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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解放日(3)

刘岩这次动作麻利干脆。他打了辆车一路朝儿童福利院飞驰。

到了半道才想起应当给买些什么东西,又让司机就近转到附近的商场买了几个玩具和一大包吃的拎上。到了儿童福利院时是三点多一些,正好孩子们午睡刚起。福利院有规定,为了安全、检疫和卫生的需要,不让从外面买吃的带进去,而且玩具也要经过严格挑选适合脑瘫等智障儿童并且经过特别的加工处理后才能让那些智障的孩子们玩。刘岩就空了手到了四楼。裴蓓就在中间的一个大屋里。

刘岩过去时护理员正在给他们做午休后的肢体舒展操。刘岩一眼就认出了裴蓓,今天穿了件浅红夹白碎花底的上衣,刘岩走到跟前,护理员问裴蓓还认得叔叔吗?裴蓓睁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刘岩没有吭声。刘岩俯下身轻轻将裴蓓搂在怀里。裴蓓开始热情起来。接下来刘岩学着护理员的样子给裴蓓做手臂舒展运动,每一个动作都要又慢又标准,没做二十个刘岩就胳膊酸疼,腰也直不起来了。护理员笑着说,我们一天不知要给孩子们做多少次呢。

接下来是给裴蓓做腿部按摩,结果也是一样。刘岩只好让护理员接着做,自己在一旁看着裴蓓。他发现这孩子的眼眸里有一种别样的纯真与宁静,让人不由得心里一颤。做完按摩后,就是让孩子们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走步。刘岩护着裴蓓,让她自己行走。别的孩子或多或少要靠椅子攀扶着,而裴蓓自己却走得又稳又好。护理员告诉刘岩,在这群患了脑瘫的孩子中裴蓓算是好的,不仅语言能力没有受到大的影响,而且肢体上也较轻些。接下去是孩子们自由活动。

护理员们要去给她们洗尿褯子了,只留下两三个人看护。刘岩就自动承担起了看护的任务。他找了本书念给裴蓓听。其他孩子从座椅或圈椅上都不觉倾过身子,静静地听刘岩说着故事。裴蓓倚着刘岩的臂弯,头靠着刘岩的胸前,很陶醉的样子。

临走,孩子们照例是大声地拼了全力地喊出叔叔再见。这一次,裴蓓也大声地喊着,刘岩可以看出她微微收缩全身再挺起身子发自心底的呼喊,眼神依旧定定地锁定了他。刘岩的眼眶一下就潮湿了。

其实你这么喜欢她,可以领养呀。护理员悄声说。刘岩一愣,没有吱声。不论是他还是陶子,都远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这也是他们迄今没有要孩子,过着丁克生活的原因之一。

从儿童福利院出来,大街上已是万家灯火。城市的夜晚以无比绚丽的姿势打开了城市的秘密,诱惑着所有的诱惑。刘岩站在大街上,内心感到异常的充实,甚至充实到要去赶紧排放出来的程度。

这与他中午空虚到极点的感受正好相反。他也不再犹豫。他熟悉这座城市夜晚的底色,也知道夜晚可以去的那些去处,实际上就他来说,夜晚的选择很明确但选择的余地却不大。

他晚饭都没吃,因为不感到饥饿。这一点与陶子正好相反。很多情况下,女人的饥饿感要比男人来得更快更频繁。他看了看表,估摸歌厅上班的时间正好差不多。他信步走着,没有目标又到处是目标。这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灯红酒绿的歌舞厅和桑拿洗浴。这些外表装修豪华的场所专门用炫目的光彩照彻人们内心的不光彩,堂而皇之地裸露城市的繁华和所谓的文明。而那些小资的酒吧是那么的不起眼,仿佛只是一个配菜或者一个另类的风雅。而所有这些,又以名正言顺的姿态存在着,成为夜晚红男绿女的冠冕堂皇的正当的选择。

