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师父的事,让我听了很心酸,却又觉得说不出什么。这正像别人身上发痒,急得满脸大汗直挠挠。你见他十分痛苦,又如何能体会?唯有你经历过,才能懂的。
猗师父的父亲,其实是这边城的前将军。这边城离天海很近。之前曾说过,天海发展壮大如一国,不由得尚国不警惕,于是便在此地派遣重兵。然天海却一直规规矩矩,愣是吵架口角都没一次。所以这边城的将军一职,实是又清闲又有权的。自然,也是许多人都眼红的。
猗师父及芨后,定下一门亲事,是两家都很满意的。本来事事如意,却不想,会有一天,全将军府的人都会亡于一场大火。所有的人,因为一个节庆日,尽情畅饮,欢乐达旦。大火,不知何时悄然而起。
“是他家做的。”猗师父长出一口气,“他先将我带离将军府,大概,也是不愿我知道的。可我见了火光,跑回去了。”
“不曾救下任何人,还被火燎了几处。我忽然就想明白了,就从地道离去。而后,他家开始掌了这边城。我还想不明白吗?后来他们家渐渐只剩他一个了,现在一个也没有了。”猗师父笑,笑得有些凄惨。
“因为是将军府出来的,所以猗师父才会从小被当男儿养,习武技,晓兵书。还有,猗师父常说出官话来呢。”
可我却想起另一件事,令我心中一抽一抽,眼中忽然浮起层水雾来:“猗师父,你,骗我。”
什么唯有比别人强,才能活下来,不过是想劝我当刺客,好帮她刺杀罢了。她为了今天,可谓费了不少神。
“此事总归是我的错,抱歉。你要我如何都行的。”
“不必。”我翻起身,开始收拾我的东西,仍是很少的。“本就是我自己决定的,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思虑了许久,才会将那剑磨得锋利,以示决心。
我摸上剑鞘,感慨良多。曾一同出生入死,如今我不当刺客了,这剑怕是要永匿鞘中了。我叹气,将剑解下来,掩在几件衣裳间,打作一个背囊,背在身后。我起身,见猗师父还在黑暗中静静坐着,便出声提醒:“猗师父要早些走,莫让店家生疑。”“嗯。”“以后多往来。”不想猗师父听了这话粘上来了:“冬阳,你不怪我。”
唉,这猗师父,我不是曾说过不必她如何吗?这些年的养育,保护,教导,哪些不是她给我的恩惠?她所教的,本就是我所需的。即使,刺杀了那么多人非我本愿。可是,我要活下去啊。
我和猗师父在天将将亮时,从地道离去。一出地道便分开,各走各路。
我并没有回天海,忘了说,我那时身上还担了几张布告,虽然少有人知我的底细,但还是躲过这几年再说吧。
那以后我就在冀国行走,用猗师父留给我的银钱赁下一处屋子,平日里四处走,那屋子倒没住多少天。
叶渐黄落,秋渐到来。一日,我携了件缀帽披风外出,一辆马车驶来,急急地停在我面前。
架车的人我认得,他是中人,猗师父曾从他那里接过几次刺杀。我当真不喜与这种人多有关联,只远远见过他一次,他应当不认得我。
可我想错了,他跳下车来,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左杀先生。”我煞白了脸,往后一退,手往腰上一抓,抓空了。糟,剑早收起来了。
那人笑道:“我为先生寻了个好主顾,先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