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先生很快就上路了,出发那一日,我都不敢转头去看竹姐。生怕一回头,便见那不舍的神情。
此次我与先生俱乘马,比上一次快了许多,一个月不到便抵达。额,也有可能是因为夫子搬家搬到近处了。两年多前,方田夫子居于翼国,如今居于冀国,而天海位于尚国与冀国边界。
这天日中,我打马随在先生马后,一阵风吹来,又是那种青草味。远处篱落间,有个人跑了出来。“冬阳。”她最先唤的是我。
“长英姐。”我滑下马来,跑上前握住她的手。长英姐啊!是当先生打算把我埋了,方田夫子也不知能否把我救回时为我开口的人,我的名字是她取的……长英,冬阳,两个取自同一句话的名字,似也将我们两人无形地连起来了。
她仍是笑声俏如银铃:“我还怕你不记得我呢!”候了先生下马,她牵了两匹马去喂,我急急地跟上她。她到河边提水,我也拿了个水瓢。“你在天海过得好吗?”“好。”舀满了水,长英姐直起腰来,望向远山。“对了,我想起一件事。”
“当年你是在武渠之阳为先生所救,日后……”武渠之阳,我只听见这四个字,就在毒辣的日头下打了个冷战。“你说可好?”我其实不曾听全她的话,但还是连连点头。
我们回去见过夫子,我伏地行了个大礼。方田夫子伸手要扶,但又收回去了。“你懂事,总是好的。我也受了。”他拈须道。我低头:“是夫子救了我,我从来都记着的。”
方田夫子老脸微红:“其实也不算我的功劳。是你命大。”他还细声嘀咕:“谁知道止血和明目的药居然有用。”呃……照他这么说,还真是我命大?
夫子又说:“以后只管在这住下来,好歹我也曾看护你一段时间,长英更不必说,还是她说要将你接回来的。我必定像对长英那般,把你当成我的女儿。”
什么!我没听错吧?长英姐是夫子的女儿?不是孙女吗?
我今天才知道有个词叫“老来女”……
短暂漂泊后,我终于又安定下来,住在方田夫子家中。
方田夫子家中竟有许多藏书,每日午寐,我总是偷偷地看。最后被长英姐佯怒赶回榻上。唉,炎炎日中,用来睡觉多浪费。还有那浩瀚书海,我从中能得知多少从前不知道的事?
长英姐不留情地把我拉走了,我手一伸,偷偷藏了一卷在袖子里。
现在想想,那时做得真对。这种求知若渴,令我近似疯狂地搜寻一切书,去读,去记。后来,我读过的很多书都销匿不见,仅存在我记忆中。这又是让我想起来便心痛如绞的一事。
还有一事让我心中欣喜,那便是我能常常见到先生了。先生总是很匆忙,有时顺路就会回来拜见夫子。如此,一两个月我便能见着先生。总是好的,对不对?之前先生两年都不曾回来看我……
我那时并不十分会算时间,记得是见过先生三次,有一日,向夫子与长英姐商量并得了同意后,我牵了我的小马去集市。
集市集市,日中集而为市。我是在正午前出发的,集市上人多,我走得又慢又累,最要命的是渴!我能够忍饥挨饿,唯独不耐渴。那种仿佛抽去浑身水份,让人觉的喉咙干且痛,好像被扼住的感觉,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