刘岩在大街上走着,一多半是为了消磨时间,现在他的欲望已经不紧迫了,彻底放空了。他要做的只是等待情绪重新回到夜的状态,再看看心情和顺眼的情况,去一个地方把它抒发出来或者累积起来。最后,他选择了一个看起来还比较不错的量贩式歌厅,进去一看有三层,服务生问清楚他是一个人,就领着他上了二楼。量贩里需要自己打理一切。可刘岩搞不清点歌系统,一会儿叫服务生一次,弄得服务生挺烦,就对刘岩说,三楼是有小姐的,您干脆去三楼吧,那样有人帮你点歌、陪唱,省得您一个人冷清,小姐小费也不贵,就一百元。刘岩想想也是,叫个小姐也没什么,就同意了。

在三楼,有小姐在点歌电脑前专职点曲,刘岩可以专心歌唱。

他喜欢抒情味的歌。自己平常在家常常边做饭边哼唱以至被陶子她妈封为厨房歌手。其实他时常在上班路上在车里扯开嗓子纵情而歌,感觉把胸中的废气都排出去了一样。前不久刚听了一首林俊杰的《一千年以后》,觉得歌词中的“因为在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浅吻着你额头”,实在有一种伤感而唯美的感觉,但没有唱过,就让那小姐找了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学唱。直到小姐跑出去,串了一个台回来,还在唱。小姐说,你也真够笨的,都快唱两小时了还没学会。刘岩也没生气,一把搂过小姐边跳舞边继续哼着。小姐只得借口上厕所又溜了出去。

刘岩终于唱累了。他整整唱了两个小时。包房按三小时一个时间段收费,还有一个小时。他想给小李打个电话,让他带几个哥们过来,这样他们可以继续玩不至于白白浪费。他一摸口袋这才发现没带手机,只好作罢。此时,被解放一天的刘岩已经感到身心俱疲,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想赶紧回家。

这回,轮到陶子犹豫了。夜晚似乎本质上不属于女人。女人的放纵只能在家里,夜里到外面去放纵的女人几乎不是什么好女人,至少不是内心安宁的女人或者至少也是希望体味放纵滋味的女人。

陶子平常不是放纵自己的一类,而是相反挺压抑自己的那一类。所以,好不容易让自己解放一回,她并不懂得如何让自己真正得到解放,而不是被解放。

陶子想起下午克里希那穆提说的话,要有热情,而且不能依赖任何人。做一个真正的完全的自我?!陶子的头脑里冒出了这个她陌生的飘忽的念头。可时间还很早,总得有地方去呀。她想给几个以前有点联系的女孩子打打电话,可是手机却放在了家里。她能依稀记得住的也就小叶、丁琼。小叶是她大学时的同学,同在北京,只偶尔打打电话,已经五六年没见面了。丁琼是她一次出差一起开会认识的同行,两人同住一个房间,在三天的行程中谈得很投机,之后回北京后还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她先给小叶打电话,小叶接了电话一上来就说自己正出差在外,改日再聊就挂断了。再给丁琼打电话,她正被她那刚四岁的淘气的男孩搞得疲惫不堪,正准备给一家人做晚饭。陶子想,她宁可不要过像小叶那样事业看起来不错但高度紧张的生活,也不想做成天围着孩子转围着锅台转而没有一点自我的家庭主妇。我还是我!

陶子最后去了三里屯酒吧。她记得还是刚大学毕业不久,那时还没认识刘岩,几个大学闺蜜一起去过那儿,喝酒蹦迪,听歌唱歌。

那已经是上一个千年的时候了。

陶子开心的是,那家酒吧居然还在!十五年之后还基本是老样子。只是店面因为市容整治往里缩进了一些,但店招却更醒目了。

陶子一个人要了一大扎啤酒,自己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啜着,一边看着酒吧中央随贝司手弹奏的曲子的节拍而身形摇晃的男男女女。

