然喊我:“你。”我回头,见她满脸犹豫,两道长眉蹙起。她启唇,想说什么,又抿在唇间。“我叫冬阳。”“冬阳,冬阳,你想不想我抱你走,桥还很长。”
竹姐说要抱我走!那时我与庆先生在路上行走半年,经冬历春,我也胖了,脸上的肉都多了。竹姐要抱我!我想到自己沿着一竿竹子爬,爬呀爬,“啪”,竹子宁折不弯。
“不用。”我摇头。竹姐看了我一会儿,又牵了我往前走。
桥很长,我们走了很久。期间我问了竹姐很多事,她的回答我虽听不懂,只能暗暗记下,也许日后就懂了。
如此,不知不觉,长长的吊桥就在我与竹姐的一问一答中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