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应允了此事,猗师父当即就开始打点,竟是翌日就要动身。她似乎,很想赶紧杀了那个人。
但对我而言,这倒不算什么,赶路,出发,离别,我都习惯了。
奇怪的是,猗师父不走上次那条道了。我们直往冀国与尚国交界。当然,不是天海,但也不远。
猗师父一直都很安静,以往她常是笑着的,如今静得有些呆,往日那双明目也如一潭深水。
我们先到了冀国。一日,猗师父带我到了一家掩在丛丛绿树中的小店。这种小店不常有人来,往来进出的也多是穿着骑射服的刺客。当时有这样一句话:执兵著服来,贵者耶?也不知是说刺客们竟敢穿上贵族们行猎时穿的骑射服,还是嘲笑那些贵族,代表他们身份的衣服,我们也穿得!
我们下了马,猗师父大跨步进了店,也不管我头戴纱帽行动不便,无论做何事都只能摸摸索索。唉,猗师父虽是女子,但做事实在不心细,竟找了块不透光的布缝在斗笠上,这种什么也看不见的感觉真要命。但如果让人知道了我的底细,更要命!
我们一进店,就听到吵闹声,猗师父带我离得稍远,放心地听起热闹来,不愿参预其中。要知道,此时的刺客多是死士,随时都没命的,脾气爆得很。他们认为雇主委托一事,必要以命交托,往往大喝一声,很光明正大地跳出来刺杀。逃得脱倒没什么,逃不了,死也要将任务完成,或绝不道出雇主是何人。如此,方显那什么,哦,道义。
无疑,猗师父是不管这些的,这就是她“不遵祖宗礼法”的地方。她认为什么再重要也比不过命,“况且,发肤承自父母。为刺客者,实舍其命也。这种不孝之人,还讲甚道义?”此前猗师父同我说这些话时,眼中满是对那些人的不屑。
可这件事我们还真得要管,皆因那人是借了我的名字想吃饭不给钱。他唬吓那店家,说自己乃左杀冬阳。店家敢做这些人的生意,岂是容易骗的?他说:“不是系把刀在右腰便是左杀,你还是结了钱回去换上骑射服再来。还有,你敢这么说,就别怕出门被人捉去,左杀的赏金,如今高着呢!”
那人还不依,仍旧吵闹。我的名声啊!“猗师父?”猗师父嘿嘿笑了两声:“自己解决,闹大些也没事。”她这样说,又是因为这“道义”——在场的刺客即使知道我是左杀,也不会当一个为了赏金告发他人的小人。
我取出十字弓,恃着有布挡着,不紧不慢地填入箭矢,上弦,辨准了那人的方向,飞出一箭。然后那边便如我意料般出现一声惊叫,随之而来的是重物倒地声。“我从不用自己的名字乞饭吃。”猗师父很满意地上前牵了我寻了张桌子坐下。我们慢慢走过,身后传来诸如“这才是真的左杀。”“白日杀人,吾等亦不可直视。”等话。而那店家,口里咒骂着,叫了人来,将那人拖了出去。
“猗师父,可死透了?”猗师父往杯里倒水,道:“喉咙都透了,也没几刻了。”我放心地舒了口气。可我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庆平先生。
我们坐下没几刻,先生匆匆来了。他向店家恭敬道:“欲寻一位壮士。”我是记得他的声音的,一听忽然害怕起来。先生,会不会像竹姐那般,因我当了刺客,而对我失望或担忧?猗师父循了声音去看,冷笑道:“是庆平呢!”
唉,糟了。我忘了这两人一见面就要吵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