夜晚的空气中飘荡着荷尔蒙和初春的花粉混合一起的气息,挥发出的酒精和男女体液的气味胶合着,令人躁动。她的脸因为酒吧的热度和啤酒的刺激而潮红,两眼也放出了光彩。陶子也不禁在座位上左右摇晃着上身。这时,过来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一屁股坐在陶子对面的座位上,拿着酒瓶往陶子正往嘴里送的杯子碰了碰,很潇洒地一饮而尽。然后他做出一个手势,示意让陶子干了杯中酒。

陶子摇了摇头。那男孩看了看陶子,把自己已经空了的酒杯伸到陶子面前,又做出一个手势,示意陶子把杯里的酒倒一半给他。陶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酒倒在那男孩的杯子里,男孩笑了,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干,也不管陶子是不是要喝完,一把拉过陶子的手,牵着到酒吧的中央空地上。他左手握着陶子的右手,右手抚在陶子的腰肢上,高大的身形环护着陶子,陶子不觉轻轻依偎在他的胸前,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刘岩从没给过她这样的感受,刘岩个头矮,也不可能给像他这样的安全感。那男孩的右手起初放在陶子的腰上,一会儿轻轻抚摸一下,停下片刻,又抚摸一下,然后随着酒吧灯光忽地暗下来的一刹那滑到了陶子的臀部。陶子心里猛地一颤,小腹中一股热流就向上喷涌出来。她感觉到那男孩将手的力道加重,使劲将陶子贴向自己。陶子眼看就要崩溃的时候,酒吧的灯又明亮起来。

陶子深深舒了一口气,步履摇晃地走回座位。一会儿,就有一个女人走过来与陶子搭讪,问陶子觉得刚才那个男孩如何。陶子绯红了脸,无言以对。那女人说,如果觉得不错可以带走。不,不,陶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真的,别不好意思。那女人反复说。陶子呢反复摇头。末了,那女人笑了笑,对陶子说,你是第一次来吧,这样吧,给他二百小费吧,下次再来可以找我。陶子已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答复怎么出的酒吧的门了,只觉得那股热流还一直往上拱,好像要把自己顶翻一样。

刘岩在小区的西门已经溜达了一个多小时了。还差二十分钟才到十二点。他几次想直接回家,估计陶子早到家了。可又不甘心,更主要的是不能让陶子看不起自己,好不容易争取的解放日,这么快就回去了,像放风日一般,那不成。他必须坚持到最后,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回去。不过,要带另一个人回去的任务没有完成。另一个人,不管任何人,熟人、小孩什么的。刘岩有些后悔,应该把裴蓓带回来,给陶子一个惊喜。

陶子回到小区南门时,还差四十多分钟才十二点。她想刘岩这家伙肯定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还不知在哪儿美着呢,她不能这么快就回家。而且,她也要平静平静,把刚才星火燎原的心火给压下去。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好像不怎么热了,才放下心来。

刘岩和陶子两个人,一个在西门,一个在南门,都在无聊而焦躁地等着十二点快点到来,好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生活的真理原本就是这样,日出日落,只要你认为那太阳是新的就是新的。如果你非得认为那太阳日复一日都是重复着昨天,那也没有办法。

差十分钟快十二点钟的时候,刘岩开始从西门进了小区,陶子开始从南门进了小区,两人在家门口会面时正好是十二点,分毫不差!

两人相视而笑。刘岩接过陶子肩上的挎包和买的东西打开了家门。

解放日的一天是晴朗的一天。这一晚,陶子特别想要刘岩,可刘岩因为白天的缘故再一次疲软。这一次,陶子既没有体谅也没有损刘岩。她晚上被激起的情浪独自在干烧着,像炼油厂高高的烟囱白白燃烧掉的火舌,心里还是深深的失望。而一旁的刘岩实在是太累了,已经睡死过去,而且又打出令人难以容忍的怪鼾,搅得她一晚都瞪着眼睛无法入眠。她在想,下一个解放日还要不要同意刘岩搞什么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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