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我的伤是不易好的,我说不定还会在没好全之前,不知怎么的,就死了。这种事很常见,当年商队里受伤的那几人,没过几日就升天了。
可也不知是医者医术高明,还是我命大,喝了几天药,我醒了。又再喝了几天,伤口上有隐约的痒感,这是要结痂了。结了痂,我的性命基本无忧,凹下去的那几块,却是不能恢复了。而且等伤口好全的日子太长了,我每日无事可做,只能和猗师父唠嗑。
这一日,不知怎的又说到我上次的刺杀了。“那大风是坏了事,可也不是没法子解决的。”她沉思,却还不停吃着东西。猗师父,吃得胖了,以后跃不起来了莫怪他人。“不如,不如,我让人为你制一把十字弓!”那十字弓,是近来才出现的一种兵器,听说准头很好,却少有人用。猗师父也不多说什么,急匆匆地去打听了。
她告诉我,十字弓虽准头好,但一次只发一矢,且耗时,每射一箭又需再填一箭。“准头如何?”我问。“倒是不错,还不需以手拉引。但过重,过大。”
不需以手拉引,是以机枢吗?我看了看被缠料裹住的左手,道:“猗师父,天海极擅机枢。”猗师父点头,又道:“这十字弓也不一定能行,但有个法子也许可以,只是,我想得太好,倒忘了我们都是凡人呢。”她笑了好久,我问了几次她才说。
“有道是,风云势变,雷电声动,雨也。万物再不可捉摸,也有其规律。我想着,你目力好,耳朵又灵光,何不集各种细微之像,晓万般之变?但真能做得到的,恐怕只有鬼神呢。”她又笑,起身给我煮膳食去了。
她笑着说出那些话,更像一个玩笑,我却觉得无甚不可的。我才十一岁,不出意外,还是能活很久的,慢慢来,总行的。额,不出意外?为什么忽然觉得对自己没信心呢?
我又养了半年,才能下榻行走。真是怪啊,明明止血与结痂都那么快,可要好的完全,却拖了这么久。我动了一下,身上各处都发出“咯咯”的响声。而猗师父托天海所造的十字弓也到了我手上。同时到的,还有一包竹札。我拿出第一块时,心中忽然就酸酸胀胀了。“竹姐。”我们现在所写的字,笔画浑厚方圆,甚是规整,不认真看还以为都是同一个字,当真不好认。可我一看,还是认出了这是竹姐写的,每一笔都直得仿若用戒来度过,这我还是认得的。
竹姐的话不长,因为竹札不容易削,可每一句都让我想哭。她事事都想着我,我却让她心中烦扰了。
我也生出不再做刺客的心思,我忽然想回天海去了。猗师父听了,良久无言,只将那轻便的十字弓在手心里拍打。“我不敢说我已十分厉害,但也能自保了不是?猗师父养育教导我这么久,我也不要以往的酬金了。”猗师父叹气:“本来也用完了。”
“冬阳,你是当刺客的好料子。目力,耳力,耐力,我都不曾见过有谁比得过你。且你不是迂腐的人,我说的话你也能听进去,若是换作其他人,就要斥我不遵祖宗礼法了。”“那师父愿吗?如今无人知我底细,再过几年,被人知晓了,我就……”我试探着问。猗师父叹了口气:“冬阳,你信不信,这乱世将有一番风云变动,谁也不能脱开的。你最终……罢,自从独身一人后,我自以为看懂了什么,总说些这样的话。你,你若想,那与我同去尚国,再刺杀一人。”
去尚国?我想起,两年前,我们本也是要去尚国的,但最终,猗师父为了训练我,我们又折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